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1 / 2)

逃荒到草原后 绿豆红汤 2825 字 26天前

西行的路上碰到的队伍不少, 有时候前面堵着了只得乍然停下,或是南北有人过来,也要停下排个前后顺序, 次数最多的时候能一天停五次,这样一来行路的速度大大降低。

蜜娘所乘的勒勒车上绑着用红线绣了蜜字的旗帜, 系在长杆上高高飘扬在寒风里, 每当晚上停车休息的时候就有人循着旗帜找过来买蜜,其其格和吉雅又跟着忙活起来,一个抱着钱匣子收钱,一个拎着秤杆在一边等着。

至于哈布尔, 他一天到晚都在车上,每当这时候就像是出笼的小鸟,蹦哒着在巴虎腿边绊脚,摸摸牛摸摸羊,再不然就跟着狗群跑到山包上坐着, 看山狸子在夕阳下朝远处跑去。

这日行至一片湖泽旁,牛马还没走近,湖边半枯的水草里呼呼啦啦飞起一大群水鸭子, 密密麻麻的像盛夏的蚊虫。

“爹!快拿箭。”吉雅惊叫。

不用他提醒, 巴虎早在听到动静时就把背上的弓拿到身前,弓筒里的箭镞飞出去,波光粼粼的水面被掉落的水鸭子打破涟漪, 清浅的湖水也染上了血色。

“巴拉, 去。”巴虎吹了个口哨,巴拉带着两只狗扑拉扑拉踩进水里, 同它们一起下水的还有旁人家的狗, 它们都闻得自家箭镞上的味道, 各自叼起断了气的肥鸭子带着满爪子的水到主家旁边。

“鸭子!吃鸭子!”哈布尔坐在勒勒车里激动大喊,像个可怜虫一样扒在车窗往外看,踮着脚还只露了半张脸。

巴虎把箭镞拔了擦干净鸭血又塞回箭筒,走过来把鸭子扔车辕上,顺着车窗往里看,眼睛盯着蜜娘,嘴上逗着儿子:“爹可厉害?”

“厉害!”哈布尔说的大声,眼睛也冒着光。

巴虎见状浑身舒坦,心想小崽子太没见识了,这要是见到他射杀野狼,还不得对他佩服的睡觉做梦都喊爹。

“等你长大了我就教你射箭。”他敲了敲车板,问蜜娘鸭子想怎么吃,“我看了下,两只是公鸭,肥的流油,炖老鸭汤?用老姜炖?另一只爆炒?”

“行,你做还是我做?”天冷水也冷,蜜娘不想迎着寒风拔鸭毛,如今已经到了十月上旬,夜里已经开始下霜了,早上和晚上没日头的时候特别冷。

“我做。”家里的羊群被狗群接手了,狗的叫声比头羊的叫声还管用,再加上还有奴仆,巴虎基本就闲了下来,做饭的事大多都是他来。

两人刚商定做饭的事,其其格和吉雅从牛背滑到牛脖子再跳下来,小跑着爬上车辕,进了勒勒车就搓手哈气,嚷着好冷好冷。

蜜娘拉过两孩子的手摸摸,瞥到小胖墩也要来凑热闹,作怪地扯起他的衣摆,“放弟弟棉袄下捂捂手。”

胖墩肉多不怕冷,又是个实心眼,不知道他娘在捉弄他,大大方方让兄姐把手放他怀里,还似模似样地劝:“天冷了,别往外去,冻着了要吃苦汤子。”

把蜜娘天天吓他的话原样搬了出来。

其其格看他这严肃的表情就想捏他一把,想了就干,捏着软乎乎的脸颊肉只叹手感好,又偏过头跟蜜娘说:“娘,我弟这性子逗起来没意思是吧?”是个实诚人,含蓄一点的捉弄他都分不清楚。

蜜娘笑着点头,搂过小儿子亲了一口,“傻娃有傻福。”

“我弟才不傻。”其其格又维护上了,气的嘟嘴。这丫头是她怎么嫌弃弟弟都成,但要是听到旁人嫌弃,立马不干了。亲娘也不成。

“弟,过来,坐姐姐腿上,姐姐抱你。”一把掳过小老三,把他挤在她和吉雅中间。

蜜娘不着痕迹地笑笑,她巴不得有人帮她哄孩子,看到前车有炊烟冒出来,她弯腰起身,“我去帮你们爹做饭,你们仨坐车里,冷了困了就把被子扯下来盖着。”

下了车拢紧了衣裳,大跑几步撵上前面的一架车,按说秋末的草原每年都有,这些日子也是日日都看在眼里,但每当看在眼里还是会心生震惊。一望无际的金黄牧草,蜿蜒的河流,地势低洼的地方还会形成湖泽,秋天水枯,湖水浅薄,倒映着天上游动的云,路过的鸟,打着卷的枯草和碎羽。

每年开春和秋末的两场迁徙,都是吃野物的好时节,北地的野鸟都赶在凛冬的前夕拖家带口的回南方的族地,这一路走来家里的野鸡野鸭就没断过,巴虎看到拿箭射,晚上还有大斑小斑它们九只狸捕回来换蜂蜜的,吃不完的就拔了毛挂在勒勒车外面,血水沥干再挂进勒勒车里,最后一辆勒勒车上挂的全是鸡鸭兔子。

