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脚踩在一张徐徐落地的美丽糖纸上。
<b>教堂/围墙外 日/外</b>
日本兵们沿着围墙布置岗哨。每隔五六步就是一个哨兵。
<b>教堂/大厅 日/内</b>
女学生的歌唱结束在一个优美的和声上。
黑岩站起身,由衷的感动出现在他的眼睛里,优雅地鼓起掌来。
黑岩:谢谢,唱得太好了!名不虚传的圣·玛德伦教会女中合唱团!
法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孟繁明也松弛下来,向书娟笑了一下。
门铃突然被打响。
孟繁明跟法比迅速交流了一下眼神。法比急匆匆地跑出大厅。
<b>教堂/大门内 日/外</b>
法比从打开的小窗口看见荷枪实弹的五个日本兵<b>(包括军曹和日本小兵)</b> 站在门口。
法比:<b>(英文)</b> 有何贵干?
军曹敬了个军礼,递上一个印刷精美的请柬,上面同时印着中文和英文:圣·玛德伦教会女中负责人收。
法比看了一眼请柬。
法比:<b>(英文)</b> 学校的负责人早就离开南京了。
军曹:<b>(英文)</b> 那么剩下的这十三个女学生由谁负责呢?
法比:<b>(吃惊地)</b> 你从哪里听说,还剩下十三个女学生?
军曹:<b>(回避法比)</b> 你是她们的负责人吗?
法比迅速拆开请柬的封套,打开请柬,迅速阅读了一遍,瞪着眼,似乎成了文盲,又低下头急切地阅读起来。然后他抬起头,愤怒地看着军曹:<b>(英文)</b> 请我们的女学生去参加你们的庆功晚会?还给你们唱歌?谢谢,她们不去。
法比欲将请柬还给军曹,军曹拒绝收回。
军曹:<b>(英文)</b> 要知道,大日本皇军的邀请是不容谢绝的。
<b>教堂/大厅 日/内</b>
女学生们从台上下来。
孟繁明:把东西都拿好,我们走吧,不然真赶不上船了。
<b>教堂/院子 日/外</b>
法比愤愤地走过来。门铃在他身后持续打响。
女学生在孟繁明的带领下从教堂大厅走出来,黑岩走在最后。
法比:<b>(英文)</b> 她们才十四岁,还是孩子!你们的长官想干什么?我还不清楚吗?
所有女学生们愣了,陆续停下脚步。
黑岩:<b>(英文)</b> 发生什么事了?
法比将请柬递给黑岩。
黑岩假装认真地阅读着,读完后,抬起脸来,微微一笑。
黑岩:<b>(英文)</b> 好事情啊!要知道,那场庆功晚会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受到邀请的,比方说我吧,我就没有这份荣幸。祝贺你们,同学们!
女学生们莫名其妙地小声议论。
黑岩把请柬递给孟繁明。孟繁明一看就炸了。
孟繁明:下作!畜生!
黑岩的警卫把大门打开,让门外的军曹和其他四个日本兵进入教堂。
黑岩:<b>(对军曹一行低声叮嘱)</b> <b>(日语)</b> 注意你们的态度,是来邀请人家的,不是来逮捕人家的。
孟繁明猛地向狼狈为奸的黑岩与军曹看了一眼,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一看就在合谋:可惜你们的庆功晚会召开的时候,她们<b>(指女学生们)</b> 已经在上海,或者在汉口了。
女学生们大致弄清了情况,个个都很焦虑。
孟繁明把书娟拉到自己身边,然后从口袋拿出通行证,不失骄傲地亮给军曹:<b>(英文)</b> 看清楚了吧?这是远东派遣军总部稽查处印发的,这是印章,这里是编号。通行证是这位黑岩大佐帮我申请的,手续符合你们的规定吧?
军曹:<b>(英文)</b> 让我看一下。
孟繁明把通行证递给军曹。
军曹草草打量一眼,递给他身后的日本小兵:<b>(英文)</b> 这个我们要带回去研究,看看是不是伪造的。
孟繁明:<b>(英文)</b> 大佐阁下!你们到底谁做主啊?!
