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时他们还会在泛舟时一同小酌一杯。

“真没想到我们之间还能有这样的一天。”叶余看着天上孤凉的月色，再看着眼前之人，只觉得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更没有想到，自己和叶云澜之间还能有这么心平气和，不再针尖对麦芒，而是坐下来一同喝酒赏景的一天。

叶云澜看着眼前的少年也是喟叹出声：“是啊，我也没有想到……”

他从未想过眼前的少年其实是这般好哄的。

过去他只觉得叶余麻烦，却忽略了很多很多，才导致了他们彼此之间的渐行渐远。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又还能维持几天呢？”叶余定定看着眼前面如冠玉，芝兰玉树的谪仙，在饮了些酒后，脸上不自觉有些微醺，倒也没了平日的攻击性。

他也喜欢现在的日子，但却不知道这日子还有多久。

他平日看上去自傲，但实际骨子里却是最为自卑的，他不说却清楚的知道，他们的关系能演变成现在这样，全赖与叶云澜的苦心经营，是叶云澜在包容自己不断向自己靠近。

只要叶云澜对他兴趣不再，不再靠近他了，他们的关系便又会退回原点了。

在他们的关系里，他始终都是任人摆布，无力自控的那一个。

“只要你愿意，我们之间当然可以永远这样下去。”叶云澜不知叶余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里，当即语气坚定道。

叶余听了这话，却是自嘲一笑：“永远吗？”

显然是不信叶云澜话中的永远。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我记得，你小时候一直很黏我的，我想不通我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面对叶余话里的讽刺，叶云澜并不觉得反感，只是将自己心中的疑问一下子问出了声。

他想不通，小时候那么喜欢他的叶余，怎么长大了就和他之间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叶余又仰头喝下了一杯酒，并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叶云澜，问道：“小时候，我很喜欢你这个大哥哥的，可是你呢？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叶云澜下意识就想欺骗叶余自己一直是喜欢他的。

可是对上叶余的眼睛，想到他们之间关系的改善……这句话却是一下子梗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算现在再喜欢叶余——

他也无法否认，他那时候并不喜欢叶余，甚至是有些觉得叶余是个麻烦的。

“你大概永远也想不到，当一个孩子兴冲冲的准备好礼物送给自己最喜欢的哥哥，哥哥也一脸笑容的收下了，非常温柔又高兴的说着自己很喜欢。可是转头，孩子再去找哥哥，却亲眼看见哥哥把那个礼物毫无怜惜送给别人是什么心情……”叶余见他没有再继续欺骗自己，反倒是一下子笑了。

将埋藏在自己心底多年的秘密一下子借着酒劲告诉了眼前的人。

他从未因为叶云澜夺走了自己一切的关心和爱护，从未因为人人都喜欢叶云澜而不喜欢他而不高兴……

那只是表面的理由而已。

这么多年，他所在意的不过是当年他那么喜欢的哥哥从未喜欢过他，甚至一直都在欺骗他敷衍他，从未真正珍视过他的心意而已。

就连自己精心准备，送给他的礼物，也能变成这个人讨好他人，博取他人好感的工具。

叶云澜这才想起了叶余当年送自己礼物，自己当面笑着领受，却转手为了博取他人好感，将礼物送给其他师弟的事。

原来这一切竟都被年幼的叶余看在了眼里……

原来这才是叶余开始转变，开始厌恶他，他们之间关系变成水火不容的起因。

“……对不起。”叶云澜当即为之一怔，看着眼前的少年，半晌说不出话来，只下意识挤出了一句对不起。

为当年那个不经意，看似温柔却用骨子里的冷漠伤害了叶余的自己。

“你不用道歉，也不用说对不起。”叶余似乎是酒劲上了头，不自觉便是将压抑在自己心底的声音一下子倾泻而出：“毕竟，我那个时候年纪小又黏人，又任性，总是对着你使性子，无理取闹，还总是占有欲极强的想要把你身边除了我以外黏着你的人通通赶走，你是要成为大人物，让所有人都喜欢都满意的世俗意义上的完美之人……”

“怎么可能会真的喜欢这样一个麻烦又事多的小孩呢？”

“只怕明面上温柔对我，都已是看着我爹的面子，是你忍耐之下的全部涵养了……”

“你有什么可跟我说对不起的呢？倒是我，这么多年一直在自私，幼稚，以自我为中心的跟你作对，让你不快活了。”

他贬低自己，说的全是实话。

但此刻，落在叶云澜耳里却变得无比刺耳，无比无法承受。

“不，不是这样的。”叶云澜张口便想解释。

现在的他已经和当初利欲熏心的那个他完全不同了，比之名利，他更想要的是真心，属于叶余的真心……

哪怕叶余任性也好，发脾气也好，在他眼里也总是可爱的。

比叶余不搭理他，不招惹他，好过千倍百倍。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君子剑又能在我面前和我维持这样的关系到多久呢?”叶余语含讽刺的，嘲讽出声。

叶云澜忙不迭道：“这一次，我向你发誓。只要你愿意，我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我们之间的关系永远也不会变……”

“你相信我，这一次我真的是真心的。”

他目光灼灼看着叶余。

叶余却是一下子笑了：“真心的？那敢问君子剑，敢不敢和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骄矜任性的废物在一起呢？”

他不信叶云澜的真心。

他要叶云澜证明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