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英雄少年赏剑台(2 / 2)

他冷冷地回答,“与你无关。”

白锦一笑,心中却在怆然,自己的小袖儿,当真是可怜至极。

绯夕烟已然身子微动,手中索命鞭毫不留情地凌空抽去。

苏袖的“清心大法”缓缓展开,整个场内尽是她释放出的清新之气,而不管是江湖名宿还是玄先生潘世正,铸剑师莫青霜,东海隐者梁博暖这三人,都诧异着今日果真是奇才辈出,不论是方才楚明澜的排云掌,还是眼下这女子施展的心法,都是江湖中闻所未闻的。绯西楼这位不世出的天才自创的“清心大法”,终于在今日,得见天日。

而当苏袖进入静中至静的状态时候,她反倒是闭上眼,也能感知到眼前鞭影重重忽然变成了缓慢的来势,让她轻松地抓到了那凌厉鞭法的空当。在他人眼里,苏袖不过是微微转身,便险险地避开了鞭子的攻击,就算是白锦明白她是进入了“清心大法”的境界中,也为方才那一鞭贴着鼻尖而过,而捏了一把汗。

此刻的绯夕烟也尽展其母落卿的身法,若凤舞九天曼妙无比。

而苏袖却是以不变应万变,含笑闭眼,若那落入凡尘的仙子。她们的每一招一式都十分耐看,却也惊险无比。因着绯夕烟所放长鞭已然杀招尽出,而苏袖的挡挪不过是险险将过。

就在一招了却后,苏袖蹙眉,明白若不反攻迟早会被其缠到无法应对,这时展开流水身法,若风拂柳摆过对方的一鞭,单手拈花,似莲花盛开,不但挡开了下一鞭的来袭,还顺势推还回去。

这一招令百花上人花韵棉惊奇的“咦”了一声,她分明是瞧见那一招与自己方才使出的掌法有一些异曲同工之妙。

而苏袖的下一招攻击则让灵剑五姝十分诧异,那掌法就恰似她们的剑法,左手如风,右手若电,前后相错,却又各有千秋。白锦观此慨然,水,只有水才可以呈世间万物,而正是她若水灵动,才可以演化他人的掌法。

这肆意妄为、天马行空的招式顿时让绯夕烟捉襟见肘起来,眼瞧着掌风扑面,她慌忙向后急退,近身搏击并非其所长,而苏袖很明显,借着这连环攻击已然是靠近自己,让她防不胜防。

苏袖因为进入的忘我状态,浑然不知自己已然创出了让场上所有人都意外的效果,即便是来日,江湖中又多了一位若水仙子的称号,亦是与这场争斗有关。

恰在胜券在握的时候,苏袖忽然停在了原处,感觉到腹部一阵绞痛,而她忽然捂住自己的疼痛处,不意朝着云连邀瞧去,只见其正把玩着那控制着自己腹中蛊毒的瓷瓶,一瞬间就仿佛要捏碎那瓷瓶一般。

苏袖捂住唇,一股血丝滑下唇角,头晕眼花地伏倒在地。这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变故,因为明明苏袖已经快要赢了。绯夕烟只是微微一顿,手中的索命鞭就如同毒蛇一般张着獠牙朝着萎靡于地的苏袖咬去。

云连邀与萧茗同时腾跃而出,扯住了绯夕烟手中的长鞭。

白锦已然纵到苏袖身旁,将面如金纸的苏袖搂在怀中轻声问:“怎么回事儿?”

苏袖摆了摆手,明白此刻不能大动军心,而保持了沉默,任由白锦先将其抱回坐席。

云连邀放下锁着长鞭的那只手,轻声笑道:“既然赢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即便是云连邀如此说,余人也觉此场他们赢得十分蹊跷。就看苏袖坐在原处捂着心口不断喘息的模样,也觉怜爱不已。而萧茗自然是明白为什么,云连邀不想让苏袖赢,就可以发动他那种在苏袖腹中的毒。现在两人的手都扯着绯夕烟的长鞭,这曾经在心中留下不可磨灭印记的女子正双眸凝泪,大声喊道:“你们都偏心她!我恨你们!”

