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2 / 2)

交易沦陷 在下小神j 3345 字 27天前

“一个人只要活着,哪怕他还能活一分钟,你给了他一刀,就是谋杀。”许少卿说,“我给了她一刀。”

安鲤:“……。”

许:“当时有很多人都说,那孩子不仅同性恋,他妈快死了他还在学校强迫同学做那事儿,简直就是个冷血的变态。”许少卿口气倒很平静,“确实。那人给我口的时候我没拒绝,就是因为觉得很减压,好像能暂时忘掉一些难过的感觉……我之前把自己说成受害者,也是骗你的。他们说我说的都对,没冤枉。”

安鲤更抓紧他:“你当然是受害者。是你那个倒打一耙的混蛋同学的错!”

许竟然笑了一声,好像他说的很可笑似的:“什么叫一个巴掌拍不响,什么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安鲤:“……”

许:“还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我妈其实已经昏迷了。但她眼睛半睁着又像在乱动,就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说不出来,但又不肯放弃。我就在旁边,等着她说出来。”

许:“我想,我知道她要死了。可是只要她能说一句话就行。‘生日快乐’,或者‘来啦’。我只想要她无论如何也要跟我说一句,证明她不恨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自私,我妈快死了我还只想着自己呢。”

安鲤:“不是的,你还是别说了,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许:“但我等了好久,她突然动了动嘴,我以为她要说了,就把耳朵凑过去,结果她嘴里吐出一块暗红色的血痰,一直流到耳朵后面。然后她就死了。她最终也没原谅我。可是比起伤心,我更觉得不甘心。我这人真是……”

安鲤感觉心口像是让人给怼了一拳头,嗓子哑了:“许少卿!你别说了!”

许少卿却好像非要把这个故事讲全不可:“除了害死我妈,还有我爸。他从那天开始必须每天吃降压药才能控制血压,还一直觉得是自己忙于工作忽略了家庭和我的教育,才让老婆死不瞑目,天天神经兮兮的。我大概就是那种生下来讨父母债的鬼。”

安鲤想掀开被子,想看看对方的脸。但许少卿制止了他。

“很热了。关掉那个暖器。”

于是安鲤就听话地转过去,从被子里探出身体,关掉了暖器的电源。周围又是一片黑暗了。

许:“所以,我当时年纪不大,但并不无辜。冷血,变态,自私,讨债鬼,全是我。这就是我,前跟你说的时候却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知道了吧。满意没?”

安鲤跳下床就跑到洗手间去。

他坐在马桶上无声呜咽了一阵,许少卿才慢悠悠出现在厕所门口,抱着胳膊看他泄愤一样扔了一地的纸球。

“至于吗。”许靠在门口,盯着安鲤,“让我说的是你,不让我说的也是你。真的至于吗。情绪这么丰富吗。”

安鲤撕下两节纸按压眼睛。

安鲤又擤了一个沾满鼻涕的纸球,狠狠扔在地上。

他听见嗤嗤的笑声,抬头看见许少卿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安鲤突然不想省着用纸了,他一下撕下六节叠起来痛快地擦掉突然涌得更凶的眼泪。

许少卿笑得更大声:“安鲤,你真好玩。你怎么这么能共情呢,平时去电影院是不是你看电影人家看你。”

直到把这六节也浸透了,他扔掉,说:“笑个屁!你随便给自己下了那么多定义,谁承认了。你母亲对你多好,多挂着你,你就这么说自己?一想到我死掉以后我的孩子这么想自己,这么过日子,我都会心痛得再死一次。”

许少卿无言以对。沉闷一阵:“你?”

安鲤:“许少卿,你要是我孩子,活着,还这么健康,还有什么不好了。更别说你又会挣钱,还长得这么好看。性少数群体怎么了,你想想那些穷山沟沟里根本连媳妇都娶不上的老光棍儿呢,直有什么用?你再想想非洲灾区等待救济包的小朋友,他们有的连自己妈都不认识就已经饿死了……”

许少卿嘴角抽了一下:“……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你说什么呢。”

安鲤:“你爸爸也是。当时你一个小孩子,遭遇了这种事,歧视,流言,母亲去世,还要被送去“看病”,怎么抗得下?我好歹也是个爸,是过来人,要不我去和老许聊聊,最好能让他接受……”

许少卿故做平静很久的脸终于忍不住,震惊起来。

“你想见我爸?”他的表情又变得很复杂,“他要知道你是谁,你能直接把他送走。”

“……”安鲤沸腾起来的鱼头冷静了一点。

说:“是。那算了。”

