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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木逢春 上官赏花 35395 字 22天前

第 31 章 第31春

楼先生?

周茉眼底闪过诧异。

即便她才刚回国一年,对这个圈子里的许多人还陌生,但也听说过‘楼先生’。

在京市的上层圈子里,‘楼先生’三个字,只用来称呼那位传闻中的楼家掌权人——楼望东。

楼家矜贵,数百年前便已是名门望族。后来又与南洋爱国华侨郑家联姻,两家在国际上多为华国利益筹谋发声。

神州经济腾飞后,楼家更加显贵。

传闻中,楼望东是楼家养在国外的幼子,18岁前他这个人从未在京市现身过,18岁之后他却突然空降楼氏集团高层。

之后,更是一路入主楼氏董事会。

22岁那年,便从楼老爷子手中接过集团大权,正式成为楼家的掌权人。

但在楼望东上面,明明还有父亲和大哥,怎么也不该是由他来继承楼氏。

于是有说他心思狠戾、为了夺权不择手段的。

还有说楼望东其实是楼家私生子,当年因为出身不好被扔在了国外,成年后寻回楼家复仇上位。

妥妥的古早豪门小说,狗血要素拉满。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楼望东这个人不好惹。

“小茉,还愣着干嘛?快叫人呢。”

裴老太太催促的声音,让周茉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晚走错包房叫错‘哥哥’的对象,竟会是楼望东。

少女浓密纤细的睫毛轻轻眨动,想到那些关于楼望东的传闻,巴掌大的小脸已经微微发白。

她慢慢抬起头,一点一点看向楼望东。

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比那晚多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不动声色坐在那儿,周身都是难掩的冷漠贵气。

听到裴老太太的话,他才再次面无表情掀起狭长的眼皮,隔着冰冷的镜片扫来一眼。

然后,又不在意地移开。

周茉绷紧的心骤然松开

还好。

他好像不记得那晚,跟她的一场乌龙。

或许根本就没认出她。

想到这个可能性,周茉悄悄松了口气,稍微镇定些。

“楼先生好。”她微垂下眼眸,顺着裴老太太话,礼貌地跟他打招呼。

楼望东没应,只是挑了挑眉,看向裴老太太,“既然事情谈好,我先走了。”

他声音磁性低沉,对于周茉礼貌的问候置若罔闻,冷冰冰地站起身。

楼望东身形高大,忽然起身,黑色的身影几乎挡住了周茉前方的光源,像是要将她笼罩。

周茉心脏骤然紧缩。

她知道楼望东有尊贵傲慢的资本,但没想到,楼望东竟然能傲慢冷漠到如此地步。

他没将她放在眼里,这不是什么好意外的事。但他竟然也没把裴家和裴老太太放在眼里。

周茉下意识回头看裴老太太。

老太太脸上却堆着笑意:“怎么刚来就要走了,好歹也等观礼结束之后。”

“裴寒不在,你这个表哥得替他看着两个小辈嘛。怪我,喊什么楼先生,多见外小茉啊,你快改口,跟裴季一样喊哥哥吧。”

哥、哥?

周茉心尖狠狠一颤。

身体的血液都翻腾着往上涌。

她耳朵红了。

那晚故意装乖卖好、又娇又软喊出的那句‘哥哥好’,好像响在耳旁。

周茉的身体不受控地绷紧,下意识第一反应是抬头去看对面楼望东的表情。

但下一秒,她告诉自己千万别抬头。

不能此地无银

她咬了咬唇瓣,不声不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没听到周茉的声音,裴老太太皱起眉头。

“不用了,我没有认妹妹的爱好。”这时,楼望东低冽的声音响起。

他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金丝眼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斯文禁欲,矜贵又冷淡。

裴老太太:“可是”

“观礼后我再离开。”他扔下这句,也不等老太太反应,就转身离开。

周茉悄悄松了口气。

裴老太太看着楼望东离去的背影不说话,直到他走出房间,“小茉,看见了吗,这就是楼望东。”

周茉睫毛轻轻颤了颤,不明所以。

“以后,你和裴季都要尽量跟楼望东多亲近些。”

具体的原因,裴老太太没有详细解释。

周茉不好问,只能态度乖软点头应好。

但心里想的却是,以后见到楼望东还是尽量躲远些好。

“嗐,看我这老婆子,把你叫上来尽说这些,差点忘了正事。”老太太像是忽然想起来,拉过周茉。

“快,把这个戴上。”她摘下手腕上常年佩戴的玉镯子。

温润冰凉的白玉镯子,琼脂似的,水色通透。

周茉怔了怔,忙拒绝:“这怎么行”

这一看就价值连城,太贵重了。

“什么行不行,你是奶奶认定的孙媳妇,奶奶让你拿着就拿着。”老太太将白玉的镯子套在了周茉手腕上,“好孩子,你要好好的,替奶奶看着裴季”

裴季从出生起就享尽了家中父母偏爱,性子乖张又不好相处。

他这辈子,唯一只在感情上受挫。

这些年,任凭裴父裴母想尽办法,给他介绍各种各样的女孩。

就连裴老太太也亲自出马,裴季都没对哪个女孩子有多看一眼的想法。

裴老太太知道他是为了谁才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周茉出现了。而裴季终于松口订婚

裴老太太看着周茉湿润干净的眼睛,既欣慰又怜惜。

想到张秘书送到她手里那张旧合照,她重重拍了拍周茉的手:“快去吧,今晚很忙,楼下还等着你。”

周茉的确很忙。

热场的鸡尾酒舞会结束后,她就应该陪着裴母一起接待客人。

此时,宴会厅内,衣香鬓影、人潮涌动。

周茉换下之前跳舞时穿的红色露肩礼服,另外穿了条珍珠白的刺绣鱼尾长裙,匆匆而来。

继母周卓姿的眼光的确好,这件礼服也是她选的。包臀的设计,将周茉平时不怎么展露的曲线都勾勒出来了。

乌黑像海藻般的长发被造型师放了下来,没有特意造型,就是稍稍裹卷了些,自然蓬松地坠在腰后。左边手腕上那一只琼脂似通透的白色玉镯,衬得她肌肤莹白细腻。

裴夫人正被一群名媛太太们围着寒暄,看到周茉走近,她微微拧眉偏过头去低声问,“你怎么回事?现在才下来。”

鸡尾酒舞会都结束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这丫头跑哪去了,她派人找了半天都没找着。

周茉抿了抿唇,声音轻轻地:“是奶奶叫我上去了。”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了,裴夫人已经眼尖地看到了她手腕上戴着的那只白玉镯子。

没想到老太太连贴身的玉镯子都肯摘下来给她。

但转念一想,说明二老对周茉应当是满意的,倒是对裴季将来争取继承权更有利。

裴夫人垮下去的脸色舒缓了几分,语气很淡:“行了,跟在我身边,机灵点。”

周茉点点头,也不多话,就乖乖地跟在裴夫人身后。她看见不远处,一身黑色高定西装的裴季也陪在裴父身边。

他微长的黑发都被梳了起来,露出前额,眉骨冷峭,浅茶色的瞳孔在灯光照映下显得既散漫又冷漠。

像换了个人。

周茉觉得这样的裴季有点陌生,但又说不出的冷峻好看。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可惜裴季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周茉不知,在她悄悄看裴季的时候,名媛贵妇圈子里的其他人也在审视她。

贵妇们打量完周茉后,得出评价。

这位裴二少的未婚妻脸蛋漂亮是漂亮,但看起来柔弱怯懦得很。来了后也不知道多说几句好听的话,就知道杵在裴夫人身后,不会来事儿。

于是,一位夫人忍不住轻叹:“怎么这么快就让裴少定下来了,也不多挑挑?”

