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刚才跳的好快,我还是第一次如?此近的感受到那种头皮发麻的滋味…”
那道气势磅礴的灵晔在夜里一共出现?两次,不过第二次晏无忧没看到,因为?他那时?已?靠在郁川身边睡下了。
一道雷在天空炸响,骤然的亮光让他熟睡的半张脸无比清晰的映照在郁川眼瞳里。
那一瞬间,郁川也感受到了胸口比平时?跳得还要快的心跳,也不知是因为?那道雷,还是因为?……
*
已?经出发一月多了。
晏无忧又一次在驿站醒来时?,身上还盖着一层厚厚的被褥,周围的边边角角都被掖得紧实,一看就是郁川做的。
他们越走越靠北,而越靠北,天气也就越寒冷,明明在京都时?,他还热得纳凉避暑,走到一个月时?,就已?经穿上了厚衣服。
门吱呀一声开了。
晏无忧都不用去看就知道是郁川。
真奇怪,待一起久了,他甚至可以?分辨出郁川的脚步声。在他尚未推门前,他心里就已?经有了预料一定是他。
“今天吃什么啊…”
晏无忧从床上慢吞吞起来,披着他二姐给他连夜赶出来的厚大氅,毛茸茸的领子几乎把?他半张脸都盖住。
这?边的吃食自?然是没有京都那样花样百出,什么精致的点心啊,想都不要想。大部分都是大块大块的各种疙瘩…
刚开始没什么食欲,后?来慢慢的也习惯了。郁川知道他不喜腥味,因此他的那一份都是单独做的。
郁川:“你那份我特意去了味,没那么腥了,你快尝尝?”
晏无忧尝了一口,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笑容:“你可以?啊,怎么什么东西到你手里都这?么好吃啊!要我说,你不该去做什么将军,该当厨子。”
郁川暼了他一眼:“我这?不是在给你当厨子么?”
晏无忧仔细一想,好像这?样说也没问?题?他嘿嘿一笑:“也是,能让郁将军给我洗手做汤,也算……嗯那个话?怎么说来着?突然给忘了,算了…”
郁川等着晏无忧吃好,自?己熟练的开始收拾起桌上的碗碟,将其摞好自?己又去后?厨清洗。其实也可以?直接交给底下的店小二,但郁川不放心。
毕竟晏无忧用的碗碟都是特质的玉碟,还有些镶着繁复的金边,哪怕用的筷子也是价值不菲的金银筷,郁川难免担心他们弄伤,又或者偷偷昧下…
也就是那会?子边塞和平,他才能这?么慢悠陪着晏无忧一道走,还能给他洗碗,不然像他这?样的悠闲,早触军法?了。
等郁川收拾好一切,再?轻手轻脚回屋里时?,晏无忧已?经躺下了,他有一次问?:“还有几日抵达啊?”
郁川算了一下:“快了,还有十来天吧…”他拿出一张图纸,指了指最边上的一个位置,“到这?里就差不多到了。”
晏无忧:“姐姐们想必也应该收到我前些日子寄出去的信了吧?”
郁川:“应该不止收到了,可能他们的回信也快到了,估摸等我们到下一个驿站就能看到了。”
晏无忧笑了:“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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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前两天晏无忧生了一场病,这?才导致在中途耽误了几天,因此他们俩走的比无忧姐姐们想得要慢一些,寄的信也总比他们要快一步抵达驿站。
大抵因为?生病,再?加上一路舟车劳顿的关系,哪怕并未缺衣少食,甚至还被细心照顾着,但那会?子的晏无忧依旧特别瘦,下巴比在京都的时?候还要尖上一些。
郁川光是看着,都觉心疼不已?,于是他主动提出:“无忧,我们在这?边多休息两天,等你精神好些了,我们再?出发。”
晏无忧慢吞吞的把?目光从窗外挪回来,摇了摇头,依旧固执的开口:“不行,明日一早启程,我如?果困倦的话?,到时?直接在马车内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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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一路上晃晃悠悠地走走停停,又过了小半月。终于在七月上旬抵达边塞的其中一个小城。
那边的居民也不知是怎么知道他们快到了,据说提前好几天就在道边迎接。
晏无忧隔着好远就看到了路两边密密麻麻的人?,听?到了各种喊郁将军的声音,结合他们各自?的手中拿着什么,还有不少百姓直接跪下的动作,晏无忧这?才后?以?后?觉的意识到郁川在这?边有多受欢迎!
