第二天, 宋随意是被关承酒弄醒的。
掌心?有细微的痒意,像是小奶猫还没长出指甲的爪子在?挠。
他很轻地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睁开眼, 就感觉身旁人僵了一下。
于?是他也不动了, 依旧闭着眼, 手指松了松, 让手上握着的那截手臂缓缓抽离,紧接着是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听得出动作有些急。
宋随意手指动了动,在?声音缓下来准备走的瞬间忽然伸手一抓,又动了,像是睡梦里下意识的动作。
关承酒再次僵住。
他借着一点点天光看?着宋随意。
柔和的轮廓半隐在?晦暗中, 眉眼因为睡意比平时少了几?分明媚, 舒展出些许柔软,睫毛随着呼吸很轻地颤动, 整个人看?上去暖呼呼的。
他看?了多久, 宋随意就装了多久, 直到关承酒低声开口:“宋随意,别装。”
他的声音因为刚睡醒的关系有些喑哑,像是染上了说不得的欲念。
宋随意抓着他的手指有些紧张地蜷了一下,在?放手跟不放之间犹豫起来。
就听关承酒又道:“你呼吸变了。”
宋随意缓缓松开手指,假装翻了个身继续睡。
力道一松, 关承酒立刻匆匆走了,宋随意掀开眼皮时正好瞥见他半个狼狈的背影, 默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骂了一句:“让你手贱。”
“什么剑?”野竹的声音响起,他从门口探了个脑袋进来, 睡眼迷蒙地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这么冷的天王妃还是别出去了,想练剑等天再亮一些吧。”
宋随意:“……”
他缓缓裹好被子,无语道:“真?的那么困就继续睡,平日不是没那么早起?”
“王爷在?呢。”野竹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道,“要是王爷觉得我懒怎么办?”
“能有我懒?”宋随意看?着他,昨天睡了一天,这会已经?没那么困了,想了想,还是决定骚扰野竹,“问你个事。”
野竹:“什么?”
“王爷那个心?上人你知道吧?跟我说说呗。”宋随意道。
野竹点点头,呆滞地盯着宋随意看?了一会,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的一个激灵醒了,说:“那心?上人都没影的事,王妃别担心?。”
宋随意无语:“我担心?什么?”
“就担心?那个人……王妃跟王爷不是……”野竹不好意思说出来,就比比划划的,试图让宋随意明白他的意思。
宋随意看?着那两个对在?一起的手指,的确明白了,但是无语加倍。
野竹好像以为他跟关承酒在?发展什么,担心?他因为这事吃醋伤心?。
宋随意道:“你从哪看?出来的,难道你听我们俩有过什么非礼勿听的声音吗?”
“没有!”野竹道,“就是一开始王妃来的时候大家都说王爷很……呃不是很喜欢王妃,要是王妃安分些还好,不安分肯定会惹王爷不开心?,可?是我看?王爷好像还挺喜欢王妃的。”
宋随意一时无言:“你对喜欢的标准是不是定得太低了点,他顶多就是个不讨厌我。”
“那是早晚的事。”野竹解释道,“话?本里都这么说的,近水楼台先得月。”
宋随意:“……你居然也会看?话?本?”
难道不是该抓紧一切时间练功吗?
“王妃屋里的。”野竹解释道,“我不小心?看?到的。”
“以后少看?点吧。”宋随意无语,“我就是问问,这不是不了解情况。”
野竹恍然:“知己知己,百战不殆!”
宋随意:“……随你怎么说吧。”
“可?我也不知道。”野竹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听其他人说王爷有心?上人了,但是是谁王爷不说,我们也不能问。”
“可?我听说王爷找过。”宋随意道。
野竹点头:“只有几?个人看?过画像。”他说着顿了顿,忽的想起什么,“不过王妃跟王爷成亲以后,他们就没再说过王妃不好了,我们当时还奇怪呢。”
宋随意敏锐地抓住了他里的漏洞:“你们说我坏话??”
野竹一僵。
宋随意目光锐利地看?着他:“说!”
“就……偶尔?”野竹心?虚道,“我们都觉得王妃不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也该是大杀四?方的巾帼英雄,再不然善解人意的也行嘛……可?是王妃……”
宋随意抬了抬下巴:“我怎么了?”