狠狠地扯回长鞭,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蓬莱台,根本不管此刻自己是赢是输。

龙太霄想要起身去追,被云连邀按下,他低声说:“这一去甚好,方便别的计划。”

任亦白咳了一声后站出来将萧茗请了回去,才缓缓说道:“这三场当真是非常好看的比斗,而如今九天门赢得两场,地狱门赢得一场。不知这第四场,将由谁出阵。”

第四场,必须赢。

若是本场派出的是思慕侯,很有可能云连邀自己上阵,那么不论思慕侯武功如何高,都及不上正道盟的盟主云连邀。这样最后一场萧茗根本不用上阵,就会输却。

好毒的心机。苏袖算是对云连邀彻底有了改观,只觉此人的邪气比任何一个她认识的邪道中人还要可怕。

她靠在白锦怀中,一面回转体力,一面虚弱地道:“第四场,由门主应阵。”

这时思慕侯司徒空山都赞了一句,“楚明澜你这姐姐果然十分聪明。”

楚明澜脑中还未转过弯来,但是听见他这般说,自然十分欣喜,“那是自然,否则我为何要如此帮她。”

司徒空山忽然柔声道:“只可惜啊,无法与云连邀一战,我这箜隆剑始终只能与方紫霄拼个高下。”

话虽温和却透着无比的惆怅,教楚明澜不自觉地问:“这是为何?”

“自然是因为能与萧茗斗出伯仲的,只有云连邀啊。”

果不其然,云连邀拂开衣袂,踏入场中,令所有人陡然提起十二分精神,这场最受瞩目的比斗居然会提前到来,显然又大出诸人意外。

萧茗冷冷地道:“这蓬莱台倒是十分和当我与云门主分个高下。”

“云某等这一场,已经等了好些年,眼下也十分兴奋。”

“哼。来吧。”

萧茗陡然若大雁飞起,整个身体腾空而起,两掌之间热浪滔天,朝着云连邀所在不断攻去。

纵然是两个见证的武林名宿都不敢作保,若是此刻萧茗攻出这等逆天的掌法,他们能否承接得住,而最可怕的是,萧茗每一掌都比方才那一掌更加难以预料,就仿佛地狱业海,瞬间就能将人吞没在他万千掌影当中去。

而云连邀只是微微后撤一步,便抽出了他惯用武器,一柄东海乌龙丝所做的折扇,扇面金黄,折射白光,飒然打开后,本人仍是一副潇洒随意的模样,蓦地脚下运劲,所在处的白玉居然裂出了一条细纹,而自己则一扇举重若轻地回了过去,就像是萧茗的掌法切在了虚无处,但听蓬的一声,萧茗终于拍在扇面之上,劲气交击。

二人都是在一阵静谧后陡然分开,很显然,两人都为对方那深厚的内力而感到惊异。而萧茗很明白,此刻两人都在调息,谁先调息完毕谁便能抢占先机。

几乎就在同时,云连邀与萧茗又同时迅疾地冲向彼此。

苏袖因身体还未完全,轻咳了声说道:“云连邀居然如此厉害。”

“举重若轻,举重若轻。”白锦喃喃了两声,然后顺着她的背部轻拍着道,“怕什么,若是此战输了,你的门主便是再没机会拿到沧溟剑,就看他求剑之心有多深了。”

为了沧溟剑中的“冥心大法”,他也要全力以赴啊。

这时二人越分越远,只因为气劲激发也越来越蓬勃,使得他们的袍袖同时鼓起,在空中翻飞而下。

这一刻,四野气流似乎再度因他们的罢手而停止了下来。

一个若潜龙出水,一个如谪仙下凡。这两个武林最顶尖的人物面对面的时候,不仅仅斗的是武功,也有坚持,还有心机。

云连邀此人在萧茗面前,似乎神秘颇多。

然则萧茗在云连邀处,却把握了最要紧的两个女人,他爱的如今在九天门,他要的如今被下了毒。

看着似乎云连邀处于上风,只是还未触及萧茗着紧的部分。其实从一开始绯夕烟坐在这对面,至第三回合苏袖因毒伤发作倒地,就已经是萧茗与云连邀的斗争开始。至此,云连邀的心神守防,比萧茗更加严锁。

