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门倾塌,山脚之下靠其庇佑的百姓受到牵连,不得不流离逃蹿。
盛秦衍在山脚站了近一个时辰,才混进逃蹿的人流之中,南下而去。
他身量瘦小,浑身脏兮兮的,衣裳上都是斑斑血迹,颇为引人注目。
流亡人群之中,一对步履蹒跚的母女从旁边经过,神色憔悴的女人余光瞥到盛秦衍,顿了一下,偏头看了他两眼,神色之间闪过挣扎和犹豫。
片刻,她咬了咬牙,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附耳和女童说了什么。
女童小脑袋轻轻的点了点,猫着小身子,偷偷摸摸向盛秦衍靠过来。
“小哥哥,给你。”女童声线细小,刻意压低之后,多了几分软糯天真。
她沾着泥灰的小手伸到盛秦衍面前,手上捧着个浸着油渍的油纸,油纸略微掀开,露出里面半块变硬的粗粮饼。
盛秦衍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女人,女人微笑着朝他颔首,示意他收下。
盛秦衍垂在身侧的手这才缓缓抬起,干哑的嗓子眼挤出两个微不可察的字:“谢谢。”
女童摇摇头,露出个灿烂的笑脸,小跑着回到女人身边。
大手牵着小手,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逃命的人潮之中。
林澄收回视线,盛秦衍还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的半块饼,浓密的睫毛遮住眼睛,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良久,他手腕微动,半张饼飞出去,掉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林澄皱皱鼻头,盛秦衍怎么给扔掉了?
他不解地看向盛秦衍,盛秦衍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紧不慢跟在人流后面,继续赶路。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到达附近的城镇,已是暮色时分,夕阳将流民的身影拉长。
盛秦衍走到城门口,城门还未关闭,守城护卫却将流民尽数拦了下来,不让他们进去。
“大人,行行好,眼看天色就要暗下来了,让我们进城去吧。”
城外荒凉,连个遮挡之物也无,夜间猛兽流寇横行,若是出个好歹来,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进了城,即便没有落脚之地,但好歹有城门拦护着,身家性命有保障。
流民纷纷哀求着,在城门口跪了一片,任守卫怎么驱赶,也不肯起来。
林澄隔着玉牌,看到给盛秦衍饼的母女,也在其中。
女子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瘦弱的身躯害怕的颤抖着,手臂紧紧护着怀里的女童。
“闹腾什么?!不让进就是不让进!朝廷如何办事,还需要向你等交待?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什么身份!”
守卫不耐烦抽出腰间弯刀,大声的呵斥着:“无文碟,不懂规矩,还想进城?都给我走开!再围着城门口,当心我报告上去,治你们个聚众闹事之罪!”
朝廷的手段,流民们多少有些耳闻,顿时,一个个白了脸,哆哆嗦嗦的退开,让出通道来。
城门口不允许人流聚集,于是流民们各自散开,去周围找避身之处,以求安稳度过一晚。
女子鲜少出家门,对这一带并不熟悉,茫然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拉着女童走开。
目送那对母子身影消失在树林里,盛秦衍往相反的地方走去。
他找了一处河流,洗了下‖身上的血污。
长生门的戒律堂堂主下手极狠,他脸上手臂上纵横交错着数不清的伤口,道道见血,皮肉翻起,看起来尤为可怖。
林澄吸吸鼻头,嗓音细颤着:“怎么这么多伤啊?”
