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随意还是今天才才知道, 原来他还有个灵位,要?知道以他以前?的?下?场来说,他可能连墓都不配有!
于是回?府的?路上, 宋随意?满脸兴奋:“我们时候去宝慈寺?”
关承酒看他这么兴奋, 心情颇有些复杂:“你不在意?”
宋随意?:?
“在意什么?”宋随意眨巴着眼?, 无辜且茫然, “那个灵位吗?又不是供给我的?,我在意?什么?”
关承酒更不理解了:“你既然知道,又在兴奋什么?”
“因为我以前?没有啊。”宋随意?道,“我跟他长得一样,那我蹭个灵位不过?分吧?”
关承酒被这清奇的?回?答震住了,这种东西也能蹭?
他怀疑宋随意?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过?脑子。
关承酒道:“你是王妃, 不是哪来的?阿猫阿狗, 以后别说这种丢人的?话。”
“阿猫阿狗也有自?己的?墓碑啊。”宋随意?撇撇嘴,“我都没有, 我也想要?。”
关承酒:?
“一般活人都不会有。”关承酒沉下?脸, “宋随意?, 你一天?天?都在想什么?”
说起这个宋随意?就悲从中来,长长叹了口气,蔫蔫道:“我说了你也不明白?,我是真的?很想要?一个自?己的?牌位,如果有墓碑就更好了。墓志铭我都想了, 就写‘你好,有吃的?吗?摆点呗’, 然后我就每天?坐在坟头, 等人路过?,要?是给我吃的?, 我就祝福他,要?是看见了还没给我,那我晚上就去他床头坐着。”
关承酒:“……”
一时间竟是分不清他是不是认真的?。
但宋随意?是很认真的?,他觉得那样的?日?子也不错,但是他死了那么多次,没有机会变成鬼,唉。
活多了,连做鬼都觉得好玩。
反正肯定比他现在这样好玩。
“等你百年后,自?然有人为你料理一切。”关承酒道,“我说了,你是王妃。”
宋随意?还是蔫蔫的?:“人生总是充满意?外,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再说了,我们俩都是男人,以后也不会有小孩,三年五年你还能指望陛下?记得,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呢?我们总有一天?会被忘记,也不像别人那样还有个灵位摆在祠堂,逢年过?节能蹭顿饭什么的?……这样想还不如埋在路边呢,这样说不定过?得更好,到时候你要?是没饭吃了记得来找我,我分你点。”
关承酒伸手扯住他的?脸:“最后说一次,你是王妃,是摄政王妃,是豫王妃,是我的?王妃,就是死也该埋在我旁边。”
宋随意?被扯着脸,不敢说话,只能回?他一个“你不懂”的?忧郁眼?神?,然后在旁边兀自?伤感。
关承酒见他乖了,也不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宋随意?忽然又探了个脑袋过?来,说:“我觉得豫王妃挺好听的?,我以前?都没被这么叫过?。”
“你才当了几天?王妃?”关承酒道,“等陛下?长大了,我自?然还是做回?我的?豫王。”
他这么一说,宋随意?更难受了。
关承酒怕是永远也做不回?他的?豫王了,就好像他没机会做豫王妃一样。
宋随意?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王爷,你相信命吗?”
“怎么忽然问这个?”
“就是忽然想起来。”宋随意?道,“比如你知道,你下?个月就要?死了,你会怎么办?”
“人固有一死。”关承酒道。
“我知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宋随意?道,“道理谁都懂,但真的?面对了呢?比如现在呃……王大人说你重病,那你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
“陛下?。”关承酒道,“在他能担起江山前?,我不会死。”
宋随意?撑着下?巴,满眼?羡慕:“唉,我也想这么有底气。”
当初他读档的?时候也很有底气,觉得活下?去也不难,除了生老病死,有什么过?不去的??
他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可以去做很多很多事情。
他会花上一整晚的?时间去谋划所有,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剧情,去想每一个剧情的?应对方法,还会把每个人的?喜恶都记住,想要?去拉拢谁去疏远谁,他想只要?他不断地试错,总有一天?能找到一条出路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变得不那么相信这些了?
宋随意?忽然有些低落,他靠在车壁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自?己的?衣摆,上头绣了满满的?花,被他扯得皱巴巴一片,像是一片被人踩碎的?花园。
这时一只大手落在他头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
关承酒道:“等陛下?长大了,我跟他说,把你也葬入皇陵,明年祭祀也有你一份,这样可以了?”
宋随意?闻言瘪起嘴,巴巴地看着他:“真的??”
