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顿了下,摇摇头:“听到是您要玉牌,柳少爷没多问便将玉牌归还了,只是……”
盛长明抬起眼皮:“只是什么?”
下人冥思苦想,小心着措辞:“柳少爷的神色……有些奇怪。”
具体奇怪在哪里,下人说不上来。柳明安的表情像是惧怕,却又带着不可言说的灼热,下人差点以为他会反悔。
“而且。”下人道:“去厢房找柳少爷时,我看到他房中昏倒着一名男子。”
盛长明皱眉:“可认得是什么人?”
“不认识。”下人道:“从服饰来看,男子不像是盛京人氏。”
柳明安好淫乐,来往的都是些下九流,盛长明只当男子也是柳明安的狐朋狗友之一,没有多想。
他将玉牌丢给下人:“收着,回去之后,连同卖身契,一并交给小畜生。”
淮河花楼不允许自赎其身,当年,鸢娘是借了盛长明的名义,自掏银钱,才赎得自由身的。
卖身契自是也落到了盛长明手里,哪知,后来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至死,鸢娘都没能拿回她的卖身契。
鸢娘的卖身契对盛长明而言,不过是一张废纸,留着毫无用处,给盛秦衍也无妨。
让盛长明觉得意外的是,盛秦衍提的条件,居然一点都没有提及他。
七岁的孩童,正值渴望亲情的年纪,他以为盛秦衍会借此机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缠上他。
或者,贪恋盛家财富,要求盛家给他一个名分地位。
……
作为盛泽宇的容器,盛家自不会再像从前一般对待盛秦衍。
将盛秦衍从柴房放出来,下人便带着他去了一处偏远的别院。
别院离主院很远,荒寂无人烟,门前七零八落地堆着些碎石子。
屋檐下,蜘蛛网丛生,轻轻一推,灰尘满天飞。
但好歹不是破破烂烂的,勉强能遮风挡雨,比之后院,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下人没有进院,放下一套换洗衣服,就退了出去。
留盛秦衍孤零零站在院子前,瘦小的身躯与偌大的别院形成鲜明对比。
盛长明身边的下人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他忍着鼻息间腥臭的味道,将玉牌和卖身契放到盛秦衍面前。
憋着气开口:“你的要求,盛家已经做到。少爷说,希望你也说到做到,否则,别怪他不留情面。”
他和盛长明之间,哪里还有情面?
盛秦衍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俯下‖身拿起卖身契,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
从鸢娘的手印,到契约末端,印着的花楼和盛长明的私印。
确认无误,他抓住契约两端,用力——撕拉,卖身契被撕成两半。
然后,在下人惊愕的目光之中,将卖身契塞进嘴里。
咀嚼。
吞咽。
一张卖身契,顷刻间消失无踪。
“你你你……”下人张着嘴,大声惊呼道:“你是不是疯了?!”
小畜生居然把卖身契——吃了?!
对于身不由己的低等人而言,卖身契能决定他们一生的命运,是比性命还要宝贵的东西。
小畜生就这么吃了???
盛秦衍却似没觉得此举有多惊世艳俗一般,面无表情吃下卖身契,又拿起地上的玉牌。
手指一触摸到玉牌,盛秦衍瞳孔就缩了缩。
他垂下眼,瞳眸一错不错地凝视着玉牌,半晌,他将玉牌举到鼻端,闻了起来。
他闻得很仔细,不放过玉牌的每一寸地方。
玉牌上,有血腥气。
前世无数次死里逃生,盛秦衍对血的感知很敏锐。
这股血腥味不是来自于他,而是其他人身上的。
很淡,但不容忽视,混杂在淡了很多的甜腻香气中。
像是严密的金丝笼被人撕开了条裂缝,独属于他的宝物,被其他人窥探,沾染,留下了令人作呕的气息。
盛秦衍眼神修然冷下来,是谁?
柳明安?
他发现了玉牌里的活物?
盛秦衍就这样盯着玉牌,一动不动,在下人以为他是不是也要将玉牌吃了之时。
盛秦衍伸出手腕,张大嘴巴,一口咬在手腕上。
他浑身紧绷,双颊收拢,咬得很用力,似乎要将皮肉生生撕下来一块。
滚烫刺眼的鲜血淋淋而下,顺着手腕流到玉牌上,然后顺着玉牌的纹路淌过,滴落到地面。
看起来就像是,盛秦衍在用血浇灌玉牌。
旁观一切的下人双目骇然睁大,逃也似的跑出偏院。
疯子!疯子!
小畜生疯了!!!
作者有话说:
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