尾音软的不行。
盛秦衍摸向衣襟的手一顿,这一路上,他的一缕神识都放在玉牌里面。
仗着视野遍布空间,盛秦衍俯视着少年精致的轮廓,将少年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
“要帮我涂药吗?”盛秦衍眼睛一眨也不眨地问道。
“啊?”林澄舔了下软红的唇肉,有些没反应过来。
盛秦衍面不改色掏出怀里的药瓶,摊在玉牌前,让林澄看清楚:“我单手不方便。”
哦,原来是要他帮忙涂药。
林澄毫无防备之心:“好啊。”
话音落下,他想起来,是灵魂体,出不去玉牌。
要出去,必须先化成实体。而他一共有三次化实体的机会,在长生门用掉一次,还剩下两次了。
要是再用掉一次……
林澄犹豫地抿了抿饱满的唇瓣,手指在电子屏上放了一会儿,慢慢按了下去。
下一刻,盛秦衍就闻到了扑鼻的甜腻香气。
上一刻还在玉牌里的少年,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宽松T恤被撕掉一块,一身白腻的肤肉,眼尾勾着点浅红,漂亮的不像话。
“盛……啊呀!”话没说完,少年就抖着嗓子呜咽了一声,桃花眼里漫开了一层水雾:“什么东西?好疼啊。”
盛秦衍顺着少年的视线看过去,一双白玉般的双足映入眼帘。
趾头莹润,骨架细弱,薄薄的皮肤覆在其上,白皙的几近透明。
盛秦衍的目光霎时转移不开了。
直到少年疼的又软呼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注意到少年竟是赤着双足。
临近河边,河岸杂草丛生,草丛里堆满了从河里冲上来的碎石子,棱角又尖又利,脚踩在上面,棱角刮刺着脚心,又疼又痒。
少年皮肤嫩,因为疼痛,脚背肤肉已经泛起了浅薄的粉。
眉眼湿漉漉的,像是从水中出来的精怪,勾人极了。
盛秦衍呼吸滞了一下。
“你别动。”
盛秦衍阻止下要往前走的少年,蹲下‖身去,手掌就要握上少年细痩的脚踝,检查少年有没有被划伤。
余光瞥到手中的药瓶,动作顿了一下,将药瓶放到一旁,才轻轻握了上去。
他刚洗过手,手心沾着河水,一握上去,冰凉的感觉就顺着神经攀爬,握在手中的纤细的脚腕忍不住抖了抖。
少年急促的喘了一下,发出一声很娇很娇的:“呜啊~”
盛秦衍顷刻僵硬在原地。
他低着头,林澄看不见他的脸,羞得浑身都红了。
好、好丢脸。
不知过了多久,盛秦衍撤下手上的力道,轻声问道:“疼?”
林澄羞红着脸摇摇头,趾头蜷了蜷,似一颗颗精雕细琢的玉石珠子。
他不好意思告诉盛秦衍,他怕痒。
特别是脚踝和腰肢,轻轻一碰,他就会浑身发软,没了力气反抗。
变成灵魂体后,他比以前还要敏‖感。
孩童的手掌不大,单身握上去就包裹住了大半脚踝,他的皮肤上像是被无数羽毛同时划过,镶嵌入骨子里的痒意铺天盖地般袭来。
林澄强忍着不软倒下去,脚骨细细颤着,声音绵软无力:“有、有点。”
他都没用力,少年还感觉疼,也太娇气了。
盛秦衍正要松开手去,眼角忽的注意到一抹艳红,艳丽的圈在少年的脚踝之上,就像是少年被人占有的标记。
盛秦衍眉眼阴沉下来,晦暗的眸子明灭不定,听不出什么起伏地问道:“这是什么?”
林澄低头看了眼,懵懵懂懂的:“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这圈红是怎么来的,他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在他脚踝上了。
怎么搓都搓不掉。
“咦?”林澄发现了什么,声腔里是掩不住的不安:“怎么……变粗了?”
“粗?”盛秦衍盯着少年,一字一顿。
林澄没注意到,轻咬着唇肉,努力回想着:“明明我上次看还是很细的一圈,像红线一样,什么时候……”
变得有如指节般粗了?
看起来颇像是他戴了一个鲜红的脚镯,艳的过头了。
少年的神情不像作假,盛秦衍微眯了下眼:“上次具体是在何时?”
“盛家的后院。”林澄如实以告:“盛家的人给你……很不好的东西吃,还打你。”
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林澄说的有些慢,盛秦衍还是大致猜到了他的意思。
应该是李逢给他送泔水那次,之后没两天,少年就开始给他送吃食。
而在这之前,他从池塘里捞出玉牌,往里滴了血……
一个大胆的想法划过脑海,盛秦衍眉心跳了跳,不动声色掐破指尖,运起灵力逼出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