裴夫人淡笑摇头:“快什么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劝了家里那位祖宗多久。他肯点头答应订婚,我跟他父亲就要烧香拜佛了。”

末了,裴夫人还像是不经意地补了一句,“要是能早点抱曾孙,我们老爷子也高兴呢。”

裴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豪门里的事,都逃不掉对传宗接代的重视。

众人一听,顿时懂了。

但还是说,“那也不能太随意了。”

“就是,怎么也该好好挑挑,再怎么也该是金枝玉叶才配得上二少。”

“哪怕不是名门闺秀,也要找家世干干净净的。倒插门带来的拖油瓶,啧啧”

有人嫉妒周茉的运气,那样的出身能被裴家看中。于是原本随便说说的玩笑话,就逐渐变成难听的酸话。

等周茉回神听到的时候,众人已经笑成一团。

她下意识看向裴夫人。

才发现裴夫人根本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只是优雅地笑着,看着其他太太们闲聊。

显然,她也认同这些人的话,觉得裴季吃亏了。

周茉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心里一闪而过的惆怅。

但也还好。

反正别人怎么想也不重要,她自己清楚裴季不是这样想就行了。

周茉垂眸,假装没听到众人的调侃。

“大家聊什么这么开心呢?”忽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周茉回过头去,瞳孔讶异不自觉颤了颤。

是周卓姿。她继母穿着一身V家刚刚空运到的最新款高定礼服,戴着华丽名贵珠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们身后。

而不远处,她爸爸周聿霖也到了。男人身着黑色正装,周身都是儒雅斯文的气质,正陪在周家老爷子和老太太的身边,跟裴父寒暄。

看到周家人,周茉心脏陡然紧缩。

窒息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进身体,她张了张唇,声音都轻了几分,“阿姨”

周卓姿白了她一眼,大概是嫌她不争气,把人拉到自己身后,走上前去。

周卓姿笑了笑,视线环视这些贵妇太太们:“刚才是谁说,我们周家的孩子不干净来着?”

众位贵妇面面相觑,谁都不想得罪周卓姿,没人敢接话。

周卓姿挑眉,“怎么,说不出话了?”

众位贵妇:“”

周卓姿冷笑一声,沉下脸:“既然不说,那以后就都别说。别让我听到,有人敢在背后嚼周家的舌根。”

除了裴夫人外,其余的名媛贵妇们都被周卓姿忽然冷脸的态度,吓得噤声。

周家是比不上裴家显赫,但比他们一般的家族可要家大业大得多。

何况,周卓姿身为周家长女,在京圈里出了名的做人嚣张、高调惯了。她在周家有实权,一般人,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

周卓姿跟裴夫人打了招呼,就借故有事把周茉带走。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别人说你,你不知道还嘴的?”

二楼走廊上无人处,周卓姿嫌弃地甩开了挽在周茉胳膊上的手。

看到周卓姿抬手,周茉下意识闭眼,肩膀缩瑟了一下。

“你躲什么躲,你以为我会在这里打你?”周卓姿差点气笑了,她再怎么样,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没有”周茉睁开眼,怔了怔,轻轻摇头态度温顺。

“我警告你,你在外面硬气点,别给周家丢脸。”周卓姿又上下打量周茉柔弱的姿态,怎么看她怎么觉得裴季是眼瞎了。

为什么就偏偏看上了这么个性格软弱的。

她的周妍,哪里比不上周茉,那些个公子哥偏偏一个二个放着周妍不选,都上赶着抢周茉。

不过周卓姿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张房卡,塞到周茉手里。

“这是?”周茉看到掌心里的房卡,眼神晃了晃困惑不解问。

周卓姿板着脸:“知道楼下那些人,刚才为什么敢当你面那样说吗?”

周茉沉默。

周卓姿:“那你知道,为什么连你未来的婆婆都不帮你,任由那些人说闲话?”

周茉:“”

她当然知道。

因为裴夫人也对她不满意。

周卓姿冷笑:“你是有能耐的,才让你抓住了裴季这个金龟婿。但只是订个婚而已,还算不上是真的抓牢了。你有真本事,就让裴季趁早跟你结婚,最好是在那之前早点怀上裴季的孩子。”

她指尖按在那两张房卡上,重重地拍了拍周茉掌心。

周卓姿:“别说我这个当后妈的不帮你这是楼上总统套房的房卡。今晚订婚宴后,你也别回家了,就跟裴季在上面过个浪漫的订婚夜。”

周茉没想到周卓姿会跟她说这么直白露骨的话,她脸红了红,轻声说,“可我和裴季根本没到那个地”

“所以说你装什么假清高”周卓姿声音瞬间提高,“哪有人交往一年了,连床都没上的。”

周茉脸皮薄,听到这些话,眼眶瞬间红了一圈。

她低头,咬着唇,不想回答。

“你看看你那什么表情,怎么,你觉得我说错了?连睡都没睡过,男人能有几个真心?”周卓姿最看不惯的,就是周茉低垂着眉眼,一副脆弱破碎好像被谁欺负惨的委屈模样。

她今天在现场听到一些闲言闲语,才知道裴季心里居然还住着一个白月光。

不过这件事,周卓姿暂时不准备在这个时候告诉周茉。

“别怪我把话说得难听你自己看看楼下,什么时候见过我们家老爷子老太太对你爸爸那样和颜悦色过?”

周卓姿把周茉拉到走廊的柱子后,从那里,可以将楼下整个宴会厅一览无余。

“看看你爸爸你看看他脸上的笑。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些年,你爸为了你这个拖油瓶吃了多少苦头。”

“要是你套不住裴少,把联姻的事搞砸了,你想过我们会怎么样吗?”

外人不知周家内部的情况。

周卓姿是风光无限的周大小姐不假,但那是之前。

最近周家老爷子起了别的心思,后悔一开始决定将家产交给女儿继承的想法,已经暗地里物色家族里的其他旁支子侄培养。

为了这件事,周老太太差点没把周卓姿别墅的门槛踏破。

最后除了继续在公司争权外,还想到了让周妍和周茉都联姻的想法。

不过周妍是周卓姿唯一的女儿,将来是要继承公司的,就算是联姻也只能找有能力的男人,最好是入赘周家才好。

所以挑来选去,最后能帮周卓姿拉拢外力的,也就只剩让周茉联姻这一条。

“不是裴季,也会是别人”周卓姿在周茉耳边,低声说,“你也知道,唐向杰从你高中那会儿,就在追你了。”

听到唐向杰三个字,周茉巴掌大的小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她跟裴季订婚的最初原因,就是为了避开唐向杰。

周卓姿有句话说的没错,没有裴季,就会是唐向杰。

她闭了闭眼,面颊苍白,指尖颤抖着握紧了掌心的房卡,“我知道了”

“今晚,我会跟裴季在酒店过夜。”

第 32 章 第32春

周茉都不记得自己到底点没点头,可能那个时候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没有拒绝就是一种同意。

不过,一切犹豫都在楼望东吻过来的时候都没有了意义,她其实就是拒绝不了楼望东。

一夜贪欢。

早上是楼望东先醒过来的,他听到了自己的手机震动,是昨天定好的日程,早上有一个会议需要他上线。

他望着和自己房间迥然不同的室内布置发了一会儿呆,才伸胳膊把手机找了出来。

先和王锐说早上的会议他没办法上线了,等中午把会议记录给他,他中午会去公司。

做完这一切,楼望东放下了手机,抹了一把脸,才低头去看枕在他肩膀上还在熟睡的周茉。

他不是喝醉之后就失忆的人,昨晚发生的一切他还记得,不能说周茉做错了,实际是他自己先开的头。

还有让他比较惊讶的是,周茉是第一次,他也没想到。

周茉这么漂亮,应该是从小到大都不缺男孩子追求,张贺延那种玩咖都觉得周茉漂亮,这个漂亮是没有丝毫水分的。

还好,昨晚他虽然急切,但是没有让周茉痛到。

应该不算是一个糟糕的回忆,楼望东亡羊补牢地想。

当然这说的是第一次,第二次的时候楼望东就没有控制了,他记得周茉中途想推开他,用软软的声音说:“不要了。”

楼望东就去亲她,他发现周茉被他亲吻的时候就很乖,还喜欢正面做,看着自己的脸。

诚然,楼望东对自己的长相是很有数的,毕竟从小到大他接收过太多这方面的正向反馈。

他没想到,周茉居然也喜欢他的脸。

果然,这么做之后,周茉就不再拒绝,还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把柔软的身体依偎进他的怀里。

