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生皱紧的眉头松了一点,还有点出乎意料:“操,别说这么变态的话。我不会让他跟我去跳……”
他说到这,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了话音,抿了下嘴巴。
“我只是旁观者。”陶枫指指自己的眼睛,带着一种盛气凌人的自满,冷哼一声说,“真正乐在其中的变态是你。”
杨:“我没有。”
“是吗?”陶枫说,“可我真喜欢看他那个求而不得的眼神,我整个心都会激动得绞痛,甚至有时候想到,某些莫名其妙的灵感就来了……我就想,如果那是在看我的,我得多激动啊。你没有吗?看到那么渴望你的眼神,不会有凌虐的快感吗。”
“别说了。”杨声音变得沙哑了。
“但艺术和生活是两回事。我喜欢他那样,不妨碍我讨厌他爱的是你。他明明值得一个有能力反馈给他感情的人,哪怕是很平淡的感情,那也很好啊!我还是会很喜欢他,记得他曾经是我的缪斯。”陶枫喝饮料,又放下。
“杨总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围着你转,玩玩无妨吧?世界上好玩的人有得是,不要跟这么执着的人玩,放手吧。”
杨广生沉默着,直到把第二支烟抽完了,拧熄在桌上的烟灰缸里。
“不行。”杨广生终于说。
“……你!”陶枫很生气:“我是没说清楚吗?”
杨广生长长地叹了声。
“说得很清楚。谢谢你的坦诚。陶枫。”
杨广生从来都不以为然轻描淡写的样子让陶枫火大:“你能不能就正经一回?他妈的!”
他很大声地骂街,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杨广生愣了下,反而笑了起来。他笑陶枫就更窜火,恨不得把饮料扔他脸上去。
“你特别讨厌我吧。”杨广生摸了下耳边的头发,“让你的缪斯‘求而不得’的混蛋。”
陶枫很直接:“嗯。讨厌。”
“呵呵。”
杨广生再次靠向沙发后背,翘起腿:“可我倒觉得你应该感谢我。既然你爱的是江心白看我的眼神,那没有我你上哪看去。说到底,给你灵感的人,不就是我吗。”
“……你!”
陶枫对他厚脸皮的样子难以置信,狠狠吐气,叉起双臂,“你这人真是没救了,我刚才说那些都白说了是吧?”
“别急。火气这么大。”杨广生说,“我懂。你不就是想劝分吗,看不得你的缪斯跟了我这个暴发户。可怎么办,我爱他他爱我,我俩现在好着呢。”
陶枫更绷不住了,“什么你爱他他爱你的!……你知道什么是爱?”
杨笑了声:“知不知道的,这不是已经在努力了嘛。”
陶枫:“努力个……努力学习钓鱼吗?要不是你耍心机钓他耍他,他才不会看上你呢。他那样的人才不会看上你呢!”
“他什么样的人?”杨的眼睛里依然保持着那个笑的样子,但也只剩下样子。他的音调也没变化,但气息却缺了些,“这两年你们交流很多吗。”
“当然!”陶枫立刻理所当然地回答:“江心白就是个单纯好骗认死理的笨蛋!所以才会被你这样一点心肝都没有的骗子骗了一次又一次。你欺人太甚了你。”
“……”
突然间,杨广生感到“庆幸”的那种小人之心又浮现了,让他情绪愉悦。
“哦,原来你的缪斯是个单纯的笨蛋。”杨挑着眉毛端起面前的酒杯,语调慢悠悠地说。
“呼!”
陶枫吐着气摔下杯子,咬住牙齿:“……行了。今天算我对猪弹琴,对狗画画。跟你说话多余!我走了。”
“等一下。”
“陶枫。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杨广生啜饮一口琥珀色的酒后,把酒杯握在手心里,放在腿上。光影在酒杯里被剪碎了。他眼睛垂着,看着那些碎片,像在思考。然后他抬头说:“但你说得不对。”
“……什么?”
杨伸出几个手指头说:“‘只因为他长得好看,围着我转,玩玩无妨’。一个都不对。”
已经在沙发上转身向外的陶枫停住动作,眉毛打转地看他。
杨:“其实,他看着表面乖巧纯良的,其实贼着呢,为了达到目的,时刚时怂,特别逗。”
杨又回忆似的翻起眼睛:“可说他头脑灵活识时务,他又很执着,极重视承诺,有责任心。所以,有时候我觉得,这家伙是不是过于早熟了,年轻轻的总摆出沉稳大人的样子。”
杨:“可是他为了哄人开心,又会买小鸭子,唱儿歌,做好多幼稚的事。嗯,他谈感情好认真,说了忠诚,就会为了并不对等的感情义无反顾舍生忘死。”
杨:“可是他又不是真的把命都给了你那么轻贱,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一样重要。他命运不太好,但每次他都能自己努力站起来,所以那种强大是他自己给的,是他永远不会附着于任何人的底气。他真的很好,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这么可爱,可爱的地方可太多了。怎么能说只因为他‘长得好看’。”
陶枫:“。”
杨广生总结道:“你看,我的小白是不是优秀至极,比你那个单纯的笨蛋缪斯好多了?”