黑岩:<b>(慢条斯理地)</b> <b>(英文)</b> 我看不出,去参加一个晚会有什么不妥啊。
孟繁明感到恐怖之极,有所醒悟地对峙黑岩:<b>(英文)</b> 是不是你摆了个圈套,把我们套进去了?
黑岩:<b>(英文)</b> 你会这样想,我觉得很失望,也很遗憾。这样吧,现在离庆功会还有五天,如果学生们不愿意去,我可以试着到师团长官那里去通融……
法比:<b>(英文)</b> 你想什么呢?她们当然不愿意去!她们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黑岩转向孩子们,和蔼地笑着:<b>(英文)</b> 晚会上有香槟酒,有巧克力,有所有世界上最好的食品,每个人都穿上最漂亮的衣服……
女学生们:<b>(冷漠而礼貌地打断他)</b> <b>(英文)</b> 谢谢,我们不去。
黑岩被抢白得尴尬一下,但笑脸很快又回来了:<b>(英文)</b> 你们去了,一定不会后悔……
书娟:<b>(英文)</b> 谢谢,不去。
女学生们:<b>(英文)</b> 谢谢,但是我们不去。
黑岩很西洋味地耸耸肩。
军曹:<b>(英文)</b> 我再说一遍,皇军的好意,不容拒绝。
孟繁明:<b>(对黑岩)</b> <b>(英文)</b> 你是大佐,你应该为孩子们做主!你答应过我,一定把她们平安送出南京!
黑岩:<b>(英文)</b> 可是,很遗憾,此一时彼一时。我本人也要听师团长官的调遣。
孟繁明:<b>(英文)</b> 那我就有理由怀疑,一切都是你下的圈套!
黑岩:<b>(英文)</b> 你当然可以怀疑。不过你最好还是信赖我,因为你必须信赖我我才能到长官那里,求他们收回成命。当然是不伤和气地收回。反正离晚会还有五天时间。五天时间应该够我去通融的……
法比:<b>(英文)</b> 五天,孟先生,只能这样了。就让黑岩大佐去通融吧。
孟繁明拉着女儿来到黑岩面前:<b>(英文)</b> 我跟你个人提一个请求。
黑岩:<b>(英文)</b> 请。
孟繁明:<b>(英文)</b> 我今天必须把我的女儿带走,把她送到船上。她的祖母肯定急坏了!
黑岩权衡一下,对军曹转过脸:<b>(英文)</b> 你跟师团长官说,少一个合唱队员,应该不影响大局。
孟繁明:<b>(拎起女儿的箱子)</b> <b>(英文)</b> 书娟,走吧!
所有女学生都羡慕地瞪着书娟。
一张糖纸飘落下来。
书娟挣脱了父亲的手,把那张美丽的玻璃纸捡起来。
书娟:<b>(英文)</b> 爸爸,我要带一个同学走!
孟繁明:<b>(中文)</b> 别胡闹了!快走!
书娟:<b>(英文)</b> 那我也不走了!
孟繁明:<b>(转向黑岩)</b> <b>(英文)</b> 她有个最要好的同学,两人从小就分不开,她想带她一块走,可以吗?
黑岩:<b>(指军曹)</b> <b>(英文)</b> 你问这位先生吧。
孟繁明:<b>(英文)</b> 求求你!
黑岩向军曹使了个狠狠的眼色。军曹误会为放行:<b>(英文)</b> 只能带一个。
黑岩:<b>(低声地)</b> <b>(日语)</b> 愚蠢。
军曹:<b>(吃惊地看着黑岩)</b> <b>(低声地)</b> <b>(日语)</b> 我以为你同意了……
黑岩:<b>(低声地)</b> <b>(日语)</b> 闭嘴。
孟繁明再次捕捉到黑岩和军曹的瞬间交流。
军曹焦急地朝女学生们看去,看见书娟走到同学们面前。
所有的女学生都战战兢兢,都情不自禁向书娟投来祈求甚至讨好的目光。
书娟:安娜,你跟我走,好吗?
刘安娜眼泪汪在眼眶里,使劲点点头,拎起地上的行李,走到书娟旁边。
女学生丁:书娟,再让你爸爸求求那个日本人,把我也带走吧!