他忍不住拖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说她娇气,周茉就委屈地看着他,眼睛含着水光,勾得人想真的让她哭出来。

最后,楼望东没有叫醒周茉,自己先起床了,起来之后,还把窗帘拉了下来,彻底遮住已经隐隐透进来的白光。

这边的房间没有他的衣服,楼望东去了隔壁的侧卧冲了澡,又找出衣服。

下楼看到保姆,他吩咐说:“太太还没醒,你们不用叫她,饭菜先准备着,等她起来再热一遍。”

两个保姆都连连点头应是,他跟她们向来没什么话,家里都是周茉打理的。

周茉一直睡到快到中午才醒,昨晚她睡得晚,又几乎熬了一夜,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骨头都碎一遍。

昨晚的记忆太过刺激,周茉醒过来的时候就把脸埋进被子里,缓和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把头伸出去。

楼望东已经不在了,周茉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12点了,她吓了一跳,这个点她的房间居然还是黯虚虚的,她还以为还早。

连忙想要下床,但是掀开被子,她身上没穿衣服,胸部还有腿间都是贪欢的痕迹,周茉一看就忍不住想到昨晚制造这些痕迹的旖旎过程,脸一热,赶紧抓起床边的睡衣披上。

一边忍着难言的痛疼一边龇牙咧嘴地进了浴室。

洗完澡,她又花了不短的时间穿衣服。好不容易能够下楼,就看到两个保姆都把饭菜都准备好了。

陈阿姨一脸得意地和她说:“是小楼先生出门的时候交代我们的。”

楼望东昨晚睡在周茉的房间里,她俩又需要打扫房间卫生,他们俩的情况瞒不过两人。

这是觉得昨晚把喝醉的楼望东扶进周茉的房间是做对了?周茉想,她有点不喜欢这样做,但是陈阿姨又是一心为她好,周茉也不好这个时间扫她的面子,只好笑笑,低头吃饭去了。

如何保姆相处也是一门学问,她就为她妈妈周丽英女士请过保姆,希望一辈子都要工作和操劳家务的妈妈能轻松一点,毕竟都要到退休的年纪了,什么福都没享过。

但是没想到,就因为这个保姆的事,家里差点闹翻天。她被迫听她妈妈每天都要跟她抱怨保姆的工作,说花了钱做点家务如此敷衍啦,买菜也从不还价浪费他们的钱啦……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没等到周女士先提出辞退人家,人家自己跑到周茉这里来说她不想干了。

那个保姆说:“我是做保姆,不是给人做长工!楼太太我是看你薪水给的高,才辞了别人家来做的,但是你妈妈也太……大夏天,我的房间空调都不给开,我真是忍不下去了!”

免不了周茉要安慰人家,又问她有没有生病,如果身体不舒服,看病的钱,她这边也可以报销。

本市的夏天是不折不扣的火炉,夏天的晚上不给开空调睡觉,难为这个保姆能忍到今天!也算是忍功了得了。

周茉去她妈妈问个明白,谁想周丽英半点不心虚,振振有词说:“她找你抱怨啦!能得她!我是不给她开空调吗?是她温度开得太低!那多浪费电啊,电费不是她缴,她不心疼!”

周家是这样,夏天不管多热,空调温度一定要保持在二十六度,据说是这个温度省电。

然而保姆平时要擦要洗,又常待在厨房里,周家的厨房又没空调,回房间把温度开低点,也属于正常。

但是周丽英回家吃上热腾腾的饭,一看客厅开着空调,保姆自己回房也开,温度还更低,便不舒服了。

都是非常小的小事,周茉都不茉道怎么回应自己的妈妈,这是理念的不同,她也只能两边安慰,最后决定再也不替妈妈找保姆了,只找钟点工就行了,一天三个小时再做一顿晚饭,做完就走,跟妈妈都打不着正脸。

这才消停下来,周丽英也发现生活轻松了,上班的时候和人说起来,都是自己的女儿会孝顺,她啊,生这一个女儿顶别人生三个儿子!

周茉对此也只是笑笑,她家因为是双职工,很是执行过独生子女政策。两人到底是因为喜欢才只生一个,还是不得不生一个,周茉也不想问,问出来的答案未必会让自己开心。

家里的两位保姆,周茉也是相处时日不短了。但是也正是因为时间不短了,也会生出别的问题。

周茉心里琢磨,没有太放到心里。

今天对她的意义不同,她也没有太多的心思操心其他的。

因为不便行动,她也就没出门,有人来问就说她身体不舒服。

倒是妈妈周丽英问她几时有空回家,说要到中秋了,家里包了粽子,让她回来拿点。

周茉一看日期,也恍然,这么快就到中秋了!

时间真的过得快,周茉就说她明天回去。这句话发过去,周丽英果然照例要问:“小楼一起回来吧?”

周茉顿了顿,回道:“我问问他,他不一定有空。”

“他多久没看我们了,一年到头都没空?”周丽英说。

能说什么,周茉叹气:“妈,他现在肯定越来越忙的啊,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周丽英一想也是,还是忍不住多嘴一句:“那也不应该一点空抽不出来啊。”

突然周丽英给她打了电话过来,周茉接起来,疑惑道:“妈,还有什么事?”

周丽英说:“小楼是不是忙得家都不回了,你们上次吵架的事,解决了没有?”

周茉想了一下才记起来,周丽英说的是她觉得他们吵架的误会,忙道:“没有,妈,你不要瞎担心,真要吵架,我肯定回家去住!”

周茉不过撒撒娇,谁想周丽英唬一跳:“回娘家住,茉茉,家里哪有给你住的房间?再说,吵架了,你也不应该回娘家啊,小楼看了还以为你真生气了呢!”

难道她生气还有假生气的?周茉听完母亲的话,一阵失望,懒得再说:“那我住酒店行了吧,好了,妈,我不会忘了问的,有结果再跟你说。”

也不等周丽英回话,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以前都没有这么深的感受,直到她嫁入高门,她才发现原本熟悉的人都变了模样。原来妈妈是这么市侩,从小到大让她乖,又有多少出于对她的喜欢,还是省得麻烦?

好心情都削减一半,不过,下一秒,周茉手机进来一条新消息。

消息框是置顶的那个人,她备注的昵称“lg”说:“吃过饭了吗?”

周茉的所有不开心都不翼而飞,她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字:“刚刚吃完,陈阿姨是你吩咐准备的,谢谢。”

消息发出去,楼望东没立刻回,周茉也没有奇怪,也不见失落,能让楼望东主动给她发消息,还挂念她的事已经很高兴了。

是睡没睡过的区别吗?周茉不免这么想。她也没有比较对象,但是到底是不一样的吧?

身体亲密到那种程度,心也不会离的太远吧?

周茉望着楼望东的消息暗自喜悦,过了一会儿,“lg”才回消息:“那就好,今天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回家。”

周茉看着这句话出神,这是承诺吗?

她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回消息:“好,”她说,又把源自内心深处的话一字一句敲成文字,“我等你。”

她不怕等,他只怕楼望东根本不会回头。

晚上,楼望东准点回家,周茉高兴地迎接他,他却拉住她的手:“已经好了吗?”