“但你不要说那样的话。不是你的错。”他又说。

“安鲤,我看你不是想见我爸,你是想当我爸。”

许少卿转身离开了。他去打开客厅的灯,边走边说:“我怎么了?现在呜嗷乱嚎,精神亢奋的是谁?还有,别叫我爸老许,乱给自己抬辈分。”

他想今天安鲤这个样,一时半会儿是做不成了,于是进去把裤子套上,拎了个外衣,到洗手间搭在安鲤肩膀上,然后自己拿了把椅子坐在洗手间门口看着安鲤抽泣。

安鲤着实发泄了一段时间。

许少卿也没说话,就愣愣的,看着他不断往地上下饺子。

过了很久,安鲤抽泣的声音才逐渐降低,频率变慢。终于,以一个叹息作为结尾,开始蹲在地上捡起纸球来。

“关火了?起锅了?饺子都要让你淹漂起来了。”许少卿说。

安鲤抬头,许少卿看到他眼睛好像只有原来一半大。

“……我还是头一次看你这么激动。”许少卿又说。

安鲤冷静下来以后确实也觉得窘:“我只是想到我孩子——阿嚏!”

确实是想到了孩子,但不是什么“只是”。但安鲤这么说了,好像面子上就能过得去一点。

许:“……”

许少卿站起来把凳子搬回去:“你先别捡了,把裤子穿上。”

“穿裤子?”安鲤抬头看了他一眼,“一会儿那个,完了的……”

许少卿开始穿外套:“今天不做了。我得回家了。”

安鲤十分意外:“你今天要回家?是有事儿吗。还是我把你给吓得没兴致了。”

“嗯。都有。”许少卿说,“我明天早上出差,还没收拾行李。”

“出差。”安鲤呆了一会儿,讪讪的:“你怎么没早说,早说我就……”

“早说你就哭快点?”许少卿揶揄道。他穿得很快,已经走到门口去穿鞋子了。

安鲤套裤子套得慌乱:“你等一下,我送你吧。”

“不用。”许少卿开门了,“哥哥,回见。”

安鲤扶着门框:“这都快过年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年前回。年前那边的事儿得结了。”他回答完,要走,安鲤说:“哦。”

许少卿往回走了一步,低下头看着他。本来他想嘲弄说:眼睛哭得和张了口的花蛤似的。安鲤却似乎会错了意,犹豫了一下,配合地凑过来,迅速碰了他的嘴唇。

许:“。”

他话没说出来,咽下去了。

安鲤马上摆出慷慨而又若无其事的脸:“一路平安啊。”

没救了。S性大发。

许少卿边走边想。看见安鲤为自己哭那惨样,不内疚,反而觉得获得了奇异的轻松感,甚至都不是那么想ooxx了。

没救了。

他竟然思考,如果他跟安鲤不做爱的话,两个人还能不能有什么别的关系存续?

朋友?

或者,他那么有父爱,做我干爹得了。

……是不是就可以很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一直。

(小朵:哥。以后你就是我大哥了。)

嗯。

(老许:老安,来我家下棋?)

……

(安鲤:嗨,少卿我的干儿子。给你介绍一下我的野男人。他好棒的,我骑乘的时候他可不会软哦。)

……操!!!等我回来的。

许少卿走出小区,拐到一条巷子旁。他走到自己的车边,果然不出所料,被年前的违章指标狙到了。他骂了一句,收起罚单,掏出了车钥匙。

坐进车里以后,他发呆了。突如其来的孤单和黑暗淹没了他。这个破地方,路灯都要比城里暗一些。

他很累。不想动。他头顶着靠背看着看不清的车顶。

(一想到我死掉以后我的孩子这么想自己,这么过日子,会心痛得再死一次吧。)

死……

黑暗中,他的电话亮了。

他接起来:“喂。”

安鲤声音有点不稳:“你,你还好吧。自己回家没问题吗。”

许:“能有什么问题。”

安鲤支吾:“你刚才……”

许少卿停顿了几秒:“可怜我了?千万别。”

安鲤赶忙说:“怎么可能,我哪配。”

许:“……”

安鲤:“……”

许:“……”

安鲤:“……”

安鲤:“再见。”

许:“那你要陪我……”

电话挂断了。

许:“……”

他愣了会神,把手机收起,发动了汽车。安静的深夜里响起清晰的轰鸣声。

电话又震动了,还是安鲤。

许:“喂?”

安鲤声音有点扭曲:“许少卿,你不是说你没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