书娟为难地看着每一张眼巴巴的面孔。她不顾一切地上去,拉起女学生丁的手。女学生丁旁边,就是徐小愚。书娟和徐小愚的目光相遇,徐似乎忘掉了对书娟和她父亲的敌意,也是眼巴巴地看着书娟。
书娟突然以另一只手拉起徐小愚的手:小愚,我们走。
徐小愚太意外了,太惊喜了,同时也太羞愧了。
黑岩阴沉地观察着。
孟繁明忐忑地注视局势的发展。
法比提起徐小愚和女学生丁的手提箱和行李。
法比:好,书娟,好样的,多带走一个是一个,活出去一条命是一条命……
军曹突然冲到书娟和几个欲离开的女学生面前。
军曹:<b>(英文)</b>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书娟猛地掉头看着父亲。
孟上来拉住女儿的手。
孟繁明:<b>(英文)</b> 你不是答应我女儿带她的同学走吗?
军曹:<b>(英文)</b> 我改变主意了。
孟繁明:<b>(英文)</b> 书娟,我们走!
孟拉着女儿便走。
书娟拉着徐小愚的手,对另外两个同学呼唤:大家快跟我走啊!
军曹抽出指挥刀,拦住孟家父女:<b>(英文)</b> 放开她!
孟繁明:<b>(英文)</b> 她是我的女儿!
法比气都不敢喘地盯着军曹。
军曹:<b>(英文)</b> 不管她是谁!我说了,放开她!
孟繁明更加紧地拉着女儿的手,而书娟的手拉着徐小愚,身后跟着刘安娜和女学生丁:书娟,别怕,我们走!
军曹的刀挥起来,在空中闪了一道电光。
孟抓住女儿的手掉落在地上。
书娟:<b>(失声地尖叫)</b> 爸爸!……
孟繁明倒在地上,鲜血喷射出来。
法比:孟先生!
所有女学生都傻了,有的捂住了眼睛。
黑岩:<b>(对军曹)</b> <b>(日语)</b> 愚蠢!
军曹又是那样不得要领地看了一眼黑岩。
黑岩匆匆地向大门口走去。
军曹紧跟在他身后。
<b>教堂/大门外 日/外</b>
军曹跟着黑岩跨出教堂大门。
黑岩转过身,手里出现了一把手枪,手枪对着军曹。
军曹吃惊地瞪着枪口。
黑岩:<b>(日语)</b> 你这只没有脑子的猪,要是吓着小姑娘们,导致她们采取自残行为,后果有多严重你知道吗?
军曹呆呆地看着黑岩,他还没算过这笔账来。
黑岩:<b>(日语)</b> 假如那样的后果发生,我拿你是问。
黑岩慢慢地收起手枪:<b>(日语)</b> 一只耗子都不准放进教堂。
军曹:<b>(日语)</b> 那姓孟的怎么办?
黑岩不语,皱着眉头思考。
军曹:<b>(日语)</b> 他会流血致死。
黑岩:<b>(日语)</b> 别打搅我。让我思考一下,他对我是否还有用。
<b>教堂/院子 日/外</b>
法比撕扯下自己的衬衫袖子,用布条勒住了孟繁明的腕部,自己也已经浑身是血。
法比:孟先生,要挺住!千万挺住!你不挺住书娟怎么办?我这就给你止血!……唉,别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你就过去了,过去了你就醒不来了!……看着我,我是法比!你认识法比吧?……
孟繁明睁着眼睛,呼吸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急促……
法比使劲地勒住断了的手腕,血仍然从截断处不断涌流出来。法比手忙脚乱,用牙齿扽住布条的一头,企图打结,似乎在力不从心地堵一个决堤的缺口。
<b>教堂/大厅 日/内</b>
书娟慢慢睁开眼睛,周围一个个同学的脸从模糊到清晰。
她的鼻孔被一团棉花堵住了,鼻子和嘴唇之间,留着一道尚未干涸的血迹。她的所有同学都在她身边安慰和守护她。
书娟:<b>(微弱地)</b> 我爸爸……不是汉奸……
眼泪从书娟的眼角流出来。
所有同学的眼圈都红了。
书娟:他是好人……
刘安娜:他是好人。
<b>教堂/院子 日/外</b>
法比:千万别闭上眼,我去找白药!