他启唇说道:“我听说自从绯小姐离开,萧门主就立刻移情别恋,只是对方如今是惜香公子的未婚妻,你待如何?”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再度集合到苏袖身上,即便是她明知道对方所谓是假,心口也在怦怦直跳,满面红晕。

萧茗双目一沉,词不达意地回答:“就告诉你的主子,他想要的人和东西我早已经得到了。”

云连邀的心神终于有了一分动荡,正是这一刻的迟缓,萧茗化掌为拳,一道如天神降临的重拳狠狠地砸向伫立对面的人,拳风瞬间笼罩全场,无人不感受到那一股扑面的压力,使得他们更加晓得此刻云连邀的压力更加大。

如他所在已经是避无可避。

如他此刻回击已然没有萧茗蓄力一击来得凶猛。

云连邀只好借力上腾,萧茗的拳风直直地朝着三位见证人而去,这时东海隐者梁博暖豁然站出,大袖乾坤如云章八卦,将那拳风层层化解于其袖中。

萧茗见此便也收了拳立于原处,梁博暖化去拳风后冷哼了声看向后方的云连邀,“尔等继续吧。”

云连邀潇洒耸肩道:“方才是在下不好,若是在别处已会连累他人,这一局,算作我输。”

话刚出口,所有人都没料得,明明是梁博暖刻意给他机会,而其居然主动放弃,当然苏袖也不相信,他居然如此光明磊落。

白锦凑到她耳边,“自然是在外人面前维护自己正道盟的形象呐。”

苏袖诺然。

如今又打了平手,但是萧茗似乎并不开心,他回到坐席,面色森冷。苏袖不敢触了逆鳞,先放其自己琢磨,抬头看向任亦白。

还剩思慕侯,思慕侯司徒空山江湖名望都高于方紫宵,可见此场若无意外,也定是问题不大。而实际情况却又的确如此,司徒空山的箜隆剑大巧不工、古朴自然,比之方紫霄的紫宵剑,更上一筹。其人虽苏袖因气力不济有些没看清楚,却也能感受到当司徒空山迈出场时傲视群雄的那股霸气,单就这份独行江湖的能耐,就已经压了方紫霄一头,几乎是没有什么悬念,他便凭借着其成名招数“剑啸九天”将方紫霄的剑挑飞场下。

至此,再无悬念。

苏袖舒了口气,绷得紧紧的神经总算是松弛了下来。

任亦白露出颇为可惜的神色,毕竟沧溟剑若是能给九天门,自然是最合适的选择,因为九天门代表了正道之气,只是今日似乎老天一直在帮地狱门,从原本的单薄两人到最后的高手相助,思及今日之战,自己也觉收获良多,于是转回笑意,在锣鼓上重重一锤,唱喏:“赏剑会结束,沧溟剑得主——地狱门萧茗。”

任天煌此时命下人将鼎炉上的沧溟剑取下,交到莫青霜手中,而其只是淡淡地看了眼萧茗,居然转身离开。

看多热闹的人也皆都散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云连邀等人也离开了蓬莱台,只余了楚明澜的天乙宗、司徒空山、秋夜卿、林清苑还在台上等候。

白锦因为躲避占轻绡,早不见了踪影。苏袖无奈地看着占轻绡拎着手中长剑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

任天煌道:“日前莫大师已经嘱咐过,不论由谁夺得沧溟剑,都需要去我们山庄内与其密谈一回。”

苏袖揣测,恐怕是要将这沧溟剑如何取出秘籍之事儿告知得剑人。

任天煌看了眼苏袖,虽然明知今日若没有这个女子,萧茗也得不到这柄剑,却还是低声道:“只许一人,十分抱歉。”

苏袖转头朝向萧茗说道:“那我在此等候门主便好。”

萧茗与任天煌示意了下,拉着苏袖走到一旁,“你便替我请方才相助的几人,在仙府楼定下一桌。”

苏袖小心翼翼地问:“可是……我不是不能离开你的身周?”

