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八岁入宫,教习嬷嬷给她们上的第一课,就是教明白了她们什么是忠心。
无论是宫女还是太监,做奴才的进了皇城,就得丢了自个儿,时时刻刻都把主子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遇到危险时,哪怕舍了自已这条命,也要护得主子周全。
这些话在她们还不谙世事的年纪,就被人洗脑似地灌进脑海中,
日渐根深蒂固,只得奉为圭臬。
人本为兽,被有意驯化过后,更是要变成了与猫狗无异。
世人对狗最高的赞许,是说‘它是一条忠心的好狗’。
那么对于宫人而言,‘忠心’二字,也就反向成为了他们最引以为傲的高尚品德。
就连宫人们私下里闲话议论时,那些不忠于主子的奴才,也要被看做是最末流、最不堪的。
寻常奴仆尚且如此,更何况南瑾还曾对采颉有过救命之恩?
经年累月的精神控制,早已让采颉被驯服,被同化,
她如实相告,更觉羞愧难当,不知当如何自处。
却此时,听南瑾温声道:
“抬起头来,看着我。”
采颉缓缓抬眸。
南瑾牵起她的手,轻拍手背,唇角含着暖煦的笑意,
“我很高兴。
你能与我说这些,而非一味说你愿意舍了自已的性命来护着我,这样不真诚的话。
便说明你已是打从心底里,把我当做了可以交心的朋友。”
采颉懵然地看着她,“小主?”
南瑾道:“这世上谁不怕死?哪怕是一心上吊寻死之人,死前不也是挣扎着要抓烂了脖子,只为觅得一线生机?
这是人的本能,任何一个有人性的人,都做不出这样忤逆本能的事。
那太假了。”
她拉着采颉于她身旁坐下,见丫头红了眼眶,立马出言喝止,
“再哭可就矫情了。”
南瑾笑着掐了把采颉的脸蛋,又问她,
“可你既然怕,又为什么还要接近我,查看我的病症?甚至于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帮我请太医?”
“奴婢怕死是真的,可对小主的关心也是真的!”
采颉表情无比认真道:
“奴婢一开始是怕,不过很快就想清楚了。
天花有潜伏期,即便症状没有发出来,也能过给人病气。
奴婢伺候小主,日日都跟小主待在一块儿,小主要是真病了,奴婢怎么可能躲得过去?”
她笑,“奴婢从前躲在南熏殿是怕得病,可既然已经撞上了最坏的结果,那奴婢还有什么好怕的?”
南瑾道:“你我原是一样的心思。
你所说的,正也是我那日执意要关心皇后的原因。
云熙来报皇上得了天花,那几日皇上成日陪伴在皇后身侧,皇后脸上又生了红疹,任谁都会不由自主往坏处想。
我心里虽怕,但皇后对我多有照拂,她经历凶险,我也难免担心。
左右皇后那时已经与我跟宜妃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她要是真病了,我在她身边多待一刻少待一刻的,原是没什么分别。”
采颉道:“小主关心皇后无可厚非,但您跟到丹凤阁去,非要在太医诊治时陪在皇后身边,这举动也实在冒险了些。
皇上日日陪伴皇后,丹凤阁已然成了半个‘毒窟’,您就不怕。。。。。。”
“我怕什么?”
南瑾轻抚手腕,曼声问道:
“我能画,皇后又为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