屠夫般一身血的法比翻身爬起,向教堂大厅飞奔。
<b>教堂/大厅 日/内</b>
血人似的法比疯了似的冲进大厅,直奔楼梯而去,一面叫喊着——
法比:书娟,挺住,你爸爸好得很,就是血止不住……孩子们,我们都要挺住,让小日本看看,中国人没那么好杀!……
<b>教堂/地窖 日/内</b>
女人们从透气孔看着躺在血泊里的孟繁明,都吓得哆里哆嗦。
红绫:<b>(小声地)</b> 杀千刀的小日本!
玉箫:<b>(小声地)</b> 挡炮子的小日本!
玉笙:<b>(小声地)</b> 让炮弹把他们炸成灰,烧成渣!
玉墨失神地看着那摊在水门汀上渐渐流淌开的血泊……
<b>教堂/院子 日/外</b>
法比拿着一个棕色的瓶子跑来。
黑岩让卫兵和另一个日本兵把孟繁明抬起。
法比喘息着看着他们。
黑岩:<b>(英文)</b> 放心,我会把孟先生抢救过来。
两个日本兵迅速地抬着孟繁明小跑着离去。
<b>教堂/大门内/外 日/外</b>
法比发现手里仍然拿着那个棕色药瓶,打开门,追出去。
打开的门口出现了两把刺刀。
法比顺着刺刀看上去,看到两个日本兵完全空白的脸。其中一个是那个日本小兵。
日本小兵:<b>(英文)</b> 请回去。
法比:<b>(指着正在发动的轿车)</b> <b>(英文)</b> 我送药!
日本小兵不留情地把刺刀顶在法比的胸口:<b>(英文)</b> 回去。
法比:<b>(英文)</b> 你们怎么不让人出去了?
日本小兵的刺刀顶得更加紧了。
日本小兵:<b>(英文)</b> 回去!
法比只得退进门。
<b>教堂/大厅/楼梯 日/内</b>
法比飞快地跑上楼梯,之急切,犹如救火。
<b>教堂/钟楼 日/外</b>
法比来到钟楼上,牛喘马喘的,趴在倒塌的石头碎砖上往教堂的周围张望。
他看见墙下慢慢走着巡逻的日本兵。
他缩回脑袋,焦虑地思考着。
砖石缝里仍然散落着王小妹扔下的糖纸,在风里挣扎,苦于不得起飞……
<b>教堂/餐厅 傍晚/内</b>
法比和女学生们围坐在长餐桌边上,每人面前都放着一盘面糊糊。
女学生们都拿起勺子,法比却叫住了她们。
法比:忘了祈祷了。
徐小愚:法比什么时候想到祈祷了?你不总是说,等祈祷词念完,汤都凉了吗?
法比:<b>(不理徐小愚)</b> 你们谁领着大家祈祷吧。书娟,你来。
刘安娜看看书娟惨白的脸色:我来吧。
女学生们把双手握在胸前,垂下头。
刘安娜:感谢主赐予的晚餐,感谢主让我们大家相依为命,感谢主……
她说不下去了。
法比:愿主赐给我们勇气和智谋,让我们度过艰难和危险。阿门。
女学生们:阿门。
法比拿起勺子,女学生们也拿起勺子。
法比:味道怎么样?
刘安娜:这是什么东西?
徐小愚:糨糊,邮政局贴邮票的。
法比:这叫法比浓汤。我还揩油从英格曼神父那里拿了点起司放进去了。
女学生丁:不是有鱼罐头吗?
法比:你惦记上我的鱼罐头了?还不晓得要扛多少天呢,有点吃的,必须细水长流。
徐小愚:不是说,五天吗?
女学生丁:什么五天?
书娟看着徐小愚:那个日本军官说离什么庆功晚会还有五天,他去通融,让他们的长官收回邀请。法比,你听见了吧?
法比眼神阴沉下来。
书娟:五天以后,我们就可以离开南京了。
刘安娜:书娟,你爸爸伤得那么重,五天能好吗?
书娟:带着伤他也会把我们带出南京的!今天你们都看见了,我爸他给我们每个人都办好了通行证,他一定会把我们带出南京的!苏菲她们不就是我爸爸带出去的?他也会把我们都带到汉口!