周茉脸一红,但还是忍住羞涩点头:“好啦,我没有那么娇贵。”

楼望东听到这个答案却不茉道想到什么,漆黑的目光一直盯着她,把周茉的心都看热了。

她也想到了昨晚楼望东在她耳边的低语。

这人。她于是嗔他一眼,说:“那个不算,我……我……”

“你什么?”楼望东脸上带出笑意,把她拉到餐厅的位子上坐着,“吃饭吧,别瞎想。”

谁瞎想啊,周茉瞪他,但她自以为的瞪人,在旁人看来,不过像小猫以为自己很凶的伸出爪子就能吓住别人,实际模样可爱极了,看得人只想亲它。

楼望东忍不住频频看她,看得周茉一顿饭都不茉道吃下了什么菜。

吃完饭,周茉又舍不得和楼望东分开,楼望东却像茉道她想什么一样,问她要不要去影音室看看新出的电影。

周茉笑着点头,楼望东于是带她去了三楼,保姆端了鲜榨的果汁和水果后,楼望东也把电影选好了。

是一部新上线的国产大片,楼望东把灯光关掉,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音响传来的声乐。

周茉和楼望东并排坐着,楼望东的腿岔开,靠在她的腿上,周茉没敢动,只让自己全神贯注地去看电影。

突然周茉听到楼望东叫他,“周茉。”

周茉立刻侧头看向身侧,黑暗中楼望东漆黑的眼眸专注地望着她,他不茉何时靠得好近,周茉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楼望东说:“这是个战争片,你怎么看得那么紧张。”

周茉说不出来话,因为屏幕一下亮光大作,正好投在楼望东的脸上,照亮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他在对自己笑,周茉已目眩神迷。

等回过神,周茉已经落入楼望东的怀里,被他亲得上气不接下气,楼望东的手放在她的后背,安慰她说:“今天不跟你做,心别跳得那么快。”

可周茉的心跳得更快了,楼望东也感受到了,手臂收紧,低头亲亲她的头发,声音带着笑意说:“周茉,你真的很可爱。”

周茉整个晚上都为楼望东这句话而心跳失去规律,不过,楼望东都抱着她亲热好久,晚上却依旧回了自己的房间睡。

周茉有些失望,心说,楼望东只觉得自己可爱,没有女人的魅力吗?

洗澡的时候照镜子,她望着自己胸口那里的痕迹,心说他也没少弄啊,真是。

她总是猜不到楼望东的心,可能是越想得到所以就越容易失去本心,无法做到理性分析。

不过,楼望东的亲近还是让周茉回娘家的时候,都脸上带笑,周丽英和周茉说话,一眼看出女儿身上散发的情状,哪有不明白的。

她也没了其他牢骚,觉得女儿是真没事,两夫妻感情好得很。

一顿饭母女情绪都上佳,晚饭竟然吃得气氛很好,让周父啧啧称奇,连周茉回家的时候,周丽英都没唠叨,周茉自己都不敢相信。

太阳打西边出来出来了!

不过越到中秋这样的大节,周茉也免不了回楼园去帮一帮范静文处理琐事。园子大,一天的琐事不茉凡几,又要楼氏一家人团聚,开亭子摆宴席,件件事都马虎不得。

还好有周茉来帮忙,范静文就又真心实意地觉得周茉好了,等忙完,还拉着周茉说闲话。

这些天,周茉和楼望东的关系突飞猛进,楼望东三天有两天都睡在主卧,后面,保姆索性把周茉的衣帽间的衣服整理出一半房侧卧,又把楼望东的衣服放另一半。

楼望东茉道了,也没有说什么,就默认了。

周茉看到楼望东点头的瞬间,她又羞窘又心里泛出喜悦。

范静文和周茉说了一会儿话,忽然在周茉低头喝水的时候,看到她脖子靠近肩膀的位置上有红色的吻痕,声音一断。

她捂嘴笑着说:“哎哟,我说今天天气也不冷,你怎么穿高领的衣服。”

周茉一下子脸红,范静文笑着摇头,说:“来,你这两天过来都没什么首饰,是不是找不到称心的?走,妈带你选两件。”

又要送东西。周茉吓一跳,但心里也恍然,这个一满意就喜欢送人东西的习惯,还真是分毫不差地都遗传给楼望东身上。

不过,这些天楼望东对她也再好没有了,连周茉说中秋前一起回娘家看看,都毫不犹豫点头同意了。

周茉也高兴,谁也不喜欢自己的丈夫把不喜欢她娘家摆到脸上来。

把这件事告诉了周丽英,周丽英连说了三个好,激动地说她一定一顿大餐,让女婿好好和她爸喝酒。

回周家那天,周父拉着楼望东说话,周丽英看够了女婿,拉着周茉也去说小话。

周丽英前面都还好,突然问周茉:“你这次应该有孩子了吧?”

什么?周茉不解地瞪着母亲,妈在说什么啊!

周丽英也不解:“你们感情这么好,还没怀上?不应啊。”她都忧虑上,“是谁有问题啊,茉茉,要不你先去医院检查?”

周茉听得苦笑不得,说:“妈,我们很健康,孩子这件事不着急。”

但是看周丽英担心的样子,周茉到底心软,想到她这段时间和楼望东的相处,其实……楼望东也喜欢她的吧?

孩子的话……周茉说:“妈,你再等等,孩子应该快有了。”

她已经计划好了,过一段时间,就跟楼望东正式告白。周茉:“你不就是在欺负我?”

楼望东:“输了游戏还想耍赖,明明是你欺负我才对。”

周茉说不过他,只能红着眼瞪他。

楼望东喉咙滚了滚,瞥过眼睛,拇指略显生硬地抹过她眼角,感受指尖冰凉的液体顺着凸起的筋络划过虎口。

“他让你等了多久?”

“什么?”

周茉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平日里鲜少将情绪显在脸上,许是今日受够了委屈,故而情绪外放了些,就连随意说出的两个字都尾音拖长,带着点钓。

她皮肤薄,禁不得揉,楼望东刚刚只是用指腹摩挲了几下,眼尾的红晕就比周围地方更绮靡些,被本就莹白的肤色一衬,更是鲜丽得如同被雨打过的梅蕊。

偏偏她还一脸无辜,全然不知的样子。

楼望东其实挺想告诉她的。

她这种眼神,真的,很容易让人想——

“没什么。”

恢复疏懒的声音自身侧响起,青年拉开了些距离,耸拉着眼皮,看起来是真困了。

“喝得脑子都糊涂了,看来今儿真只能靠你送喽。”

周茉忆起他前几天摆她一道的事,虽然将信将疑,但她现在心里乱得很,不想回家,也确实没其他地方可去。

没再和楼望东争辩,她沉默着将车开到泰晟院,院门的保安认得这车牌,还没等她打开车窗,大门就自动敞开来。

楼望东的车和楼望东这个人如出一辙。通身的哑光暗色,就连车窗都贴了深色窗膜。

本该最低调的颜色,偏偏又在月光的辉映下赫赫瞩目。

夜色已深,三两行人听到熄火声,都不由朝着这辆车的方向侧目。

周茉不想太过引人注目,熄火后在包里翻找了会儿,最终找出一次性口罩戴上,思考片刻,再拿出一片准备给楼望东戴上。

青年似乎刚醒,又或是真如他所言,喝得醉了,一下没适应前窗外路灯的光亮,眯着眼睛顿了会儿。

下一秒,凌冽的指骨精准地抓住了周茉递过来的纤细手腕,声音里还沁着些哑。

“做什么?”

虽是问句作结,他的眼神却先一步扫过周茉手中的一次性口罩,又缓缓抬起硬挺的眉骨,瞥向她脸上戴的那只,哂笑一声。

“周茉小姐,我们又不是在偷/情,用得着装备那么足?”

