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元衡心智明慧聪颖,于情之一字,却是大器晚成。
时停云则全然不同。
那时,褚子陵方入府,灵秀慧敏,颇得时停云钦佩,认为他虽是奴籍,却前途无量,值得栽培。
不过也只是值得栽培而已。
两小无猜的年纪,他是与严元衡一同度过的。
所谓动心,其实不是为着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
某日,他带严元衡出外游玩,严元衡一身青服,与他一道坐在一处街角面摊上,正襟危坐,丝毫不见嫌弃。
时停云有些口渴,便去旁边的酒铺里沽了一壶酒,临走前特地嘱咐老板,一碗不添葱花。
因为自己不爱吃。
待他回转,十三皇子正对着新端上来的两碗面皱眉。
时停云以为这市井小食不合严元衡的口味,正要上前,便见严元衡手持竹筷,一点点将其中一碗面中的葱花挑尽。
客人太多,老板忘了时停云的嘱咐。
仔细挑了一阵后,严元衡将那碗挑尽葱花的净面推到对面,自己放下筷子,双手放在膝头,一言不发地继续等待时停云回来。
少年时期,一瞬动心,再无然后。
因为他不可以。
虽无明旨,但时停云心中明白,十三皇子会是未来储君,是他的君主。
二人只可是君臣。
所以,他立时敛起全部绮念,甚至有些矫枉过正地把全副心思投入到了培养褚子陵这件事上。
结果,他亲手养出了一匹狼。
结果,兜兜转转,身边人终还是他。
那个默默为他挑去葱花的青衣少年。
(三)
这件事,时停云怀着一丝难以启齿的愧疚,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包括严元衡,以及床上的严元衡。
(四)
出乎时停云意料的是,那封附送的信件上并无诉苦之言。
严元衡并不是擅长诉苦的人。
但时停云完全能想象到当今圣上提笔欲言,几番打算落笔,最终又搁笔的模样。
最后,当今圣上的万千心绪凝练成了一句短短的话:“具体事宜,会面详述。”
时停云持信,抿唇而笑。
阿书好奇:“公子?”
时停云说:“劳军队伍,几时会到?”
阿书道:“即将从望城出发,至多一月吧。”
“嗯。”时停云折好书信,贴身收起,淡然道,“做好准备,圣上会来。”
阿书震惊:“啊?!圣上有……旨意吗?”
时停云笑而不语。
塞外长风不绝,红旗猎猎,直指北方。
不见旨意,但闻心意。
这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