“哎呀,想不到,山高皇帝远的,你竟在这?边当起土皇帝来了?”晏无忧放下轿帘,朝着车厢里闭目养神的打趣道,“可算回你的地盘了是吧?”
郁川:“没有。是上一任县令和当地知府勾结,在这?里上瞒下欺,收私税,贪赈银,不仅自?己强抢民女,还有一帮亲戚也作威作福…嗯,反正就是做了挺多让百姓厌恨的事,然后?我到此地后?,第一个把?他斩了。”
晏无忧:“斩,斩了?”
郁川:“嗯。”
晏无忧:“那后?面?的上来的官员算是你提拔的咯?”
郁川:“嗯,后?来我又请旨修了路,这?边这?两年比之?前要繁荣好些了。”
晏无忧:“难怪…”
他来之?前就已?经被姐姐们特意说了无数遍,说这?边很偏僻,说不少人?吃不起饭连衣服都没有,结果真到了后?才发现?,发现?也没想象中那样糟糕。
原是郁川做的,那也不怪那些百姓看到郁川进城会?那样自?发的来迎接他,会?对他的到来那样激动…
马车一路停到了郁川的府邸,外面?是喧闹的人?群,车厢内的郁川看向晏无忧,终于说出了那句。
“无忧,我们到了。”
*
边塞并不是某个地方的地名,它指最外边的那一整块地方,当时?他们抵达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第一站:乌关。
晏无忧到乌关后?,结结实实睡了整整三天,期间都没醒来过。郁川都有些被吓到了,专门找了大夫来把?脉,得出的结论是劳累过度,让他多睡觉补补精气神就好了,
可郁川还是担心不下,实在是担心他,因此在那三天里,几乎时?不时?就进屋去看看他,晚上还会?躺在他旁边陪他说说话?。
故而晏无忧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郁川。
他当时?也不觉得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自?己浑身特别有精神,觉得腹中特别特别饿,感觉他那会?子能吃下一头牛。
“郁川,你换衣服啦?这?身还不错,哎,对了,我睡多久了?”
晏无忧边说边起床,待他看到外面?和他睡下之?前差不多的天气,有些诧异道:“难不成你们这?边都不会?天黑吗?我睡下之?前不是就这?个点吗?”
郁川轻轻开口:“不是,会?天黑的,只是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晏无忧:“!!!????”
三天?!难怪醒来这?么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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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三天醒过来的晏无忧很饿很饿,他那时?特别想吃肉,吃那种大块大块的,被烤得滋滋冒油的那种。
但郁川却?只给他端来了一杯温热的鲜奶:“尝尝看,我特意还在里头加了些蜜,应该是甜的…”
晏无忧皱着脸,幽怨的看着郁川:“小川子,我不说笑,我现?在特别想吃肉,要是你俸禄微薄买不起的话?,就从我的私库拿点去换吧,多换点,咱们一起吃。”
晏无忧想了想,又换上一副惊恐的样子:“还是说…现?在到你的地盘了,你要给我一个下马威?你之?前说过到这?边后?,我想吃什么你就给我做的,你现?在要食言了嘛?不会?还想先吞我东西再?想法?子取我性命吧…”
这?怎么还越说越离谱了。
“……你到底在瞎想什么呢?”郁川都被他的话?逗乐了,“不是不给你,是你现?在刚醒,不能一下吃那么腻的,你吃了胃里受不住,这?样,你先喝这?个暖暖胃,等会?儿再?给你上别的。”
见晏无忧依旧还是不信,郁川又着重强调了一次:“你放心,肉肯定有,管够,绝对不动你带来的东西…”
晏无忧:“哦…”
过了一会?子。
郁川:“这?是马奶。”
晏无忧:“真的?那给我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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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川的确没骗他,在他喝完马奶后?,他陆陆续续叫人?送来了其他吃食,各种烤肉香喷喷的,虽然不知道是牛羊身上的那些部位,但闻着就特别香!