“跑得了吗?”

萧茗一句自信满满的话将苏袖顿时打回原形,她自然晓得,只要自己这颗心还在萧茗身上,定然是跑不了。

“明日不需回来,我有事儿要办。”萧茗将一锭银子搁在苏袖手中,叮嘱完后才转身离去。

或许正是苏袖与白锦的一句“希望谁赢”,将他敲醒了过来,即便是做不到真情以对,也至少公平一些。明日的事情,若是往常他不会让绯夕烟犯险,就一定要保护好苏袖。萧茗承认,对苏袖,他的确是动了情,所以才会在刹那,不愿意让她为自己行危险之事,即便是原先她是这环节中重要的部分,却就在那一刻,彻底放弃。

莫名地看着萧茗转去了山庄,苏袖先是走到楚明澜与司徒空山面前,喜悦地看着颇为神奇的楚明澜,才转过头来打量清楚司徒空山的容貌。

思慕侯,听这名字本就多情而又贵气。其人亦是如此,凤目含情,唇角浮笑,最让苏袖过目而不忘的,是司徒空山的这张颜貌,竟然能比女人还要美。或者用沉鱼落雁四字来形容亦不为过。难怪方才司徒空山持着一柄大剑走出来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秋夜卿与林清苑居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刚要与司徒空山道谢,却听身后响起女子的温婉说话:“原来这位就是江湖传闻中的思慕侯。‘众人难见思慕侯,一见便知百花羞。’当年乔才子的一句话道破天机,世人还以为在开玩笑,却原来是真的。”

司徒空山或者不太喜欢别人着重自己的美色,但又无法与江湖第一美人秋夜卿说此重话,只好诺诺道:“也是因为我的旧友楚明澜相约,否则在下对此会并未有太大兴趣。”

这时林清苑也走了过来。

苏袖好奇地问:“真是想不到思慕侯您与明澜居然是旧日好友。”

楚明澜继续露着小酒窝笑眯眯地说:“这可说来话长,姐姐我肚子饿了,方才听门主说了要你请客,可千万别耍我!”

苏袖笑得前仰后合,“就知道吃,我们现在去仙府楼吧。”

林清苑拉了拉秋夜卿,颇为羞赧地低声道:“我们是否要先行回去?”

见二位美人似乎也有相随之意,只是不太好意思,苏袖十分友善地道:“二位姐姐与我们也是许久未见,不若一起吧,只是不要嫌弃苏袖招待不好。”

仙府楼。

这正是蓬莱城内最大的酒楼,处在最繁华的地带,当五个人出现在酒楼下的时候,男人皆俊朗不凡,女子也美艳无双,这让酒楼的小二皆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终于白锦也从占轻绡的追踪中逃了回来,才有人慌张地将几人迎了上去。

坐定之后,苏袖才赫然发现,居然呈三男三女的态势,不觉赧然一笑,施施然地坐在了白锦身旁。有意无意,她发现林清苑居然坐在了楚明澜旁边,愕然之后突然莞尔,扯了扯白锦的衣裳,让他明智一些。

白锦连忙会意,“既然今日如此有缘,又是三男三女,不若分开来坐,来,秋姑娘到我旁边来。”

其实此话一说,便是让秋夜卿与司徒空山二人坐在一起,也教林清苑能够自然一些。

秋夜卿哪里会多想,欣然换座之后,忽然问白锦:“之前江湖之中甚有传闻,也是此番我相随的缘故之一。”

苏袖没明白,招呼来小二点上菜肴之后就看见白锦的面色甚是尴尬,自己还好奇地问:“什么传闻?”