关承酒垂眼?:“嗯。”
“呜……王爷你真是个好人。”宋随意?嘴里呜哩哇啦地蹭过?去,像只刚被人捡回?家的?小猫崽。
关承酒记得小时候御花园里也有一只这样的?小猫。
它不知道是从哪来的?,或许是哪个宫人偷偷养的?,或许是哪里的?宫墙坏了它偷溜进?来的?,总之它经过?长途跋涉去到御花园,然后在一座小山里住下?了。
关承酒是第一个发现它的?人,瘦瘦小小一只,连声音都很细弱,他就让人喂了它一点吃的?。
那只小猫吃完东西,就往他身?上蹭,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越发可怜。
于是关承酒跑去找了皇兄,让他下?旨不准别人伤害那只小猫。
皇兄素来疼他,这种小事自?然无不答应,甚至还亲自?去看过?。
而皇兄那些妃子成日?勾心斗角,只有那只小猫是她们唯一共同喜欢的?东西,就算不喜欢,也要?为了皇兄装作喜欢。
她们每回?去御花园,都会给小猫带上一点好吃的?,好玩的?,小猫也来者不拒,别人给什么它就吃什么,把自?己吃得白?白?胖胖,然后每天?躺在御花园池子边的?石头上晒太阳,扑蝴蝶。
它全身?的?毛发雪白?,眼?睛是很漂亮的?金色,在阳光下?像一颗宝石,母后还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琥珀。
宋随意?就很像琥珀。
“一会让野竹过?来一趟。”关承酒忽的?道。
宋随意?:?
“怎么了?”宋随意?有些茫然,关承酒主?动找野竹,一般是有事要?问,从来不会通知他的?,现在这样倒像在警告他,可他最近好像没干什么坏事啊。
但关承酒没回?答,他只好乖乖闭嘴,回?去之后就把野竹叫过?去了。
宋随意?以为这回?也要?去很久,却没想到野竹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盒子,说是王爷给的?。
宋随意?越发不解,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了那个盒子,柔软的?绸布上安静地躺着一只金黄色的?……猫猫头。
宋随意?愣了愣,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迟疑道:“这是什么?”
“琥珀。”野竹道,“王爷说这个给您。”
宋随意?摇头:“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那王爷没说。”野竹道,“王爷就让我拿来,也没说什么。”
宋随意?越发不解,但猫猫这么可爱,他就收下?了。
“我记得我带来的?嫁妆里有些珠串,你去给我拿来。”宋随意?想了想,“再把上回?雕东西的?工具拿来。”
野竹应下?,飞快去准备了。
宋随意?拿到东西,就一头扎进?房间里不出来了,捣鼓到很晚才睡下?。
第二天?关承酒下?朝来找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睡大觉,姿势看着像要?奔月,手搭在床边要?掉不掉的?,温润的?羊脂玉珠在他手腕上绕了一圈,最后被一颗木珠突兀地连接起来,木珠下?还缀着一颗金黄的?猫头跟两颗金珠两颗玉珠。
关承酒想过?宋随意?会戴,没想到他会这么戴。
礼物被精心对待总是让人开心,关承酒心情很好,也就没粗暴地叫他,而是好脾气地站在床边轻声唤他:“宋随意?,起来了。”
宋随意?皱了皱眉,拉过?被子蒙住头,含含糊糊说再睡会。
“今天?要?去宝慈寺。”关承酒道,“中午在宝慈寺吃。”
果不然,一听见吃,宋随意?立刻睁开了眼?,瞪着眼?睛茫然地看了床顶一会,又重新闭上了。
啊,宝慈寺,吃的?,肯定都是素的?。
“不能回?来吗?”宋随意?道,“我想去鎏醉楼吃肘子。”
关承酒方才那点因为心情生出来的?好脾气顿时摇摇欲坠。
野竹见状连忙道:“宝慈寺的?斋饭很有名的?,要?去吃还得提前?预订,京中好多人都想去,王妃肯定也会喜欢,别睡了快起来。”
“他们又不是因为好吃才去的?。”宋随意?从床上坐起来,蔫蔫道,“我不在乎功德。”
野竹还想说什么,就听关承酒道:“冯桂安,伺候王妃更衣。”
他悚然一惊,有种自?己已经失去王妃信赖的?感觉,连忙道:“王爷,我可……”
“少说,多学。”关承酒扫了野竹一眼?,野竹立刻噤声。
然后他就眼?看着冯桂安走?过?去,用去宝慈寺路上一家大饼把王妃从床上哄了起来,一边伺候他洗漱穿衣,一边给他讲那家大饼多好吃,以及老板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临近订婚忽然跟哥哥勾搭上变成嫂子的?狗血故事。
宋随意?困得要?命,但还是强撑着精神?在听,吃瓜精神?可嘉,看得野竹目瞪口呆。
要?知道他叫王妃基本是靠求的?,王妃困起来九头牛都拉不起床,他只能在旁边一直说一直念直到把王妃吵醒,这个过?程简直漫长又折磨人。
结果……?
他还是太嫩了!
宋随意?吃完瓜,人也清醒了点,游魂似的?飘在关承酒后边,嘴里还念叨着:“饼,饼,饼……”
“一会就买,买两个。”冯桂安还在哄他。
宋随意?皱眉:“两个不够。”
“那就再买。”冯桂安道,“王妃想买多少买多少!”
宋随意?满意?了,打着哈欠跟着关承酒上了车。
关承酒看他这样,问道:“昨晚做贼去了?”
“没,做这个了。”宋随意?指了指自?己珠串上那颗木头珠子,“本来想做个同色的?,但是石头太硬了,我弄了一下?午都没弄好,昨晚就赶了个木头的?凑活了下?,你看还弄到头了。”
宋随意?抓过?关承酒的?手,让他摸自?己的?后脑勺,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包。
关承酒:“你动手,伤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