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在兴许真的太累了,睫毛偶有颤动,但始终没有醒来。
最后将梁在放到他自己的床上,裴焕臣在边上又看了他良久,手背轻柔地抚过他的发丝,俯下身,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晚安,梁先生。”
翌日,梁在难得地睡了一个饱觉,醒来与裴焕臣共同吃了午餐,下午便出门去往江市美术馆。
那里正在举行徐獒的摄影展,梁在记得以前带裴焕臣看过对方的展,裴焕臣还挺喜欢的。正好,这展的策展人是沈鹜年,他也借此与这位久未相见的盟友见上一面。
“梁总,好久不见。”与五年前相比,沈鹜年俊美依旧,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除了……脸上多了副掩人耳目的银边眼镜。
“确实好久不见。”梁在伸手与他交握,表现得就像来此处游览参观的所有客人一样,礼貌又生分。
沈鹜年充当讲解,陪在两人身侧,从第一个展馆一直介绍到最后一个展馆。他的口才很好,说起照片后的故事当真是绘声绘色,别说裴焕臣,连梁在都听得津津有味。
“所有的作品都欣赏完了,您有看上哪副作品的吗?”讲解完毕,沈鹜年朝梁在使了个眼色。
梁在会意,知道他这是要说正经事了,于是设法支开了裴焕臣。
“你自己再逛一逛,我与沈先生谈笔买卖,等会儿来找你。”梁在道。
“好。”裴焕臣不疑有他,乖乖地走开了。
沈鹜年的视线意味深长地在两人间转了一圈,虽什么也没说,但还是让梁在有些敏感地问出声:“怎么?”语气不自觉地冲了点。
“你们和五年前不太一样了。”沈鹜年笑了笑,直言不讳道。
梁在现在其实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对于裴焕臣的感情不单纯这件事,他没有玩弄裴焕臣,伤害裴焕臣的意图,并不为此感到羞耻。然而这件事从沈鹜年嘴里冒出来,不知怎么让他生出了点悖德感,仿佛他从领回裴焕臣的那天起,就在等着对裴焕臣下手一样。
“别随意窥探我的内心。”梁在直接表示了反感。
“有收到我前两天发给你的邮件吗?”沈鹜年表情没有丝毫改变,非常自然地移开了话题,“我已经说服了余晓山,他同意加入进来,一切按计划行事。”
“收到了,我已经看过了。希望……所有苦难的灵魂都能得到解脱。”梁在仰头注视着面前巨大的废墟照片,声音听不出悲喜。
沈鹜年同样看向那副照片,笑容温柔:“会的,只要把坏人送下去陪葬,所有苦难都会消失。”他一秒切换到专业模式,“这幅作品五百万,我看裴焕臣刚刚似乎很喜欢,梁总要买下来吗?”
梁在不冷不热地睨了他一眼,这时候倒是不叫“冒牌货”了。
寂静的展馆内忽然响起几声不合时宜地尖锐笑声,梁在将在嘴边的话咽回去,看向发声处。离他们不太远的地方,几名踩着高跟鞋,手挎名牌包的中年女性围着一名穿着浅色西服的年轻男人,似乎正在听其讲解,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战争主题的摄影展也能笑得这般花枝乱颤。
“蠢货。”
听到耳边近乎无情的冷酷评价,梁在有些意外地看向沈鹜年,发现对方脸上假面一样的笑意已经淡到看不见,一双眼盈满了嘲讽与恶意。
这么多年来,梁在很少听他这么直白又刻薄地评价别人,不免有些好奇。他再次看向被富婆们围在中间的年轻男人,那个沈鹜年口中的“蠢货”。
“得罪你了?”
沈鹜年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已经掩藏起了所有真实的情绪,语气复又熙如如春天的微风:“我的Cure喜欢他。”
梁在没想到沈鹜年还有情敌,一时想笑又不好笑,忍得很辛苦。
“那你的Cure眼光并不怎样。”梁在不用会心理学也能断定,对方绝对是他最讨厌的那种人——为了向上爬可以出卖一切,包括自己的灵魂。
“谁说不是呢。”这话着实说到了沈鹜年的心坎里,他闻言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随即提议道,“我们还是去4号展厅吧,这里太吵了。”
一进入4号展厅,梁在便看到了倚靠在楼梯平台上的裴焕臣。与沈鹜年将该沟通的沟通完,想了遍没什么能交代了,梁在朝他那边走了过去。
沿着金属楼梯上去,除了裴焕臣,平台上还站了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那服务生瞧着一副少年模样,脸庞颇为生嫩,长得虽不是裴焕臣那种浓丽张扬型,却十分有东方美人的韵味,冰肌玉骨,漂亮地含蓄又内敛。
梁在目光只在对方脸上一掠,便定在了裴焕臣的脸上:“焕臣,我们走吧。”
“我能吃个马卡龙吗?梁先生。”裴焕臣笑着问。
梁在这才看清服务生托盘里五颜六色的是马卡龙。
一看到这些小圆饼,梁在就回想到那个已经快被他遗忘姓名的大胆园丁,连带着对他的厌恶都转移到了这些甜腻的马卡龙上。
“这是垃圾食品,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他想也不想地拒绝。
所幸裴焕臣看起来并不失落:“是,梁先生。”
“我送你们出去吧。”沈鹜年做了个“请”的手势。
梁在朝出口处走去,裴焕臣跟在他后头,沈鹜年不知跟那服务生说些什么,说要送他们却落在了最后。
梁在走出几米,故意放慢脚步等裴焕臣跟上,等两人并肩,用只有彼此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道:“晚上我预定了餐厅,那里的甜点非常有名,比那些马卡龙好吃多了,你一定会喜欢的。”说完,捏了捏裴焕臣垂在身侧的小拇指。
裴焕臣听了,脸上笑容愈大,用小拇指勾了勾梁在的指尖,甜腻地“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