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几秒,不好的直觉席卷全身,又叫了一声“天天”
。
她没有等到回应,蜷卧在那里的猫依旧没动。
通话一直没有中断,半晌没听到沈徽林说话,项明峥问:“怎么了?”
“猫死了。”
那几秒突然被无限拉长,沈徽林声音忽的哽咽,“项明峥,天天死了。”
2017年秋天,沈徽林结束交换回国。
因项明峥不咸不淡一句的提议,她跟着他从南到北,前往北京生活。
她不适应北方气候,总是流鼻血,每天中药西药喝一堆,活得像一个小苦瓜。
他每天要忙的事情很多,很多时候都是全国各地飞,待在北京的时间并不多,总留她一个人在那里。
人生地不熟,她过得并不开心。
但那时候,沈徽林很依赖他,也很听他的话,实习结束之后也乖乖待在他准备的公寓里。
项明峥一向清醒而自私,将人留在身边,清楚自已并没有好好对她。
被家里催着和丁瑶接触,知道自已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担心她会走。
他买了一只猫,用最省力的方式留住了她。
大多数买家都是要幼猫,项明峥却问有没有成年猫。
猫舍老板说:“养幼猫会好一点儿,从小养到大,脾性相熟感情也深。”
“不用。”
项明峥没有被这种说辞打动,声音冷淡,“幼年猫太难养,容易死。”
他说,女朋友性格太柔软,要是养死了,她又得难过很长一段时间。
倒是真有一只满足他的条件,只是先天反应比较迟钝,被上个主人退回了。
老板说可以打折卖给他。
项明峥没同意,反而给出了更高的价格。
老板转头和朋友说,一个富二代看着气派,也是个让人傻钱多的主,将一只傻猫抬到了上万元的身价。
那年秋天,项明峥花了一番精力,高价将一只反应迟钝、不太聪明的金渐层带回了家。
转眼四年,项明峥听到了沈徽林的哭声。
她很少在他面前流泪。
这一晚,隔着手机,声音里的哽咽让项明峥心头一紧。
他是个不记事的人,很多事情过了就是过了,留不下太深刻的印象。
然而大脑比冷硬的心脏更灵敏。
他忽然想起那一年的北京,想起了那一晚……那一晚,半梦半醒的人见到了猫,无措又惊喜,仰头懵懵的对他说“谢谢”
。
城市的夜晚从不安静,酒店高楼之下车水马龙。
项明峥站在窗边,看着流光夜景,听到哭声的那一刻,转身往外走。
走到房间门口,才反应过来自已在西南。
秘书接到电话,不过片刻就来敲酒店房门。
项明峥打开门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下午开始时的衣服,臂弯里搭着一件西装,手里拿着手机和证件。
秘书有些讶异:“项先生,现在就要走?”
项明峥出了门,秘书跟着他走到走廊里,含蓄提醒:“明天还有会,下午有饭局。”
“你待在这里,有紧急情况及时处理。”
他眉眼含倦,回头问:“几点开会?”
“十点。”
行程实在匆忙,秘书问:“是有什么事吗?”
项明峥点头,滴水不漏回了一句:“急事。”
西南到申市的航班准时抵达,没有丝毫延误。
时间划过了零点,沈徽林听到开门声。
第一反应是项明峥来了,换锁的时候,他给自已留了钥匙。
可又想起他还在西南。
沈徽林迟疑了一会儿,打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项明峥刚进门,长途飞行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她眼睛有些红,精神也萎靡不振。
项明峥环视一圈,问她:“猫呢?”
“带去医院看,医生说已经没办法。”
她说:“宠物医院帮忙处理了。”
项明峥低头看她,指尖在她泛红的眼角轻抚,目光沉静深邃。
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将人抱进了怀里。
屋外的夜色浓深,沈徽林被他揽着,整个人埋在他的怀里。
衬衫被洇湿,项明峥轻拍了一下她的背,有些不擅长的安抚说“没关系”
。
在他的安抚下,沈徽林眼泪流的更多,双手抓着他的衬衫,身体因哭泣而颤抖。
那只金渐层寿命不短,买来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有一岁多。
虽然早有预料,可项明峥不理解她这种铺天盖地的伤心,也疑惑自已为什么也滋生了挥散不去的阴霾。
他由着她难过、流泪、宣泄,又一直等她情绪平复下来。
四月份,天亮的不算早,项明峥从沙发里起身,穿着一件被她抓皱的衣服赶往机场。
沈徽林迷迷糊糊睡着又醒来,哭得太多头脑发胀。
如果不是看到桌上的那只金属打火机,她甚至怀疑昨晚出现的人是她的错觉。
从进门到离开,他停留了六个小时。
安抚的言语总显得贫瘠,他只是和她待了六个小时,像是在弥补多年前无数次将她一个人丢在公寓的亏欠。
这么多年,时间毫不停留的滚滚向前,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故事的发展早就偏离了原本脉络,隐忍的哭声像是一场对过去的祭奠。
那一晚他们都承认,没有永远的风、不变的路。
只是他们共有过去。
再漠然的人,也多多少少记得那段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