野竹嘟囔道:“当初我们去查,您一直住在?松竹馆没出来,要不是后来您又去了满春阁,我们都要以为您是那的人了。”
松竹馆跟满春阁都是是京中有名的青楼,只是前者?都是男人,后者?都是女人。
宋随意道:“你想多了,我这脸去那,怎么着也得混个花魁。”
野竹苦着脸:“我们就是说说,您别气?。”
“我气?什么?”宋随意无声笑笑。
原主的确就那德行,否则关承酒也不至于?那么看?不上。
至于?那些暗卫,都是关承酒一手培养的,个个是他的脑残粉,对他的另一半挑剔点挺正常的,就算撇开感情因素,那也算半个上司,总希望是个合心?意的。
“就是有点可?惜,本来想多听听王爷心?上人的事的。”宋随意叹了口气?,思绪开始飘远,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关承酒昨天的话?。
恋人牵着手睡觉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可?是那个问题。
他曾经?也问过。
只是那段记忆有些久了,多少有点模糊了。
好像是前几?次读档时的事,加一加也过了三四?十年了。
再加上后来几?次读档他过得有些浑浑噩噩的,于?是那段记忆越发不清楚起来,他也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问过的。
他跟关承酒之间,也不全是剑拔弩张的。
那次读档,他可?以说使尽浑身解数去攻略关承酒,尽管花了很长?时间,但他确实成功了。
只是他们那时的关系很诡异,他能感觉到关承酒是喜欢他的,会注意他的习惯,记得他的喜好,冬天带他看?雪春天带他赏花,被他碰一下耳朵都会红,这要不是喜欢他真?的说不过去。
可?关承酒一直跟他保持着距离,不接吻,不拥抱,做过最亲密的事是躺在?一张床上偷偷摸摸牵手,那些偷情的都没她们这么偷摸,人家起码是吃荤的。
知道的说他们是夫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拼房的,要不是关承酒身边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他都要以为关承酒是吊着他当备胎了。
起初听到关承酒有心?上人时他也是心?里一咯噔,再后来看?见那张画,还怀疑过关承酒那次是不是拿他当替身了,可?关承酒后来的表现又的确不太像干得出这事的。
他以为是自己漏了什么剧情,直到昨晚……他才意识到可?能不是自己漏了,而是这次读档的确不太一样。
有什么东西失控了。
根据他的经?验,变数意味着转机,如果他能抓住,就会有什么东西被改变。
可?是……
关承酒对梦的描述,跟他还记得的那些真?的对不上号。
不说别的,好像……没那么浪漫。
到底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关承酒梦见的东西有问题?亦或者?关承酒美化了?再不然就是他想多……
“啊烦死了!”宋随拉过被子蒙住头。
不想了!
睡觉!
这一睡又是半天,下午王慈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胃口,捧着一碗藕汤在?跟野竹讨价还价,试图让他给自己兑现一下素鸡。
王慈是真?的服气?:“王妃胃口不错,看?来是好全了。”
“那你能跟……”
“不能。”王慈说着走过来给他检查,嘴里还念念叨叨,“本来我在?来医院挺清闲的,自从你跟王爷成婚,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宋随意诚恳建议:“所以你应该让王爷给你加薪,那么点俸禄全天待命也太惨了。”
王慈无语道:“首先,我的俸禄不是王爷发的,再者?,太医院是轮值的。”
宋随意面露同情:“那你不是无偿加班?”
王慈:“……”
这都怪谁啊!
他咬牙道:“所以王妃行行好,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别再让臣加班了,不然下回臣怕是忍不住要给王妃多扎两针。”
宋随意皱眉:“你威胁我?我要去告诉沈大人!”
王慈一愣:“关他什么事?”
宋随意没说话?,只是朝他挤眉弄眼。
王慈:“……”
他打开针袋,从里头抽出最粗的那根针,道:“王妃知道人身上扎什么地方最疼吗?”
宋随意立刻乖巧坐好,无事喝汤。
扎死他可?以,扎疼他是真?不行。
王慈见他收敛,这才收回针,问道:“王爷跟你说的?”
“啊?没啊。”宋随意道,“王爷就说你们关系不简单,没说什么关系,我诈诈你。”
王慈:“……”
宋随意探头:“所以到底什么关系?”
王慈:“……”
“拜托了,我真?的很想吃……很关心?你。”宋随意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他。
王慈:“……”
“你不说我就去问王爷!”
“你去!不去我看?不起你!”
两人吵吵闹闹的,直到关承酒过来才安静下来。
刚刚还嚷嚷着要去问的宋随意此时沉默得跟只鹌鹑似的,默默喝着汤。
关承酒是来带他回去的。
虽然宋随意身体?还没恢复完全,但他们这趟出来带的人不多,特地调人过来太招摇了。
于?是宋随意喝完汤,就裹着小被子跟着关承酒上了回去的车。
车不是他们来时那辆,而是换了一辆更大的,车上铺了厚实温暖的绒毯,还有又大又软的枕头,点了好闻的安神香,一看?就很好睡。
宋随意开心?地躺进去,关承酒不知道从哪扯了块薄毯来搭在?他身上,也是软软暖暖的。
两人谁都没提早上的事,宋随意不提,是因为他还没想清楚,关承酒不提,是因为他其实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