尾音里没了平日里的钩子,反而多了些带刺的讥诮。

周茉愣了片刻,猜测是他被吵醒心情不好。

不过——

偷/情吗?好像,也挺贴切。

周茉在心底默默认同这一定义,对上楼望东的眼神,又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晃了晃手里的口罩,随意编了个借口。

“今晚在外面坐得久,好像有点感冒,怕传染到你。”

这借口实在编得粗劣,连她自己说完都忍不住先蹙了眉,正想着扯些别的话题略过去,蓦地感觉有什么温热的触感略过她纤薄的腕骨,覆盖在她的额头上。

青年掌骨上凸起的青筋,猝不及防的,伴随着她心跳的频率,在额骨处一下一下地搏动着。

她呼出的热气透过口罩的缝隙传递到他宽拓的掌心,他的指尖从而变得更炽烈,在某一瞬几乎要将她灼伤。

窗外鸟雀不知寒,冷不丁吱呀叫了一声。

伴随着啼鸣的末音,周茉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凑近,手背从她额头拿下,只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有什么更加柔软的东西抵上了她的前额。

软的,轻柔的,一点也不像他的。

但的确是,他的额头。

月色被乌云笼罩,水汽朦胧间似乎又有一场滂沱大雨将至,微弱的路灯光亮本就所剩无几,在前窗车膜的过滤下徒留一层虚悬的光晕浮浅于两人侧颜,刹那间,暗暧交叠。

可周茉却觉得,她从未有过一瞬这么看清过楼望东的脸。

那双本该酝着潋滟墨色眼眸里,正缭绕起她望不到底的湖色。

“周茉。”

他叫着她的名字,与那褪去撩人表意的眼睛那般,语调少了玩世不恭的懒散。

他该是看透了她张口扯谎的把戏,又或许没有。

但总之,他郑重、一字一顿、带着轻微诱导地喊她,话语伴随着两人咫尺的距离,从他漂亮的薄唇,到她柔软的耳骨。

“跟我上去?楼上有药。”

如果楼望东没有拒绝,那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要孩子啊。

周茉想到楼望东对她的那些好,心中也第一次充满了迈出一步的勇气。

哪天告白呢?周茉一心筹划这件事,都没注意到楼望东自打从周家回来之后,就不太留在家里吃饭了。

周茉以为是中秋到了,楼望东的应酬多了,没有放在心上。她也要忙楼园的事,两夫妻都没闲工夫。

等楼园的中秋一过,周茉终于空下来,而她的告白大计也在她的心里酝酿许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终于到可以实施的时候了。

她特意挑了一件楼望东夸过她的白裙子,然后在吃完饭后回自己的房间洗澡,化了淡妆。

不过在房间里她没等到楼望东的人,这也不奇怪,楼望东可能有事耽搁了。

出门找了一圈,遇到陈阿姨,她说楼望东在书房,没出来过。

于是她拿着准备送给楼望东的东物,然后平息了的心跳,才迈开脚步走近书房。

没想到书房的门没有合严实,周茉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她看到楼望东坐在单人沙发里,背对着大门,正在和人打电话。

她的动作一停,觉得这个时机不好,打算先退回去,等楼望东打完电话。

没等她完全退出去书房,合上房门,那边楼望东对着电话说:“……妈,我已经和你说了,我和周茉是假结婚吗?还问什么孩子?”

“我们不可能有孩子。”他语气冷淡而坚决地说。

周茉脸上的羞涩还没有褪去,身上却忽地一冷,像是最冷的冬天一脚踩破冰面,一下子掉进冰冷刺骨的冷水里。

她明明什么感觉也没有,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她这才茉道,原来真正的难过,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原来从美梦中望醒过来的感觉,是这样的难受。

第 33 章 第33春

楼望东说话就像他做事一样直接,周茉比旁人更深的了解这一点。他的直接有时候会让谈话更加有效率,但是有时候,比如此刻,就直接到伤人的地步。

我喜欢什么,我不喜欢什么。周茉从懂事起就不再这样说话了,因为这样说话,妈妈就会说她幼稚,说她孩子气。

不想被认作小孩的周茉于是学会了委婉,想要什么永远不会直接要,别人问她喜欢什么,她也只会说这样就好,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她只在一件事上执着过,直接过。

她抬眸,目光落在身边的楼望东身上。楼望东和别人不一样,她还没有见过比楼望东更目标明确的人。

他似乎永远只朝前看,为了自己的目标奔跑,不管前进道路上有什么风景,他都不在意,看过也马上就忘记。

她亲眼见过有高中的男同学想找楼望东拉关系谈生意,但是楼望东看了对方一眼,扭头对着秘书王锐问:“我高中的同学录有这个名字吗?”

把人问得尴尬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所以,楼望东居然在高中同学会上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周茉不免沾沾自喜。

她不是楼望东看过即忘的无聊风景,她的影子曾短暂地停留在楼望东的眼睛里,不至于模糊得连名字都忘掉。

但是……也仅此而已。

周茉只是他的目标途中的一个固定NPC,他对她有印象,但是却不会为她多过留意,更遑论改变自己的原则。

她只需要在合适的时间刷新自己的剧情线就可以了。

哪有NPC跑出他为她设定好的剧情线,说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呢?

不过,对于楼望东说他不喜欢猜别人的心思,周茉一边有些难过,一边又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她可从没有对楼望东和人一起用晚餐说过什么,甚至她还主动下车,让他能够准点到场。

她连表情和语气都极力控制,就怕自己流露出自己的私人情绪,让楼望东不喜。

但是周茉有些困恼,她将脸对准自己这边的玻璃窗,有些苦恼地想,她是哪里没做到位,才让楼望东觉察出来呢。

想了一会儿,周茉又苦笑,先前她还信誓旦旦要结束合约,现在又为了继续合约而努力。

周茉有些自暴自弃,她什么时候能坚定一些呢。

汽车驶入靠近小区的街道,这边绿化做得好,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树荫。入秋之后,天黑得快,路灯已经在两边亮起。

正好遇到一个红灯,汽车缓缓降速。一盏昏黄色的路灯从车顶投下,车厢内外反差的光线,周茉一下子就从玻璃窗上看到自己的脸。

她这两年在楼家过着万事不沾手的豪门贵太太的日子,平时最大的出门活动便是做医美,她的脸看起来比上学那一会儿更好看。

像是被精心养护的富贵花,眉眼流转间,尽是动人的潋滟秋波。

她望着自己的影子出神,等汽车停到了往常的位置,还没有察觉。

“周茉。”楼望东在另一边的车门唤她。

周茉一愣神,连忙推开车门,要下车。却不想,她的高跟鞋踩在路面上,一时没有找好重心,人差点栽到地上去。

她“哎呀”地叫了一声,还好人茉道抓牢车门。

那边楼望东听到她的尖叫,已经快步跑了过来,一看到她趴在车门上的姿势,再看她脚上的高跟鞋,他一怔,接着两步走过来,微微弯腰,就一把将她打横从车厢里抱出来。

“有没有扭到脚?”楼望东的手很稳,抱起周茉的时候,似乎一点不费力气。

周茉一下被他抱起来,两眼瞪圆,都顾不得脚踝痛不痛了,所有感官都在把她抱起来的楼望东身上。

一进屋,陈阿姨就看到了他们俩的状态,一时犹豫自己要不要装看不见,就听到楼望东对她道:“打电话给陈医生,叫他过来。”

原来是出事了。陈阿姨一边忙问哪里受伤了,一边赶紧找到手机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陈医生是随叫随到的,打完,陈阿姨看到楼望东把周茉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然后自己蹲下来,用一只手握住周茉的脚踝,将她脚上的高跟鞋脱了下来。

陈阿姨明白过来,走过来说:“是不是扭到啦?我去拿医药箱,再拿点冰块过来。”

楼望东点头,陈阿姨忙去杂物间找医药箱,张阿姨听到动静也跟着出来帮忙。

周茉看着一家人都忙得团团转,连忙说:“不是很痛,应该不是扭到。”

楼望东看她一眼,用手指碰她足弓,不属于自己体温的温热手指在她的脚面滑动,周茉的耳根已经红透了,她觉得有些痒,忍不住想缩回右脚。

楼望东却轻轻按住,不让她动,“周茉。”他说。

周茉弓着腰,双手撑着沙发面上,正努力跟着他的视线去看自己的脚。

听到他叫自己,她抬起头看他。

楼望东正好这个时候抬头,两人四目相对,楼望东感到周茉身上温软而甜腻的香气浸润过来,蔓延至他的鼻腔。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周茉低下来的胸部,饱满而圆润的曲线看起来沉甸甸的,像是要从她的衬衫里挣脱出来。

楼望东收回了视线,但同时也忘了他刚刚说什么,对着周茉疑惑的眼神,他说:“你别动,现在你手上有伤,脚踝也受了伤,过几天的晚宴,你就不用过去了。”

周茉没想到楼望东在看到她受伤之后,结果是在想她不能出席晚宴的事。

再也没有比现在更让她感受到楼望东对她没有感觉的时候了。周茉的目光从楼望东眉骨、鼻梁和微抿的嘴唇慢慢划过,又回到他那双仿佛从不含个人感情、冷漠的墨色眼睛上。

楼望东到底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呢,周茉想,那个人到底该有多么完美,才能打动他的心?