车队停下来,锅里的老鸭也炖烂了,蜜娘接手了炒鸭货的活儿,巴虎下车去扎毡包,奴仆们忙着卸牛背上的行李。

“娘,烧火的牛粪还够吗?”吉雅过来问。

蜜娘把车上的羊毛袋扔下去,“再捡一些也行,别跑远了啊。”

“好。”这活儿三个孩子都熟,春天路过时一路丢了不少的牛粪,现下干的不能再干了,就是最先路过的人已经捡过,也还有不少遗漏的。他们捡牛粪的时候碰到盼娣和莺娘,热情地上去打招呼,“姨,毡包可搭好了?”

“你们也来捡牛粪?你们娘呢?在做饭?”盼娣看到三个孩子身后不远不近坠着的大黄,心想蜜娘当初宁愿饿肚子走路也坚持带它来漠北算是带对了,好通人性,还忠诚。

“我们住勒勒车里,今年就不搭毡包,你们毡包可搭好了?”回来时盼娣和莺娘各租了两架勒勒车,三架拉行礼,一架用来睡觉,不用扎毡包也不用求人,多余的时间还可以沿路多捡些牛粪绑在车顶上带回去。

“我们出来的时候我爹正在搭。”其其格说家里今晚炖鸭汤炒鸭货,热情地请两个姨姨去她家吃饭。

盼娣和莺娘俱摆手,谎称出来时已经把饭倒锅里煮了。

路上干牛粪多,牛粪坨又大,七八坨就能装大半袋子,其其格和吉雅拖着袋子,哈布尔跟在后面还捧了一坨,带着大黄叽叽喳喳往回走。

“盼娣姨,莺姨,我们先走了。”其其格回头摆手。

两人应好,拖着袋子继续找牛粪,等孩子的说话声模糊了,她俩一并抬起头往回看,蜜娘嫁人时的场景还犹在眼前,如今她最小的孩子都能跟在兄姐后面给家里干活了。

盼娣走到河边,俯身看水面映出来的姑娘,“可是天天跟你混在一起的原因?我总觉得我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

来时未及笄,当下已双十年华。

“没有孩子操持,二十与三十,三十与四十,又有何异?”莺娘走过来蹲下,搅和了平静的水面,“妇人与姑娘不就是隔了个嫁人,你不嫁人永远都是姑娘,至于小还是老,我觉得都是年轻的。”

盼娣也只是一时心绪难言,本也无须人安慰,听莺娘如此老成的话,拍了拍她的头道:“这倒不像你这个年纪会说的话。”她自己在莺娘的这个年纪还是懵懂茫然的,还做过在那谁,巴虎的表弟面前说木香的坏话来着。

莺娘瞠目,站起来后退两步,苦着脸抱怨:“你捡了牛粪都没洗手!把我头发摸脏了!”

盼娣哈哈大笑着拖着羊毛袋继续走,这才有小姑娘的样子嘛。

……

又过了大半个月,终于到了日思夜想的拐角处,九月二十五出发,十一月初六才到,众人皆松了口气,天色阴沉沉的,眼瞅着就要飘雪。

“我们先回去了?”蜜娘推开车门跟巴虎说话,“你把巴拉和阿尔斯狼带走,其他的狗我都带着先把羊群赶回去,你再给我留个人。”

巴虎看向希吉尔,还没开口他先说要急着去见媳妇和小舅子,就点了那个在秋牧场张口问他讨要毛毡的小伙儿,“你跟女东家回去。”

“哎。”小伙儿应声,骑在马上拿着长杆截停了羊群。

蜜娘赶着勒勒车已经拐弯了,她下了车喊大黄过来,大黄是羊群里的领军人物,它一动,头羊也有了方向。

“走了,早点回来。”蜜娘冲马背上的男人摆手,转身坐上车辕,悠哉悠哉地望着回家的路。

吉雅头探出车窗往后看,等见不到他爹了才缩回头,趴在车窗上往外瞅,走了好一段路才看到了去年见过的那棵歪脖子树,手指过去问:“娘,是不是我们去年见到的那棵?”

“对。”看见歪脖子树就快到家了,远处的雾似乎都染上了青黛色,青烟后面藏着砖瓦房。

“那咱们快到家了。”人在漠北草原不辨方向不明距离,吉雅印象里有标志性的地方不多,歪脖子树就是其中一个。他再次探出头往外看,“阿爷肯定不知道我们今天回来,我们给他带了小猪崽,他见到肯定高兴。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家,萝卜应该还没挖吧。”

牧仁大叔已经在村东头的山包上等着了,他早在十天前听到远处有蹄声踏过就知道南边的人回来了,当天便把暖炕都烧了起来,天天吃了饭就过来等着,今天又听到蹄声,他耳贴地面,听到蹄声往这边来就知道是巴虎一家回来了。

车马闯过浓雾,老头大步迎了上去,走在最前面的是官府的人,再接着是救济院那边的,看见盼娣骑在牛背上,他跳了两下挥手大声问:“蜜娘和孩子们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