郁川在他吃东西时?,也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时?不时?也出声让他慢些:“慢点慢点,我又不会?和你抢…”
晏无忧嘴里塞着东西,说话?的声音也是含含糊糊的,实在没工夫管郁川说什么,结结实实的……吃撑了。
肚子里吃饱了,又好好睡了那么久,那时?的晏无忧才算真正活过来。
他毫无规矩的往后?倒着,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感受着吃饱喝足后?的惬意,余光处突然就注意到郁川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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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路上晏无忧时?不时?都有提醒郁川一定按时?敷药,但毕竟这?才第一个阶段,按照上头的方子,得第二个第三个阶段后?才能开始蜕皮。
晏无忧现?在脸上效果还不是那么明显,他的半边脸依旧可怖…
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不远处的郁川侧坐着,将烧伤的那半张脸隐在另外一边,只用完好的这?张对着晏无忧。
可能是一路上已?经看顺眼了吧?也可能是因为?别的,总之?那会?儿晏无忧又觉得好像似乎也没那么丑了。
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因为?心虚而躲闪着不愿看,他现?在终于能够正视郁川脸上的伤,亦能够正视曾经自?己在火场里的那一刻的卑劣。
晏无忧:“郁川。”
郁川:“嗯。”
晏无忧:“你脸上的伤,我一定想法?子给你治好。”
郁川愣了一下:“我并不在意这?个。”
晏无忧沉默了一小会?儿,也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你在意,如?果你不在意,你就不会?成天戴这?副面?具。如?果你不在意你就不会?只在我面?前取下面?具,如?果你不在意,你就不会?只用好的那半张脸对着我…”
晏无忧说着也没等郁川的回答,直接在地上翻了一个身,也不顾地上干不干净,目光直直的盯着郁川:
“郁川,转过来让我看一下吧。”
郁川那会?子的表情格外僵硬,像一座凝固的雕塑,久久才终于转过脸。
*
人?有时?就是这?样奇怪,郁川以?前总会?想着故意凑近那脸上的伤去吓一吓晏无忧,就想看到他的表情,但有时?他又不希望他看到自?己丑陋的半张脸。
这?种既想让他看到,又不愿让他看的这?种矛盾心情,别说他人?,就是郁川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那会?子晏无忧看他的眼神没了好多年之?前的厌恶,又或者是之?前替嫁时?的忐忑不安,只有一片平和。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郁川,似乎要凑得更近一些。在觉察到他想偏过脸时?,直接想也没想:“不许动!!”
那个在京都百姓口中总是惹是生非的世子爷,那个颇得帝心的小王爷,那会?子那怕经过长久的舟车劳顿,他瘦了好些,但那双眼睛依旧是透亮的,依旧盛气凌人?。
他走到郁川跟前,在他诧异震惊,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先伸手轻轻抚摸了他烧伤的那半张脸,指腹摩挲着上面?凹凸不平的伤痕。
晏无忧:“这?是你为?我受的伤,当时?疼吗?”
郁川:“…还好,忘了。”
晏无忧:“肯定很疼,我手上擦破一点皮都疼得不行,别说这?么大块了。”
郁川:“…………”
过去那么久了,郁川早已?经不疼了,那时?他更多的是不自?在。
哪怕他其实完全可以?躲开晏无忧的触碰…但他舍不得躲开,便只有忍受着伤患处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本以?为?晏无忧就是一时?兴起,结果他摸着摸着,完全毫无预料的,下一秒,他竟然低下头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