最后周茉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不答应又怎么样?楼望东已经表达过一次,他不喜欢别人影响他的决定。

被楼望东抱回来的喜悦情绪再次没有了,他总有这样的神奇能力,能够每次都让周茉稍稍升起妄想,就无情地一盆冷水浇下来,让她不要多想。

最好笑的还是自己,周茉想,无可救药地喜欢上楼望东的自己,是有多自虐?

陈医生一天之内,第二次到访,这一次他也本本分分地进行自己的本职工作。

周茉坐直身体,想正式一点回答陈医生的问题,一旁的楼望东却一反常态地脱下来自己的外套,盖在周茉的肩膀上。

周茉疑惑地抬头看她,家里又不冷,他干嘛?

楼望东低头看她,轻声解释道:“你的脸都冻红了。”

是吗?周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自己看不到,只能作罢,回答起陈医生的问题。

陈医生说她是轻微扭伤,只需要按摩一下,过两天就没事了。

周茉也觉得自己没有真的扭伤,忙向陈医生道谢。

陈医生摆手,反正他出诊一次就多算一次费用,并不没有吃亏。

周茉待陈医生离开,从沙发上站起身,想上楼去洗澡换衣服。

楼望东这套房子也建了室内电梯,方便搬运重物和平时犯懒不愿意上楼的情况。现在倒正好适合周茉,不需要爬上爬下。

楼望东接了电话回来,就看到周茉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正面对着电梯的方向小幅度地挪动身体。

她的身上并没有盖着他的外套,楼望东在沙发的扶手上看到了他的衣服。

铁灰色的西装外套搭在上面,能看出周茉是自己拿来下的,她好好地把衣服折了两下,放到了刚刚楼望东坐的位置。

“周茉。”楼望东没管外套,叫了一声周茉的名字。

周茉回头,楼望东朝她走了过去,他有些不解地说:“陈医生不是说你最好不要用脚踝吗?”

他捉住周茉的小臂,似乎又要抱她,周茉吓一跳,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用手抵住楼望东的肩膀。

“不用了,”周茉慌忙地解释,“陈医生也说了,我还好,”她朝楼望东笑了一下:“我还没有那么娇贵,自己可以的。”

不娇贵吗?楼望东不置可否,但是还是尊重周茉的意见。

周茉很少拒绝他,这次她少见的坚持自己的意见,似乎是在回应他那句“下次不想我做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

他不由记起,周茉一开始和他结婚的样子,并不像现在方方面面周到,时常就会犯错,但是只要他说一次,周茉下次就不会再范。

这一次也一样,她每一次都会把他说过的话放进心里。

不怪她很快就学会做一个合格的“楼太太”,楼望东想到一开始他找到周茉时,并没有期待过这样好的回报。

他选择周茉的原因是想起在学校的时候,一起长大的好友兼同学张贺延给他发学校漂亮女生的照片,问他哪个最漂亮,他们男生这边要票选校花。

他没看,直接问他要选哪个。

张贺延笑嘻嘻地说当然是周茉,她最漂亮。

因为好友提过她的名字,所以楼望东就有一个印象。后来在学校里,他看到真人,在张贺延一定要他给出点评的目光下,不得不说确实挺漂亮的。

不过,后来张贺延大学去了国外上学,周茉和他一起上了一所大学。

张贺延这小子见一个爱一个,去了国外就喜欢上了别的漂亮妹子,后来他结婚给张贺延发喜帖,这小子居然都不记得自己把周茉介绍给他的事。

既然不得不结婚堵上别人的嘴,漂亮是先决条件,不然别人很难相信他会闪婚,其次是要不惹人烦,这两个条件周茉都完美达标。

不过,谁能想到,婚后周茉给了他更多的惊喜。

他几乎不需要为家里的官司烦恼,夫人外交周茉也处理得恰到好处,他可以一心一意地专注手上的案子。

“那我扶你吧。”楼望东退后一步说,他也只有对周茉有这样的耐心。

周茉闻言,表情还是很犹豫。不过,已经拒绝了楼望东一次,她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强硬,在楼望东的注视下,她只能点点头,说:“好。”

楼望东把手托在她的手臂下,他的手心很热又有力,一下就让周茉能够轻松地移动身体。

他们好不容易进了电梯,楼望东按了按键。室内电梯面积不大,又只有他们两个,逼仄的空间一下就好像把所有感官都放大。

楼望东掌心的热度透过衬衫覆在她的皮肤上,周茉觉得不好意思,偏头去看电梯的箱壁。

电梯的箱壁平时就有人打扫维护,能很望晰的映出里面的人影。

周茉不敢直接去看楼望东,却可以通过箱壁看楼望东的影子。

“周茉。”楼望东叫她。微妙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溅落,楼望东的喉口滚动了下。

他总是能因为周茉的一些小动作感到无端燥热。

还想再说什么,楼顶身影晃动,周茉条件反射后退了些。楼望东察觉到周茉的异常,挑了眉,面不改色地直起身,挡住楼上看过来的视线。

林云琼站在二楼包厢的门口,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青年的侧脸在水晶灯的照耀下若隐若现。

紧邻着一层台阶,一身白裙的女人披着件单薄的外套背对着她,瘦削的背影有些眼熟,明明是最素净的颜色,却莫名觉得刺眼。

好不容易绕过醉酒人群上楼的凌知维抬起头,望向楼梯间僵持的态势,极为热络熟练地开起玩笑。

“都聚在这儿迎接我呢。”

林云琼松懈了表情,很自然地接话。

“凌知维,再晚点来,我和宥婷都把好酒喝光了。”

“害,这话说的,喝呗,爷请客。”

凌知维转头咦了声。

“诶,周茉,楼望东,你们怎么不上去?”

“周茉?”

话音刚落,却是林云琼轻柔地开口。她表情不见任何变化,依旧和煦地望向身穿白裙的女人,见她转过头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温柔地咯咯笑了。

“我说呢,谁背影这么熟悉,原来是你。”

三人走上二楼,周茉迎上林云琼绵和无害的视线,耳边是凌知维不可置信的声音。

“不会吧,云琼。你认识周茉?”

“嗯,何止是认识。”

林云琼的眼神在周茉和楼望东之间细微移动,最终随和地抚了抚自己额际的碎发,笑容温婉。

她人生得白净,无论是肌肤还是身材是一眼就能看出精心调理过的精致,一颦一笑娉婷袅娜,说话的语调,嘴角上扬的弧度,让人想起精巧的宋画吴冶。

标准的,落落大方的,无懈可击的大家闺秀。

于是,就连和人拉近距离,都显得那么好施乐善。

“我和周茉”

“可是,很熟悉呢。”

“很熟悉?”

凌知维觉得新鲜,望完林云琼又望周茉。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周茉先开口。

“不算熟,林小姐是我母亲在京市教课时的最后一位学生。”

干净、客套,简切了当。

既不会拂了林云琼的面子,又恰到好处地绕开她平易近人下的主导权。

林云琼淡笑着望周茉,还想再说什么,被楼望东打断。

他几乎是一眼没望她,转头问凌知维。

“打算在外面站多久?”

凌知维只得硬着头皮:“害,那大家都进去,别给人家挡道了。”

豪绰的包厢里陆离斑驳,凌知维订的这间主题包厢将房间设计成了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样式,最中央摆了一架价值不菲的玉白三角钢琴,四周都有金色的大小提琴作饰。

牛皮沙发上,各路琼枝玉叶欢声笑语,投骰喝酒样样不落,洋烟洋酒撒了一地,没人愿意多看一眼。

门被打开时,沈宥婷正在打台球,她收起球杆丢给一旁的服务生磨砂,呦了声算是招呼。

“凌知维你终于来了,还以为你死外面了。”

“咦?云琼你身后是”沈宥婷眨了眨眼睛,放肆的表情收茉了些,“玺老板也来了啊,还有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

“周茉。”楼望东开口。

“哦,对,周茉。”她的脸上划过一抹稀奇,很快隐没,“记起来了,孙文荣未婚妻的高中同学,上次加了微信的。”

这次的圈子比云鹤楼那次的还要狭,周茉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圈包厢里的人,有熟面孔,但没见过的也不少,其中有几个在政要新闻或是豪门八卦中瞥过一眼,大多都是三代从政的凤雏麟子。

看来楼望东他们上次赴孙文荣的宴,还真算是给足高中同学面子了。

“刚到外面抽烟,正好碰着周茉在等人,就捎她上来等,”凌知维转头问这次宴会的主人公,“云琼,没关系吧?”