杨的表情多少有些不同。虽然仍然是讨厌的笑容,但却似乎多了些什么专注的东西在他的眼神中,跟自己说着话。
“对我来说,他可真不止是一个‘爱着我’的人。陶枫。”
江心白……陶枫竟感觉有些奇怪的落寞。
他攥了攥手指,绷紧了嘴角:“嘴花花绿绿的,你一直都会说。”
杨广生捏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又轻笑一声:“我倒没指望你就这么信了。因为了解和相信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话说的是陶枫,也是他自己和小白。无论从重逢开始,还是最遥远的年代开始,每一次的误会和错过想起来都漫长难熬得可怕。
杨:“本来,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很了解他了。但是就在前几天,我才发现,原来他还是个内心很生动活泼,丰富多彩的小朋友。哎,甚至连他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哈哈。他觉得自己很现实,但其实真的很理想主义。”
原来他心里装着童话一样可爱的梦想,原来他还会说出‘去做你想做的事’这样的话。
原来他偷偷掩埋在心底的真相和说不出来的感情,比他表达给自己的那些还要多得多。
原来两个人还有那么多姿势没有用过。
咳。
“一个人原来这么复杂。我们还有那么多可以挖掘和了解的地方!一想到这,我就很期待。所以,说是小白‘围着我转’也不对。”
语言的真假并不容易分辨,但杨广生确实说出了不像陶枫所认识的杨广生说出的话。
陶枫叉起双手放在膝盖上,抬起下巴看着对方。
他眼神挺凉爽的,透着不信任和不屑。但那里还有种“你凭什么”的不甘心,因此沉默着。
杨:“‘玩玩无妨’,就更不对。”
杨广生抓起放在台面上的打火机。
他拨开打火机盖子,一簇火光跃动出来。
“有些事,不认真的话就不会明白。所以,我想重新审视自己,为了自己,认真一点,好好活。我想和他好好走下去。”
陶枫也把目光投向了摇曳的火豆。小小的温暖颜色给了他惆怅的感觉。
杨广生看着那盏小火苗:“因为江心白,我第一次,感觉生命在燃烧。前面每一步都有火光,时不我待。不可以浪费。”
一个服务生走过来,再次认真地打理卡座旁边的装饰花盆,然后走了。
杨:“如果没有江心白……”
……
劳伦斯溜进洗手间,里面等候良久的江拉着脸:“怎么他妈这么久。”
“久跟我有什么关系?是因为他俩一直在说话,”劳伦斯摊手说,“要不是你着急催我,我看啊,还且得录呢。”
江心白没再说什么,两个人躲进了一个隔间。
劳伦斯掏出自己的手机,在录音里按下播放键。
“……”很安静。
劳伦斯:“……”
江:“?”
俩人听了会儿,没有变化。劳伦斯拉了下进度条。还是一样。又往后拉,几乎拉到最后,仍然一样。
江:“这什么情况?”
劳伦斯想了想,脸色变坏:“咳咳,嗯,有可能是塞花盆里的时候把收音话筒堵上了吧。”
江:“……………………………………”
江:“你这个笨蛋!”
“把五百块钱还给我!”江心白抢夺手机。
劳伦斯怎么可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他可是付出了精湛的演技和劳动的。他把手机藏在肚子里背对着江心白:“别别别,你别生气别着急,我再去录一录啊?反正他俩还在说话没说完呢……”
江:“录个屁。再一再二不再三。侍应生不干活一趟一趟整假花盆,谁看不出你有问题?笨蛋!还钱……相信你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劳伦斯蜷成一团,江干脆就一把揪住劳伦斯的后脖领子拎起来给他翻了个个儿,面对自己。劳伦斯脸白了:“暴力狂!你又要打我!我告诉你我们现在新保安比原来的还……”
“如果没有江心白……”
手机里突然传出了一句清晰的话。是很熟悉的声音。
俩人不动了。
“录到了一句!”劳伦斯很高兴。
俩人认真听着,但这时候录音结束了。
“……应该就是我拿起手机那块儿录上了。”劳伦斯尴尬地说。
江心白却没继续修理他。而是拿起手机,往前拉了点进度条。
如果没有江心白。
什么意思。
他突然忐忑起来。
如果没有江心白,我就和你(陶枫)在一起?
……这个脑补狗血至极,毫无根据。可是他的心莫名颤了起来。因为他脑瓜子里脑出来的如果没有江心白后面有好多好多个可以接的句子,就像是小学生语文考试填空一样,无奇不有。
杨广生的世界……没有江心白。为什么他要做这种假设。
“走远了我才关的,所以后半句应该有,就是声小。你再调大点听一次?”劳伦斯说。
对面的暴力狂没有动。只是盯着手机录音上的波频发呆。
“听啊?”
他不动,劳伦斯就把手机拿回来,放到自己的耳朵上听了一遍。然后又说:“哎,放耳朵上能听见。你试试。”
劳伦斯把手机递过去,可对方的眼神犹豫着,还有点胆怯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劳伦斯知道的暴力狂了。
劳伦斯愣了下,笑着说:“你是那个‘江西白’吗?”
暴力狂的眼神显得更紧张了。
劳伦斯神秘地笑笑,说:“你听。别害怕。相信我。没事。”
他把手机放到了对方的耳边,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是熟悉的声音:“如果没有江心白,我这辈子就只能了无生趣地活着,孤独终老,直到死掉。”
空了会。
“我ai——”
杂音突然消失,录音在那半个音节上戛然而止。
“……”劳伦斯干咳一声,“我走远了,就按停了。”
暴力狂的牙齿咬起来了。表情也很怪异。
“……但是这还用听吗?有点思维能力的都知道后面是什么对吧?”劳伦斯找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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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想說的話:】
终于是我心中的小杨了
终于可以写下去了
给大家鞠躬道歉!(并把嗷嗷待哺的小嘴堵上)
已经在往下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