“难道苏姑娘竟然不知吗?江湖中说此传闻便是由你亲口说出的,说……说公子与你在一起只是虚情假意,实则行的是断袖……”

苏袖呛了口口水,险些被白锦瞪死,哪里还敢胡说,“一定是别人瞎说的,公子哪里像是断袖。”

楚明澜接话说道:“可以理解,江湖之中甚多歪说,原先还有说司徒是断袖的呢。”

司徒空山隔空去揍这小子。

楚明澜连番闪避,笑意连连,“我小时候真以为司徒是个小妹子,一度宣下大誓,说定要娶司徒家的小姐为妻,可惜后来家道中落,险些就江湖再见了。”

司徒空山听他说到伤心处,才歇了手,“谁让你爹那么强硬,不与我家借钱渡过难关,定要远走他乡。”

苏袖觉着这个故事十分的熟悉,忽然恍悟,这不是自己编的与白锦相识相知相遇的全套故事的翻版吗?幸好秋夜卿和林清苑没听出破绽来,只是像听故事一般听得津津有味。

白锦问道:“难怪在下行走江湖这么长的时间,居然没有听过天乙宗。”

“天乙宗并非是靠武艺闯荡江湖的宗门,主要是做生意,极北之地的药材生意。”楚明澜挠挠头,“只是后来有几个术士定要与爹爹说,我们所在的地方将来会给我们带来大祸,爹爹又信以为真,就这么弃了住了十余年的好地方,让与他人。”

“什么地方?”白锦忽然追问了句。

楚明澜托着下巴,看了眼司徒空山,“得陇朝龙岭。”

朝龙岭!又是这个地方。

这三个字唤起了苏袖与白锦不算太长远的一个记忆,自然就是来自于前朝谋者秦竹几人的留言,若找齐残图,便可去朝龙岭寻找他们。

苏袖现在已经可以断定,玄天八卦定然与朝龙岭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白锦也是这般想的,所以她不露痕迹仿佛很感兴趣地追问了句:“朝龙岭?那地方能有什么危险,居然还让你爹爹选择了背井离乡。”

楚明澜不疑有他,做了个可怕的表情,“不能多说,时间太久了,都是前朝的事情了,当时还是与朝廷有些干系。”

苏袖与白锦二人交换了一个非常兴奋的眼神。

这时候,仙府楼已经源源不断地将各色佳肴送了上来,楚明澜很不顾形象地开始大快朵颐,而司徒空山只挑些素菜进食。林清苑与秋夜卿自然是因为大家闺秀的缘故,虽是江湖女子,吃起饭来十分斯文。

林清苑果然似乎十分着紧楚明澜,偶尔见他吃得太急,还会替他夹上几筷子菜。

后来不仅仅是秋夜卿发现了,连司徒空山都有所察觉,直直地朝着二人看来,直到将林清苑那薄面皮给看得赤红,在那清冷的外表上增了几分旖旎。

只有楚明澜毫无发现,还好奇地停下筷子,问道:“你们怎么不吃?只有我一个人这么饿吗?”

司徒空山替他解释了几句,“明澜这些年有些苦,多吃些吧,看你瘦的。”

难得的是林清苑居然问道:“我一直好奇思慕侯这思慕二字的由来,不知是哪位姑娘如此有幸,会得到司徒兄的思慕。”

楚明澜忽然被刚咽进喉中的饭呛住,很是惨烈地咳了起来。

这次轮到司徒空山十分苦恼,他放下手中茶盏,叹道:“这事儿也是个乌龙!在下与楚明澜这浑小子分开后,耗几年寻找都没有寻到他,还以为他故去了。所以每当别人问到在下婚配时候,在下都认为年龄未到也没有遇见心仪女子,更觉即便是有了心仪的女子,也需要有楚明澜在场才可成亲。所以始终都说,故人未见,不可为家。”

“难道这句话被十传百百传千,最后……变成你思慕某家女子,不肯为家?”苏袖瞠目结舌地问。

“是!”司徒空山无奈以对,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笑了出来,只有楚明澜嚷嚷着,“当年就是因为这小子的这句话,让我吓得有好几年不敢来见他,一直躲啊!生怕他当真有个什么断袖之癖哟!”

司徒空山顿足,“胡闹,我一生孤高的形象,就被你毁个干净!”

