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献给珀耳塞福涅的告白 03(1 / 2)

酒与枪 梦也梦也 3325 字 28天前

“我真的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奥尔加说,“那个琼斯为什么特别要求让你去?”

他们跟赫斯塔尔一路来到了停车场,显然这位律师打算去警局先跟哈代警官他们会合,然后——把一大笔钱送到那个马丁·琼斯的手上,这怎么听都像是个送命的活儿。

赫斯塔尔大力拉开了车门:“可能是因为他半年前在他女儿入狱之后跑到我们的事务所大吵大闹,那个时候是我出面把他劝走的:当时他想要上诉,我和戴维斯令他打消了那个主意。”

“所以他显然要把他女儿的死也归咎在你头上了,我还以为今天中午他朝你开枪是无意的呢。他可能会杀了你,你知道不?”阿尔巴利诺指出。

“那又有什么办法?他手上还有个人质,是我的员工唯一的女儿,而我的员工还在加护病房里躺着。”赫斯塔尔皱着眉头反驳,“我还有别的其他选择吗?”

他们僵持了两秒钟,最后阿尔巴利诺妥协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好吧,好吧,记得替我告诉巴特,我试图阻止过你的。”

别的不说——最重要的是,他真的不想自己刚挑好的素材一转眼就被一个没品味的绑架勒索犯一枪打死了,阿尔巴利诺真的很讨厌反复更改他的那些待办事项,维斯特兰钢琴师跟他杀人撞车那档事就够他受的了。

赫斯塔尔定定地盯着他,这个人的蓝色虹膜因为颜色太浅了而总显得他面目刻薄,现在,这双眼睛在昏黄的路灯灯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温柔的绿褐色。他似乎是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然后对阿尔巴利诺说:“你真的以为我完全没有感觉吗?”

“你对你所做的这些事情根本没感觉,对不对?”——他们最后还是绕回这个话题了。

变态杀人狂阿尔巴利诺·巴克斯先生不为所动,甚至有点想为眼前这个人的精湛演技鼓掌。只是不知道奥尔加会不会吃这一套,不过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他和奥尔加站在停车场的边缘,看着这个人开车离开,向着维斯特兰市警察局的方向行驶过去。然后这个人会跟哈代警官一起制定一个目前还没法确定到底有用没用的计划,并且很有可能把他引向被一枪崩了的结局。

他们听着车子行驶的声音最后终于混入了街道上红与白交织的灯河,奥尔加咳了一声,问:“……那咱们两个还回去再喝一杯吗?”

“算了吧,”阿尔巴利诺苦恼地笑了笑,“现在快九点了,我也得回去了,每天早晨还有早班。”

奥尔加苛刻地审视着他,微微向一侧偏头,那些柔软的黑发像是丰密的河流一般在她的颈肩上流淌。她突兀地问:“阿尔,你是不是很真心实意地想泡他?”

“‘真心实意’和‘泡他’这两个词你到底是怎么放在一起的?”阿尔巴利诺夸张地挑起眉,谴责道。

“因为我猜你没有意图和任何人发展亲密的恋爱关系,所以要不然你是真心实意地泡他,要不然是漫不经心地泡他,这在程度上还是有区别的。”奥尔加耸耸肩,“你要是很担心的话就跟他一起去警局好咯,巴特又不会把你赶走。”

“我没有担心,你不要把侧写那套用在我身上。”阿尔巴利诺撒谎道,实际上他相当担心,担心自己的白颜料又被那个不长眼的犯罪分子挖走了。如果赫斯塔尔真是维斯特兰钢琴师,他会对他更有信心一点——真希望他是——但是他万一不是呢?

他得证实这一点,越快越好,这跟他计划的下一个部分息息相关。

“我是犯罪心理学家,不是读心者。”奥尔加向着他摇了摇手指,微笑起来,“好的,阿尔,如果你坚称自己没有担心的话,那咱们现在就各自回家,明天就能从巴特那儿听到事情的后续——如果他在那个琼斯那里挨了枪子,咱们也就不用担心礼拜日园丁还会不会杀他了。”

……这句安慰听上去可真是一点也没法安慰到人,不过这也就是奥尔加的本质。

在奥尔加向他挥手告别、准备离开的时候,阿尔巴利诺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

“如果你是对的呢?”他问,“如果礼拜日园丁真的在他身边呢?”

