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秦衍手臂微抬,躲开她的触碰:“有劳林小姐带路。”
林媚儿再次扑了个空,心头有些恼怒,出林府的路上,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她吩咐随从去点心铺子象征性地买了几样甜点给盛秦衍,就将他留在茶楼,顾自去逛首饰店铺了。
这般敷衍的态度,枉他上辈子还以为是林媚儿性格使然,觉得她本性不坏。
盛秦衍碰也没碰点心,随手打发给路边的流民,附上一锭银子:“去做一件事,这些都是你的。”
流民眼睛都直了,问也不问需要做什么,就捞过银子揣兜里,抓着糕点吃起来。
一顿狼吞虎咽之后,他顺着指示走进首饰铺,没过多久,铺子里就传来林媚儿惊怒的尖叫声。
流民拔腿就跑,等林家的下人追出来,早没了踪影。
林媚儿气的脸都歪了,也不等盛秦衍,气冲冲的回了府。
盛秦衍慢悠悠回到府邸之时,正碰上林媚儿院子里的下人惊慌的来找郭璋:“主、主管,小姐将人打晕过去了!”
郭璋皱了皱眉,随下人一同去林媚儿的院子。
盛秦衍微垂下眼帘,返回厢房。
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不少林正派人送来的小玩意儿,说是怕他无聊。
盛秦衍看也没看一眼,丢弃到一边。
此后,隔三差五,不是林正差人送东西来,就是林媚儿来找。
盛秦衍极少回绝,与她一并去,与她一并回的次数却很少。
十次有八次,林媚儿是带着满腔怒火回来的,她的院子里免不了一阵鸡飞狗跳。
林正头疼不已,林百川身体又不给力,病症反反复复,总不见得好,换灵根之事也一拖再拖。
这一拖,就拖到了年末。
新年之初,青阳家家户户挂上红灯笼,灯火万家明。
林正让郭璋给盛秦衍裁了新衣裳,还包了个大红包给他。
大年夜里,林府其乐融融。
用过晚膳,林媚儿同往年一般要去青阳河畔看烟火,林正便让盛秦衍与林玄也一道去。
深冬寒夜,迎面刮来的风都刺辣辣的疼。
林媚儿披着毛绒裘衣,俏丽的容颜越发娇艳,引的林玄频频发笑。
“便宜你小子了。”林玄冲盛秦衍促狭笑着,笑意不达眼底。
盛秦衍默而不语,大半年过去,他的身量拔高了一截,身体也结实了不少,隐隐有了超越同龄人的趋势。
盛秦衍话少,林玄多少听林媚儿埋怨过,盛秦衍不回他,他也不在意。
手中的佛珠转动着,忽然似笑非笑地开口:“说起来,你从何处沾上的香气,还挺好闻的,不似来自媚儿的身上。”
盛秦衍一顿,深邃如寒夜的眸子里染上了一层阴沉。
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声音听不出情绪:“前两日,随林小姐去山寺上香,中途经过花楼,小姐被当成花楼娘子带走,许是去楼里找小姐时不小心沾上的。”
林玄长长“哦”一声,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盛秦衍身上的香气一日胜过一日,可不像是偶然沾上的。
莫不是有什么是他遗漏了的?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林玄并未放在心上,这半年以来,盛秦衍的行踪林家了如指掌,他的表现没有任何异常。
青阳河畔围满了观赏烟火的百姓,林府提前搭了高台,倒没受什么影响。
不过,高台上仅放了两张座椅,林媚儿和林玄各一张,没盛秦衍的份儿。
林媚儿佯装生气斥责下人,要多为盛秦衍安一张。
盛秦衍没兴趣看她表演,简单推辞了几句,就下了高台,混进了人群之中。
林玄轻责林媚儿:“好歹他还有用处,你别做的太明显。”
林媚儿面露不满:“下贱的妓‖子之子,还是天煞孤星,我对他已经算是客气的了。哥,你快想想办法,再和他相处下去,我要恶心死了。”
八字不合似的,她和盛秦衍在一起,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不是被流民骚‖扰,就是被当做花楼娘子遭人轻薄……笑话!她堂堂林府大小姐,哪里像卑贱的花楼妓‖子了!?
该死!该死!该死!
流民该死!花楼里的妓子该死!盛秦衍也该死!
林玄蹙的眉拧成了死结,盛秦衍命格之事,他也略有耳闻。
他沉吟半晌,正要说什么宽慰林媚儿,林家下人匆匆上高台来,对着两人耳语了几句,林媚儿脸色顷刻又阴沉了下去。
“晦气!”林媚儿咬着牙,案上的茶水糕点扫落了一地:“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新年之初死,触林府的霉头!”
修真者耳目敏锐,几人在高台上的谈话,盛秦衍听得一清二楚。
翠娘,死了。
半年的折磨殴打,她终于支撑不住,死在了热闹的年初。
盛秦衍指腹摩挲着玉牌表面,墨黑的瞳孔,宛如漩涡般深沉。
忽的,手腕上传来温软的触感。
盛秦衍回过神,就见阁楼上昏昏沉沉的少年醒了过来,纤长的眼睫颤抖着,微粉的指尖抓着元婴的手腕。
林澄又发病了。
冷汗浸湿了发丝,湿软的搭在洁白额头上,他眉眼湿漉漉的,微微喘着气,身上诱人的香气芬香浓郁,像是从水中爬出来的精怪。
盛秦衍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元婴不大的手掌,在林澄眼睫上方停了停,感受着微微的瘙痒拂过掌心。
他在心里由衷的道: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