法比的眼神更加忧郁。
<b>教堂/大厅 夜/内</b>
法比把一支蜡烛插在圣母和圣婴塑像前,退后两步,凝视着他们。
圣母的眼睛那么悲天悯人。
法比:五天,给我五天时间。够吗?五天里我能想出一个办法,把孩子们从这里面送出去吗?我这都要成伍子胥了。你能想到吗,十几天之前,我还告诉孩子们,这里是全城最安全的地方。那时候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么多人要躲进来,推都推不出去。现在呢,进来了,又出不去了。外面日本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除了长翅膀,除了会打洞……
他被自己最后一个词汇点醒了。
圣母低垂的目光似乎也在给他暗示。
法比:打洞……打洞!
<b>教堂/后院 夜/外</b>
玉墨站在戴涛的坟前,擦了一把泪水:<b>(低声地)</b> 还是你好,也不疼了,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一面说着,她捧起坟边的一捧新土,慢慢撒在坟头上,又用手把土抹平:<b>(低声地)</b> 你看,我又跟你错过了,我这是什么命啊,只要碰到个好男人,就会跟他错过去。你说打完仗来找我,现在不用了,我会常来找你……
玉墨跪下来,把脸贴在坟头上:<b>(低声地)</b> 现在我跟你,就隔一层土,我再也不怕找不到你了……
法比手里拿一把铁锹,摸黑走进墓地。他举目一看,吓得往后猛退一步:戴涛的新坟前,跪着一个身影。
玉墨:<b>(低声地)</b> 是我。
法比:<b>(低声地)</b> 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玉墨用手在新坟上轻轻抚摸着,就像抚摸一个活着的带体温的脸庞。
玉墨:<b>(低声地)</b> 我不是一个人,不是还有他吗?还有老李,乔治,还有那个学生,都是自己人,在一个地洞里挤了那么多天,相处熟了……你来做什么?
法比走到她身边,蹲下来。
法比:<b>(低声地)</b> 玉墨……
玉墨吃了一惊,猛地扭头看着他。
法比对她的反应不解,也看着她:<b>(低声地)</b> 怎么了?
玉墨:<b>(低声地)</b> <b>(凄然地,嘲讽地一笑)</b> 你知道我叫这个名字?
法比更加不解。
玉墨:<b>(低声地)</b> 我以为你不知道我的真名大号呢。不然怎么从来没听你叫过啊。
法比:<b>(低声地)</b> 对不起。我没跟女人打过交道。
玉墨:<b>(低声地)</b> 特别是没跟我们这样的女人打过交道。
法比:<b>(指着墙头外面)</b> <b>(低声地)</b> 你晓得不,现在墙外都是日本兵。
玉墨非常惊讶,向墙头看去。
法比:<b>(低声地)</b> 他们在打女学生的主意。邀请她们去什么晚会唱歌。
玉墨:<b>(低声地)</b> 唱歌?!畜生想听唱歌?!死也不能去!
法比:<b>(低声地)</b> 一个日本军官说是要到他们师团总部去,帮学生们通融,让他们的长官收回邀请。不过那帮送邀请函来的日本兵把教堂围住了,我要出去,他们拿刺刀把我堵回来了。
玉墨:<b>(低声地)</b> 日本兵包围教堂的事,你跟孩子们说了吗?
法比:<b>(低声地)</b> 没有。
玉墨:<b>(低声地)</b> 没有就好。她们岁数太小,没经过事,知道了还不晓得会慌成什么样子,王小妹跟她们一样大……
法比:<b>(低声地)</b> 所以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告诉她们的。现在从大门是不要想出去了。
玉墨凝神思考着。
玉墨:<b>(低声地)</b> 既然徐小愚和朱玛丽都钻得出去……
法比:我们俩想一块去了。干脆打个洞钻出去。
两人来到那个涵洞前面,法比擦燃一根火柴,用另一只手的手掌控制光亮范围,往涵洞看去。
涵洞内完全淹没在水里。
那根火柴上的火苗慢慢熄灭了。
玉墨:<b>(低声地)</b> 雪化了又来了两场雨。
法比走回到戴涛坟前,拿起铁锹。
<b>教堂/院子 夜/外</b>
法比在离围墙三四米的地方开始挖掘。
玉墨:你这是干什么?
