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漫不经心说着,又瞟过长子的反应,“柳姨娘亲自相看的人家,说是家境不错,人品也好,和她外甥女的生辰八字也很合适。
我没过问,也没插手。
反正是她的外甥女,由着她自已去吧。”
魏旻闻言,沉默片刻,微微点了点头:“那还挺好的。”
王氏道:“你别看柳姨娘平时低声下气的,其实心里是一个有主意的。
能被她瞧中的人选,必定不太差的。”
魏旻瞧不出情绪的嗯了声,没有再多问。
王氏见状,慢悠悠放下筷子,看向魏旻,“大郎,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母亲最近也让人帮你相看了几家姑娘……”
“母亲。”
魏旻浓眉蹙起,“儿子只是随口一问,母亲怎的扯到我身上了?”
王氏盯着儿子抗拒的神态,心底暗叹一声。
自从前头三门喜事都以丧事收场,每次提到娶妻纳妾的话题,长子的态度都十分坚决。
他自个儿像是也认定了“天煞孤星”
的说法,坚决不肯再去“祸害”
其他姑娘。
他有这份善心,怎么不多为他们做父母的着想。
他这样孤家寡人一辈子,她怕是死了也不瞑目。
***
与此同时,后花园的芙蕖池边,崔玲珑正将一颗剥好的荔枝抛进嘴里。
她身着茜香罗纱裙,腕间九鸾金钗随动作轻晃,倒映在水面上碎成一片金光。
“你说什么?”
她猛地坐直身子,荔枝核“噗”
地吐进菏叶里,“那个沈青梨今日定亲了?”
丫鬟茯苓手握团扇,在旁给她打着扇子:“可不是嘛!
听说那个媒婆带了十二抬聘礼从侧门进来,夫人还特地派了罗嬷嬷过去接应呢!”
“啧,倒是给她脸面了。”
崔玲珑嗤笑一声,又问:“可知定下的是哪家?”
茯苓道:“听说是西市的一户姓袁的茶商,虽是商贾,出手倒是大方,光是聘金都足足一箱,少说也有百两!”
“那又如何?”
崔玲珑冷笑一声,“不过是有几个臭钱罢了……所谓士农工商,商户最是低贱。”
说到“贱”
,崔玲珑望着池中摇曳的荷花,忽的勾唇笑了下:“不过与那位表姑娘的身份倒是般配。”
“婚事定下来也好,省得在府里勾三搭四……”
崔玲珑冷声说着,眼角稍抬,看向茯苓:“你去我的库房挑两匹蜀锦,就选我不喜的那两个颜色,送去杨柳院,就说我给她的添妆。”
茯苓一听,一边应着,一边夸道:“少夫人真是大度,蜀锦价值不菲,送她也算是便宜她了。”
崔玲珑笑了笑,涂着丹蔻的指尖划过石桌,显然对这马屁很是受用。
西院,竹影轩里。
苏婉清正对着棋盘发呆。
青玉棋子在她掌心焐得发烫,却迟迟落不下。
听丫鬟杜鹃说完袁家下聘的消息,她忽然捏碎了一枚白子,碎屑混着香灰落在棋坪上,惊得一旁的杜鹃都睁大了眼睛——
苏姑娘的手劲儿竟这么大!
不等她回过神,就听到苏婉清问,“四郎君可知道了?”
虽然不懂这事和四郎君有什么关系,但杜鹃还是怔怔道,“媒婆是从侧门直接进的内院,后院应当都知道了。
至于四郎君……听四郎君院里的说,四郎君这几日又宿在户部值房……”
她忽然住了口,因为看见苏婉清指尖的血珠正滴在“将”
位上,洇开一朵暗红的花。
“姑娘,你的手……”
“无妨,你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可……”
“退下。”
杜鹃一噎,默默垂首:“是。”
待到屋内只剩下苏婉清独自一人,她盯着那楚河汉界的棋盘,神色淡漠。
她也不知道自已是怎么了。
听到这个沈青梨即将明媒正娶的出府,她心里竟生出一丝深深的嫉妒。
大抵是再过两日,她便要正式换上那件所谓的粉色喜服,坐个小轿,成为魏缜的妾侍吧。
明明那个沈青梨的处境,比她还不堪。
且还那般柔弱无能……
凭什么她能凤冠霞帔、大红花轿、吹吹打打的出门……
何况,魏缜明明对那沈青梨有些别样的情愫。
他竟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出府,嫁与他人?
苏婉清压低眉眼,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不知为何,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