一顿饭在极其愉快的气氛下结束。

之后苏袖很有用心的让楚明澜与司徒空山二人送两位美人回客栈,也算给他们建立下单独相处的机缘,司徒空山心中明了自然欣然答应,他答允后楚明澜不敢不从,所以六人再叙了会话后,才欣然告别。

白锦这时候才偷空问了,“以你家门主对你着紧的劲儿,居然会放你一个人出来?就不怕我单独带你跑了?”

苏袖无奈摊手,“他还说要我明晚再回去。”

白锦苦笑,“这人还真是有胆气,一来我今日已经与九天门叫板了,很明白我不可能再肆意带你离开,同时得罪九天门和地狱门的事情,白锦自问还不太办得到。”

苏袖上前揽住白锦的胳膊,二人亲密地在街上行走着。蓬莱的所有主街道均明如白昼,万头攒动,显然此刻还未到休息时候,源自武林大会所惹来的人群都在街上游玩行走。天际烟花绽放,使得整个城市在月光之下沸腾着炽烈的气氛。

苏袖张望了片刻问:“往来都是墨师傅与你同进同出的,怎么今日一天都没见踪影。”

白锦皱眉道:“正是因为在来时候觉着此次武林大会颇有些玄机,也感觉到有那么点不对劲,所以才让墨昔尘出外打探去了。”

苏袖懊恼地说:“那岂非今夜是瞧不见墨师傅了。”

白锦快意地笑了声,“他不到探查出结果绝对不会回来,这死脾气一向如此。”

忽然白锦停住脚步,扭头看她,“萧茗让你明晚回去?”

“嗯。”苏袖轻点了下头,也忽然觉着事情有些不对。

白锦抬头看着朗朗夜空,首次面色凝重了起来,“看来明天一定有事儿发生。”

苏袖转头就要朝着邵府去,被白锦拉了回来,教训了一顿,“若是萧茗想让你知道此事,不会瞒到明天。尤其是今晚他一定蓄势待发,不容有误。”

苏袖心底一颤,“不,今晚他一定会苦修‘冥心大法’。”

“为何?”白锦自是不知这柄沧浪剑中的玄奥,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我们回长天坊说。”苏袖见这里毕竟鱼龙混杂,保不齐就有别派的人马窥伺,所以留了个心眼,拽着白锦往回路快速走着。

二人房中坐定后,白锦特意遣走了长天坊蓬莱堂派来此后自己的婢女,这才舒了口气倒上杯茶,示意苏袖继续。

苏袖轻声道:“这沧溟剑里有‘冥心大法’的下卷。”

“难怪……”白锦呆愣了下,“也便是说若能修成‘冥心大法’的下卷,那萧茗不但会突破此刻境界,甚至有可能会把那半张脸治好。”

“这我就不知道了。”苏袖叹了口气,“门主的确不像以前那般信任我,所以往常的堂主会议我是不能参与的。只知道如今的四堂堂主都已经来到蓬莱。”

“四堂都在,而全部未到蓬莱台上参加。可见对于明天的事情,实际上比今日的赏剑会沧溟剑还要重要。”白锦嘟囔了句,旋即问,“那他们今次都是如何安排你可知晓?”

苏袖苦思冥想,最后才灵光一现,“我记得了,只有水堂主与我提过,他在连玉山。”

“连玉山?”白锦按桌,“连玉山是九天门这次的大本营啊。”

苏袖面色倏然变得惨白,“难道说这次门主蓄意要把正道盟全部铲除?才会下次血本?”

白锦将茶盏中的水一口饮尽,“若只是如此,便大可不必担心,你要知道我们不可能出面帮谁。虽说九天门与你有怨,但其余八大门派中还是大多良家子弟,说到底,这桩事儿萧茗有点过狠。”

“我……”苏袖攥着茶盏,心思游离不定。

“你别告诉我你想去救正道盟。”白锦摇头,“当然,你也别妄想去帮萧茗,你一出现很有可能牵累别人。”

苏袖自然知道,尤其是云连邀手上还有能让自己立刻毙命的母蛊,所以她只能如坐针毡地等着,心中更是焦虑,若明日正道盟大会便是地狱门生事儿之时,那么最后的结果不论如何,都足以让其牵肠挂肚。