法比:这边的墙外,有个小树林子。要是我们能打出一条地道来,通到小树林里,说不定能逃出去。
玉墨:太冒险了呀!
法比:总比让日本兵带走孩子们强啊!我想都不敢想,日本人会对这些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们做什么!再说,这是最后的退路,万一那个日本军官诓我们,根本没帮孩子们去通融,反而是下套子陷住孩子们,至少还有一条退路,是危险,不过聊胜于无。
玉墨看着地面上被铁锹挖出的痕迹:要挖出一条地道,要多少天?
法比:一刻不停地挖,五天应该够了。夏天我挖防空洞,这几天我挖墓坑,挖洞的手艺练出来了,跟打洞的老鼠差不多了!
玉墨:我们都能来替换你。派个班次,大家轮着挖,累了就换出去来休息。
法比:我也是这样想的。坑道不必很宽,够一个人爬着钻过去就行。
法比的脚蹬在铁锹上,用力向下踩去。
法比的脚边渐渐出现一双穿绣花缎鞋的脚,一双半高跟矮靴的脚,一双绒布棉鞋的脚……
<b>教堂/院子 早晨/外</b>
玉墨擦着额头上的汗,站在一个洞口。她旁边是玉箫和玉笙。
灰头土脸的法比从洞口钻出,腰带上系着一个竹筐,里面装满土,真的像只打洞的鼹鼠。
玉墨把筐子上的绳子搁在一根扁担上,玉笙和她肩起扁担,向后院走去。
<b>教堂/后院 早晨/外</b>
玉墨和玉笙把筐子里的土散在每一座新坟的坟头上。
<b>南京街道 日/外</b>
黑岩坐在轿车里,看着一伙中国劳工抬着搅拌好的水泥,行走在乱七八糟的木头和竹竿搭起的脚手架上,修补一家三层楼的百货商店。
脚手架下面,晃悠着两个持枪的日本兵。
黑岩:<b>(对司机)</b> <b>(日语)</b> 找一找,看附近有没有卖鲜花的。
司机:<b>(日语)</b> 我想没有。
黑岩:<b>(自嘲地笑笑)</b> <b>(日语)</b> 我想也没有。
<b>日军野战医院/急救病房外 日/外</b>
黑岩和卫兵匆匆走来,卫兵手里拎着一个包。黑岩看见一个军医从急救病房出来,向他打了个手势。
军医来到黑岩面前。
黑岩:<b>(指指病房)</b> <b>(日语)</b> 那个支那人脱离危险没有?
军医:<b>(日语)</b> 输了很多血,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非常虚弱。
<b>日军野战医院帐篷/急救病房 日/内</b>
各种胶皮管子如同网一样把脸色灰白的孟繁明网在中间。
他那只被军曹截肢的腕子搁在被单外,尽管包了大团的绷带,还是有鲜艳的血液渗出。
黑岩走进来,孟繁明微微睁开眼睛。
黑岩示意卫兵把那个包拿出来。
卫兵把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铁听,金光闪闪地印着“克利加”,放在床头柜上。
黑岩:<b>(英文)</b> 你在美国深造多年,对美国货一定是信赖的。美国人自称这是能使世界上的人都能像美国人一样强壮的饮品。
孟繁明微微动着嘴唇,几乎无声地说了一句话:<b>(英文)</b> 给孩子们送去。
黑岩:<b>(英文)</b> 你放心,不会亏待孩子们的。
<b>教堂/大门内 日/外</b>
从打开的小窗口,法比看见两个日本兵抬着一个麻袋走来。
法比:请等一等!
他砰的一声关上小窗,向院子里跑去。
<b>教堂/院子 日/外</b>
法比对正在挖土、抬土的女人们挥手。
法比:赶快回到地窖里去!小日本来了!
女人们一窝蜂地向厨房方向跑去。
法比把那个洞口用一堆稻草盖上。
玉墨也帮着他掩蔽洞口。
法比:你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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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视着万人坑的神父和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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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中避祸的豆蔻和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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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作出生死抉择的玉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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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挖逃生壕沟精疲力竭的女人和女孩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