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血泉 03(2 / 2)

酒与枪 梦也梦也 3215 字 26天前

娜塔莉轻而易举地读懂了他藏在这句话里的暗示,不禁后背一阵发凉。

“这不行!”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娜塔莉断然说道,“我不能为了一些我不确定是否会发生的事情就去干一件我确认会引火烧身的事情,就算是在这样的地方,谋杀也是——”

她越说声音越低,而对方脸上的笑容也愈加浓厚。当她的声音终于细弱到被音乐吞没之后,对方慢吞吞地直起身来,在粉色灯光的映照之下,娜塔莉终于依稀辨别出这个把自己藏在帽子的阴影之下的神秘人有一双浅色的眼睛,但到底是什么颜色却无法看清。

“女士,”对方很有耐心地说道,但是娜塔莉却敏锐地从这种耐心里读出一种明晰的威胁的味道,“相信我,有些事情必然会发生——就好像你知道月亮围绕着地球旋转,太阳明天会照常升起一样,这都是无可辩驳的事情。很快,警察会开始查一桩大案,案子会牵连到你那个接私活的打手身上,再然后,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冲到你面前,向你没完没了地问问题……所以我提出的只是一个及时止损的方案:把他的名字告诉我,然后就没人会来打扰你的生活。”

娜塔莉定定地盯着对方。

“别天真了,”对方继续鼓动道,“你已经干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当然没有那么善良。”

娜塔莉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声问道:“否则会怎样呢?”

“托马斯·诺曼最后不也还是死了吗?”那个男人笑吟吟地说道。

——关于理查德·诺曼和托马斯·诺曼的事,黑道上有种流传甚广的阴谋论。有些人不相信两个黑帮老大会分别被维斯特兰钢琴师和礼拜日园丁杀死,他们认为这两个人是被另外一个敌对黑帮的杀手谋杀的,然后再把他们的死嫁祸给钢琴师和园丁。娜塔莉也听说过这种说法,但应该不会是……

她在对方盈满笑意的目光里畏缩了一下。

然后她忽然泄了气,无声地靠在了卡座的椅背上,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挫败:“那个打手名叫迈克尔,我会把他的地址写给你的。”

对方笑眯眯的伸手拿过她放在桌子上的那杯未动一口的白兰地,假惺惺地举杯向她致意。

“多谢。”他说,空杯子落回桌面上的时候发出清脆的一响。

娜塔莉盯着杯子上向下滴落的水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问题。她问道:“但是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呢?”

对方停顿了一下。

“看新闻吧,”然后对方说,“看到新闻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维斯特兰向来没有什么重大新闻,不是吗?”

迈克尔在凌晨时分从他租住的、破破烂烂的地下室里惊醒。

一般来说,他惊醒的原因都是因为一群老鼠在他的地板上开舞会,但今天不是这样——他因为一阵胸闷而从梦中惊醒,梦里充满了飞来横财和金发美女的绮丽剧情迅速在黑暗中碎成一地,而他的胸口正被人用膝盖压着,一把刀抵在他的颈间。

迈克尔有一米九不止,对方身高肯定没有他那么高,论体型,他想要把对方从身上掀下去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念头刚刚在他迷蒙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对方就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咔擦一声把他一边肩膀扭脱了臼。

这下,他脑海里的什么想法也都变成了一片疼痛的迷雾,而那把刀则在他喉咙处压得更深。制住他的男人——一个有着漂亮的棕色卷发的年轻男人,迈克尔发誓自己从没见过这家伙——则笑眯眯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呦,醒啦。”对方用一种很不合时宜的寒暄语气说道,“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赫斯塔尔·阿玛莱特是被一阵从窗外传来的警车鸣笛声吵醒的。

当时正是清晨,比平时他的闹钟响起来还要再早一刻钟。赫斯塔尔不会知道的事情是,那一连串的鸣笛声是因为WLPD接到报案,说一个住在地下室里的男人被房东发现疑似死于入室抢劫;这样的事情几乎天天会发生,根本没有人会在意。

赫斯塔尔醒来的时候一如既往地被糟糕的起床气笼罩,然后,飘散在屋里的烤面包和咖啡的味道唤起了他的一点精神。

而且,他身边那个位置是空的,或者说,那个位置整齐得好像根本没有人睡过。

赫斯塔尔皱着眉头回忆了两秒钟,发现自己昨晚入睡前,阿尔巴利诺好像确实还没有回家。

但是这家伙也确确实实正如一个金牌男友一样在厨房里给他做早饭,赫斯塔尔过去的时候,对方正整整齐齐地穿着酒红色的衬衫,外面四不像地系着那条灰白条纹的围裙,活像是从什么奇幻的电影里走出来的家庭煮夫。

“你昨天晚上没有回来。”赫斯塔尔靠在厨房门框上,对着阿尔巴利诺的背影指出。

“嗯哼,有的时候我的工作就是这样缺乏规律性。”阿尔巴利诺一边给煎蛋翻面一边心平气和地说道。

赫斯塔尔冷笑了一声,在他们两个的相处中,冷笑比亲吻还要更家常便饭:“那你愿不愿意屈尊解释一下,浴室洗衣篮里那件沾血的外套是怎么回事?”

阿尔巴利诺正在埋头磕第二个鸡蛋,声音还是非常的心平气和:“那是我还没来得及销毁的证物。”

赫斯塔尔硬邦邦地说道:“阿尔巴利诺。”

——养宠物的人会发现,那一般是主人对狗狗说“坐下”的时候会用的语气。

“好吧,”阿尔巴利诺立刻退让一步,从善如流地开口,“我弄清楚那个被抛尸河里的男孩是怎么回事了,如果你周末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然后你就会明白一切。”

赫斯塔尔看着对方的背影,不知道今天早晨第几次想要叹气。然后他直接大步走上前去,直接伸手关掉了炉灶的开关;那圈蓝色火焰熄灭了,未凝固的蛋白还在锅里冒着泡。

阿尔巴利诺侧过头看他。

“怎么了?”他问这种问题的时候总是出乎意料的无辜,就好像他真的不知道对方的叹息到底是因为什么,就好像他做出一切纯属无心。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好像带着点真切的迷茫,连他常挂在嘴角的微笑都适时地消退了。

“阿尔巴利诺,”赫斯塔尔低沉地说道,他已经跟阿尔巴利诺熟到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会再用那么愤怒的语气了,“我不是你手里的一把刀,也不是你的狗,不是你把我领到哪儿去我就会随着你的一声令下去咬谁的。”

阿尔巴利诺直直地盯着他,然后忽然笑了一下。

“不是那样的,”他用一种非常轻松的语气说道,“我不确定你是不是一定想要杀罪魁祸首,但是你看上去确实很在意那件事,我觉得你可能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又停顿了一下,然后没有去管逐渐冷却下去的锅子,反而向赫斯塔尔的方向凑过去。赫斯塔尔感觉到对方柔软的嘴唇轻飘飘地擦过他的耳垂,阿尔巴利诺的声音也轻得像是个一碰就破的气泡。

“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他在赫斯塔尔耳边低声说道,像是意图用那声音吞噬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