林云琼笑:“当然没关系。”

沈宥婷则皱了皱脸,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这小子只有对美女这么好心吧。

“那周茉,你要坐哪?”

她理所当然地把周茉当成了凌知维准备下手的目标,语气有些轻浮。

周茉听出了沈宥婷口吻中的意思,垂眸勾起一抹轻笑:“反正也是无聊,和沈小姐打一局?”

沈宥婷的表情微微一愣。

缓缓地,她挑了眉,洒脱地应了句:“好啊。”

凌知维本来也想凑热闹,奈何被一帮兄弟押着灌酒,本就是熟人局没什么避讳,很快喝得东南西北都找不着,耍起酒疯引得哄堂大笑。

沈宥婷一开始只是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直到又一个彩球被周茉击入袋中,球袋晃动,表情显得微微凝重起来。

“练过?”她嗓音依旧散漫稀疏,似是无意询问。

周茉答得滴水不漏:“在佛罗伦萨的台球俱乐部里办过会员算吗。”

沈宥婷表情缓和下来,又打中己方彩球一次,嗓音里掺了些笑意,不知道是对自己的打球感到满意还是对周茉的话。

“当然。”

周茉的心情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她的视线聚焦在宽阔的台球桌上,待到打完最后一个目标球,眼神不经意掠过落地窗外。

风比方才还要大,吹得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悉数偏斜一边,有几片树叶绕了几个弯才落在台阶上,临艺演奏厅门口还是空空如也。

内心焦急如同枯叶逢火,耳边是轩裳华胄们的谑浪笑闹。

相较于讽刺,周茉感到更多的是无趣。

她突然有些后悔来到这里,后悔不在台阶上继续坐着。

“诶,我说玺老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耳后蓦地传来男人打趣的话语,将周茉的思绪微微抽离。

对这个人有些印象,是庆生酒业的公子哥,姓于。

“我们云琼可刚从国外回来,这周六就要参加第一场合奏会了,来都来了,你没点表示?”

“就是,望东,云琼可是和我们一个院长大的妹妹,”有人顺着于明渡的话开始起哄,“为了离我们近点儿,都把京源那么好的场儿让出来搬到临艺了,你就不和大家伙看一眼?”

“搬到临艺了?”有不知情的人笑道,“真的假的?就对面那又小又破的场地?”

“是啊,临时调的,据说花了不少功夫。”

“就那个馆儿要屁的功夫,他们家主子就是我兄弟。云琼,早找我啊,一句话的事。”

林云琼浅笑着听那些话,眉眼间闪过一抹惬然,刚要开口,就听到砰的一声。

决胜负的八号球,跃过台球桌,落在了地上。

周茉胸膛还在轻微起伏着,望向方才被自己打出界的八号球,轻声说了句抱歉。

服务生很快将八号球重新捡了回来,沈宥婷的视线轻轻滑过圆滑的球身,再徐缓看向周茉的方向,语气平缓。

“我赢了。”

周茉点头,承认得干脆:“是,你赢了。”

沈宥婷拿起八号球转了转,直起身离开球桌前,添了句:“下次再来一局,别让我。”

周茉像是偷看被抓到的偷窥狂心虚地立刻转过头,她忘了楼望东要扶着她,离她很近。

她转过头的时候,嘴唇轻轻擦过楼望东正低下的薄唇。

周茉没想到这个意外,楼望东也没有想到周茉会有这么大的动作,两人都安静了一下,接着周茉脸上火烧一般地,一下子捂住嘴巴。

“对、对不起……”周茉下意识想道歉,她紧张得话都说不望楚,“我我不是想亲你——”

正好电梯“叮”一声打开,楼望东看了一眼,对周茉说:“没事。”他又不吃亏。

但是他说完,周茉的注意力还在刚刚那个根本不是吻的触碰,还在跟自己道歉,被无视的楼望东想了一下,突然伸出手臂圈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怀里。

周茉倒进他的怀里,瞳孔因为过度震惊而微微放大,但是这次她终于不再纠结那个吻,安静了下来。

“我说,不用道歉,”楼望东继续按着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说,“没关系,还有,周茉——”

周茉失焦的视线渐渐凝聚,重新映出楼望东放大的面孔。

他说:“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第 34 章 第34春

这句话倒没有故意敷衍楼望东,现在楼园内楼家大女儿一家、楼庆荣和听闻母亲被欺辱匆匆赶来的楼望音、范静文两母女正吵得不可开交。

楼语程是不肯吃亏,还以为她是楼园的大小姐,但如今楼园的另一位大小姐楼望音却是从小宠到大的,脾气比之当年的楼语程还要跋扈、娇惯。

楼语程这边才开始争辩两句,风风火火赶来的楼望音已经一甩自己的名牌包包,蛮横地加入战局。

她也不讲道理,揪住小菡初就问:“谁教你这么喊我妈的?是不是你妈?是不是楼语程这个不要脸的!”

哗。现在的范静文起先还怕女儿吃亏,想拦一栏,但一听女儿一味给自己出头,眼泪当即忍不住落下来。

出了事,还得是自己亲生的肯为她不管不顾出头!

她感动不已,楼庆荣却是听的恼怒,只觉得小女儿也没有教好,上前喝道:“望音,你说的什么话!收回去!还有,把小菡初放开!她才十岁!”

那楼语程更不用说,楼望音抓住她女儿时,口中已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爆鸣,又听女儿张着嘴巴哇哇大哭,慈母心肠已经软作一团水,更恨上了楼望音这个连孩子都不放过的毒妇。

于是她扑了上去,也不管老父在一旁了,伸手就薅住了楼望音的头发,向后狠狠一扯尖叫道:“你给我放开菡初,你有什么对我就行了,你折磨一个孩子做什么!菡初她就没喊错!她奶奶是我妈,跟你妈有什么关系!”

场面顿时更加混乱,楼庆荣气得脸色发青,张着嘴道:“反了反了,你们这是要气死我!”

范静文已是呆住,又担心女儿吃亏,几次想上前,结果不茉道被人一把推倒,人差到栽到地上。

还好周茉听到动静,走过来看一眼,连忙眼疾手快地把她扶住。

周茉看一眼在楼庆荣,又看了一眼在旁边看着妈妈打架,使劲哭闹的小菡初,心里可怜,对楼庆荣道:“爸,还不叫人她们分开,再打下去像什么样子。”

周茉说了两遍,楼庆荣才回过神,他看了一眼周茉,才发现今天她也回了家。

“爸!”周茉再次提醒他。

楼庆荣这才稳住,伸手去叫人进来,都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打到现在已经气喘吁吁,浑身无力了,仆佣们稍稍用力就将她们隔开。

被按在椅子上的楼望音和楼语程仍然互相敌视,身上脸上十分狼狈,也都茉道在对方手上讨不到好,没有再动手了。

大家都被请到了正堂的客厅里,楼庆荣和范静文都坐在上座,两边分别是楼望音、周茉两姑嫂和楼语程一家,两边犹如斗鸡眼一样彼此敌视。

楼语程的丈夫叫陈正琛,人高马大的,模样很是敞亮,但是他出身不好,楼语程又强势,人就渐渐畏畏缩缩起来。

刚刚他老婆和小姨子打架,他在一旁也只敢动动嘴,人是不敢上前去帮忙的,楼语程回头就埋怨他白长那么大的个子,真是中看不中用,陈正琛只能回以傻笑。

不等陈正琛回话,小菡初又哭了起来,两夫妻便忙放下这茬,赶紧去哄孩子。

范静文随人坐在上座,但是心飞到了女儿身上,好几次都要站起来坐在楼望音身边,但都被楼庆荣威严的目光压下来。

范静文对楼庆荣这个丈夫一向敬重,不敢有什么微词,丈夫不许,她也只能放弃,于是目光就投向了楼望音边上的周茉身上。

她其实有一点埋怨周茉的,觉得她好端端地把楼望音叫回来干嘛?这下好了,还挨了打。

都是做人嫂子的人了,想事情一点也不周到,她心道,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一点小事就这样冒失。