白锦见其面色不定,知道她一定是担心至极。只是白锦也没什么办法,作为她的私心,若非苏袖的心上人是萧茗这个王八蛋,她当然希望是正道盟能赢。

而实际上她也不太担心眼下的局面,武林争斗自来就有,若入了这片大好山河,亦是要有随时为其付出生命的可能。

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袖儿你还是太天真,这等事儿即便是你信我,也要考虑我的立场。虽然说我对归附朝廷的九天门一向是十分讨厌,但长天坊毕竟隶属江湖正派。哎,思来想去,在找你的这段时间,我命赵管家依着你那八卦,做了个假的,以备不时之需。”

在苏袖兀自发愣的时候,她从那文着妖异花纹的脖颈上取下一个做得十分相仿的八卦搁在桌面上,与苏袖脖子上那个唯一不同的就是新制的这个中心处的宝珠正红色不足。

苏袖依言立刻取下了与自己挂了很多年的这个玄天八卦,与假的这个放在一起,不明就里的人一看还是很难区分开的。苏袖暗叹了声长天坊的神奇,凑了过去问:“这两个放在一起的确是难分伯仲啊……”

“更要紧的是,我在这里头还放了个假图。”白锦点了点假的八卦,然后取起来后亲自替苏袖挂在脖子上,“另外一个还是放在别处或者是藏起来为好。若是哪日一不小心你全盘兜给萧茗听了,也好过真的被他拿在手上了。”

苏袖心中一暖,她明白白锦是担心萧茗其人心术不正。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她将真的那八卦以及手头上长天坊的残图,都放在了白锦手中。

“你这是……”

“现在我已觉自己的身份是一个大问题,教谁拿着我都后患无穷。所以我将它们放在你这里,一来是你武功高强足以保护它,二来他们都不会想到我们的关系会如此密切。”这也是苏袖在萧茗身边想了很久的答案,与其放在自己这里,不如转到白锦身上更安全,“三来也只有你,与我的目标是完全一致的……”

白锦心知苏袖对自己的信任,她只是目光闪烁了下,便藏去眼中的感动,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干净。

“夜了,先睡吧。”

苏袖摇了摇头,“你先睡,我在外面坐着待会儿。”

白锦深看了她一眼,也不强迫,自己一人转进右进的厢房里去。

苏袖独自起身,走到了木雕花的围栏旁,倚在上头看向不算太远的邵府。蓬莱城地处西南,晚风渐凉,被这股与自己的“清心大法”相辅相成的凉意侵袭,一天的事情在脑中来回波荡,逐渐清晰。

虽是明知日里将又会是一场自己不可参与的震动武林的大事件,但萧茗不让她去,她自不会去。心中一面希望正道盟能早些离开是非之地,也希望萧茗等众人能安然从山下下来。心中十分矛盾。

再想到绯夕烟,心中微微酸楚。险些再度流下泪去。其实自己比不过绯夕烟在他心中的地位又如何,怕就怕绯夕烟临时反意,又想回到他的身边。

苏袖自认,若一辈子侍奉萧茗,无所谓。但若是绯夕烟回到他的身旁,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出现。她从蓬莱台离开前那嫉恨的一眼,教苏袖至今难忘。

哎,已经尽力了。她与萧茗的那一场博弈,自己已经煞费苦心,只是不晓得到底撼动了他那难以入侵的心没有。

“明天……”轻喃了句,目光投向远方的群山,苏袖深吸了口气,做了个决心。

刚一转身,就看白锦居然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的背后,吓了她一大跳,若是放了个刺客在后,自己早就死了八百次也不止了。

白锦睨了她一眼,“心神受扰至此,你真是太着紧萧茗了。”

“哪里是着紧。我是在想,若是明日事了,他就会将寻找残图的事情提上日程,这要如何办。”苏袖蹙眉。

“山人自有妙计。”白锦拍了拍她的肩,“若论地狱门,当真不是铜墙铁壁,水运寒能放你走,楚明澜能逃走,自然我也能有办法让你离开。”

她一指指向苏袖的鼻子,“唯独是你,别不舍得走。”

二人笑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