他猜测这个问题会被奥尔加当成一种正常的关怀,因为他显然——又一次,短暂地——坠入爱河了,他的“朋友”们目睹过他跟不同的女孩男孩短暂地交往,比一夜情更深些,比恋爱更浅。

他会在几个星期到几个月之间当个体贴的情人,不到三个月,然后他会分手,换个人从头开始。

他知道法医局的女孩儿们都喜欢他,或者出格一点,把他当做夜深人静时的性幻想对象,但是她们都已经足够看清他到知道不要跟他发生真正的感情关系,否则只能无疾而终。

那么做有些薄情,但是却是必要的。因为一个逃避社交的、不合群的家伙更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而三个月则是他能坚持的极限。他很了解自己的处境,三个月不足以让他的情人发现自己缺乏和对方共情的能力,但是三个月足以让他厌倦在同一个人面前完善自己的伪装,这个时候他就需要从头开始,只是为了无聊的新鲜感。

所以阿尔巴利诺大体能理解法医局前台那个女孩看见赫斯塔尔去找他的时候错误的想法,她会想:一个可怜人,巴克斯医生又一段没法坚持下去的感情的牺牲品,这个人也会心碎。

他不知道奥尔加的想法会和别的人重合多少,奥尔加是个聪明人——但是还不够聪明,要不然她早该抓住他了。

现在,这个侧写师笑了起来。

“我们都是了解礼拜日园丁的,阿尔。”她简单地说,“如果是那样,赫斯塔尔死定了。”

“很简单:这是三十万美金,这是地址。”哈代心力交瘁地对赫斯塔尔说道,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个装钱的背包和边上的纸条,边上有无数警员忧心忡忡地忙忙碌碌。“你自己开车去把东西送到他指定的地点,他会用这个手机跟你联系。”

“我听不出这个计划有什么部分可以被称之为‘很简单’。”赫斯塔尔干巴巴地说。

“会的,”哈代警官保证道,他自己听上去都没有底气,“我们会派人跟着你,我们会派人在他预定的地点埋伏,我们还会在你身上放追踪器——很多、很多的追踪器,只要他一露面,我们就会马上抓住他。”

他顿了顿,然后承诺似的说:“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赫斯塔尔脸上的某种表情告诉哈代,他最关心的可能并不是自己的安全——实际上,哈代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赫斯塔尔·阿玛莱特,臭名远扬的黑帮律师,日常工作是帮那些真的有罪的家伙脱罪,在法庭外面不会分给那些指着他咒骂的受害者家属一个怜悯的目光。现在,这家伙要帮他们去救他手下员工家的小女儿,从一个会在办公楼里乱开枪的疯子手里。

“你觉得她还活着吗?”赫斯塔尔慢慢地问。

“我期望她还活着,”哈代没忍住最后那声叹息,“但是那家伙……我也不知道。他指定要见你,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哈代吞下了他最后想说的那句话,他想说:也有可能对方想见你只是为了伤害你,就好像他枪击了你的那个员工一样。

而赫斯塔尔看着他,嘴角紧绷着。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桌面上拖走了那个沉重的背包。

阿尔巴利诺当然没有像奥尔加所说的那样“各自回家”。

他跟踪过理查德·诺曼三个月,对对方和他比较亲近的属下的行为模式一清二楚,这就是为什么他在三十分钟之后站在了下城区的一条小巷里。

这地方治安极差——比生活在维斯特兰的那些随时有可能遭遇枪击案的普通人能想象的极限还要更差,狭窄的街道污水横流,老鼠沿着街角吱吱地跑过;空气中充满了垃圾腐烂的酸臭味,除了偶尔有流浪汉在附近的街道上驻足之外,连流莺们也不会在这地方逗留。

假使这地方曾经安装过摄像头,也早就被人破坏殆尽、甚至任何有可能的部件都被拆开卖掉了。

而这正是理查德·诺曼最信任的手下回家的必经之路。

比较令人心安的是,诺曼的帮派并不是那种……等级森严的、传承古老的黑帮,就是从几个世纪前的移民潮时期就发展起来的那种。诺曼兄弟的黑帮据说是从狱中发展起来的,手下聚集了一批有过前科的粗鄙之人。阿尔巴利诺喜欢这样的状况,至少对付这种阵容往往不用费什么脑子。

三个月的踩点绝对大有成效,理查德的那个副手永远在九点多钟从巷子外面路过,有些醉醺醺的,带着酒气和大麻烟的气息。阿尔巴利诺潜伏在黑暗里,听着那个人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只要拿捏准时间——

他从巷口的藏身之处窜了出去,勒住那个人的脖子把他拖进了小巷里,对方被扼住的咽喉之间发出一阵模糊的嘈杂声,而他在把对方拖进巷子里的同时卸掉了他的一边肩膀,把他重重地甩在墙上。

阿尔巴利诺的日常工作要比这简单很多:因为解剖台上的死人不会暴起伤人,而他更偏好给自己把自己的猎物一刀割喉。

他用一只手紧紧地捂住那个人的嘴,另外一只手从后腰处抽出了刀,用自己身体的力量压住这个人,然后一刀割断了他一条腿的股四头肌腱。

这疼痛让那个人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模糊的哀嚎,气流湿乎乎地扑打在他带着皮革手套的手心里,真是令人感觉到不愉快。但是至少这样对方没被他卡住的那边腿不会四处乱踢了,他听见鲜血沿着对方牛仔裤的裤脚滴下,啪地落入地上发酸的积水里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