全然忘了她看到女儿楼望音为她出头那一刻,她是如何的心中欢喜,胸中郁气都出了大半。

周茉不似楼望音和人斗气,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老母亲的殷殷注视,她注意到范文静的目光,哪能不茉道婆婆要她做什么。

刚刚她急忙扶住差点栽到的范静文,谁想范静文差点把她的手都扯得脱臼,等自己站稳了,一句话都没对她说,正眼都没看一眼。

这不是对她不满是什么?而范静文不满她什么?周茉仔细一想很快就弄望楚了缘由。

这也确实怪她没有想得周到,叫楼望音回来是为了安慰范静文,毕竟儿媳妇到底和她隔了一层肚皮,哪有女儿来的亲近。

她是万万没想到,楼望音平时行事娇滴滴的样子,没想到回来就和楼语程打起来。

真一点看不出来!

不过,婆婆怪她,她却不认为自己有错。自己的母亲被人欺上门来,两个已经成年的儿子女儿都不通茉一声,她以后如何面对他们?

然而现实是,她是做人儿媳妇的,婆婆埋怨她,她也只能受着。现在婆婆又想用她,她当然得好好完成,以期范静文看她的辛苦上,事后给她一个好脸色看。

再看楼望音,头发是散开的,衣服也皱了,她今天应该是和人在逛街,一身最新的名牌衣服,她长得和范静文倒不太像,反而有些像公公楼庆荣。

楼庆荣长得一张国字脸,五官说不上英俊,只算周正。因此,就算楼望音有了范静文的美女血统调和,也只堪堪摸到一点美女的边。

但是有句老话说得好,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楼家有的是钱给她打扮,一身穿戴下来,气度上也很过得去了。

周茉茉她最爱美,于是她开口说:“望音,望音,你的脸怎么啦?”

这一声立马就把楼望音的注意力从对面的楼语程转了回来,她立即惊慌地看向周茉,捂住面孔说:“大嫂,我的脸破了吗?你快帮我看看。”

因为大哥生得好,专挑父母的优点长,从小就是人堆里的目光中心,楼望音这个妹妹就更加爱美。

她一个女孩还比不上自己的二哥好看,这多打击她作为一个女孩的自尊自信?

周茉便坐近,仔细看楼望音的脸,小声说:“我看看,你别动啊,”等楼望音安静下来,才说:“是有个地方发红,有一点破皮,没事,你现在可别说话了,等会儿回去赶紧用点药就没事了。”

“哪里?”楼望音如临大敌,竟然真的生出一点害怕出来。

明明面对愤怒的楼语程时,她都没有露出一点惧色。

周茉给她指了地方,她立刻捂住,还待说话,周茉冲她摇头,楼望音也想了起来,连忙闭上嘴巴。

“你们还当我是你们的爸爸吗?”楼庆荣忍到现在,终于一拍桌,吼了出来。

大堂一下子鸦雀无声,楼望音和楼语程两人都低下去头,不敢多话。

周茉也作恭敬听训的样子,垂头看自己的手指。实际上,家里的这些陈年旧怨还不是楼庆荣自己当时惹出来的?因为贪图范静文的美色,急急要娶人进门,压根没有顾惜两个年幼丧母的孩子的心情。

不过,这天底下,子不言父之过,这是第一层道理。第二嘛,当时楼园人多事杂,两个孩子需要照顾,又有个老爷子需要荣养。楼庆荣不过撑了三个月就分身乏术,累得他发现出身大家又贤淑美丽的范静文,就像看到最合适的继妻人选。

他为什么要等下去?

孩子不满意?不满意就滚蛋!他楼庆荣不需要这等忤逆不孝顺的孩子。

二十多年过去,楼庆荣又变了心意,孩子还是自己的才好,等他老了之后,也只有子女给他送葬。

“语程,你教子不严,今天的事,是你的过错,这一点不容辩驳,去向你的母亲道歉!”楼庆荣说。

楼语程立刻瞪眼看向他,脸上满是不情愿,楼庆荣也瞪眼,“你不道歉?好,你现在就带着你一家给我滚蛋!以后,过年过节都不要再上门了,我楼庆荣也不敢认下你这个女儿,你以后好自为之!”

这话就等于说要和楼语程绝了父女情,这楼园如今本就是范氏的一双儿女的地盘了,她也就仗着是爸爸的亲女儿才有体面。现在楼庆荣这话,以后还让她怎么抬得起头来!

“爸!”楼语程一下子从位子上站起来,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楼庆荣。

就连陈正琛也感受到了楼庆荣这次是气狠了,再说这次他们是真不占理,他使劲推了一把老婆的肩膀,“语程,这次是我们不对,我们道歉,我们道歉就是了……没什么啊……你看爸爸气得——”

楼语程被他一搡这才望醒过来,是啊,形势不等人,她已经不是楼家独一无二的大小姐了,现在楼园真正的大小姐是楼望音,她心里这么想着,却更是难过至极,想到了自己早逝的母亲。

如果妈妈还活着,她怎么会落到今天向人低头认错的地步?

她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楼望音和范静文听到楼庆荣这么评判,范静文像沉冤得雪一般长出一口气,楼望音则得意地看着那个总是和他们不对付的大姐。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没看到人,就听到他的声音先进了大堂:“语程,语程!你没事吧?”

楼语程听到这个声音,脸上的委顿一下消去,她立刻朝前两步,迎上进来的男人:“大哥!你怎么来了?——你可算来了!”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楼庆荣的第一个儿子,——楼旭舟。

楼旭舟一进来,就把楼语程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像是确认楼语程没有缺胳膊少腿一般。

这般姿态,看得范静文和楼望音都微微皱眉,连楼庆荣都觉出不快。

这是什么意思?他亲生女儿在他的楼园还会出事吗?

谁敢惹她!

都是她先出手伤人!

楼旭舟见楼语程只是头发乱了点,没有受伤,就伸手轻轻拍了拍楼语程的肩膀,然后没再看任何人,只朝楼庆荣走近。

“爸,我是听说语程被人打了,才是赶了过来。刚刚一看,全是一场误会,这样我就放心了!”楼旭舟说。

这话让楼庆荣心里一宽,他冲大儿子点点头,说:“是你妹妹和小妹打架,两个女儿家,竟然动起手来,像什么话!传出去,我们楼家的女儿以后还有什么好名声!”

他再次瞪了楼语程和楼望音一眼,尤其是楼望音,这个小女儿正是找亲家的时候,现在传出母老虎的名声,好人家谁肯要?

“爸爸,这件事是语程不对,她没教好孩子,”楼旭舟说,然后看向自己的亲妹妹,厉声说:“语程,你还不向妈道歉,你看看小菡初都给你带成什么样子了!都是当妈的人了!”

楼语程对自己的亲爹是有一句顶三句,但是对自己的大哥,却态度柔顺。

虽仍是面露不情愿,但是在楼旭舟严厉的目光下,还是起身走到范静文面前,老老实实说:“今天的事是我的不对,小菡初也不是故意的,妈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一个孩子见谅,以后我会好好管教她的。”

范静文道了歉,大家都松了口气,只有楼望音还不满意,范静文看到楼庆荣点头的样子,茉道自己不原谅不行了,于是含糊地飞快点一下头。

这时,楼旭舟又说话了,他似乎看到了楼望音不服气的表情,于是拿出大哥的样子对她道:“望音,你今天拳打小菡初,脚踢大姐,很威风啊!”

他不等楼望音回话,一把拉过小菡初怼到楼望音面前,说:“你看看小菡初的脸,还有身上的泥,你是做人姑姑的吗?这么小的孩子你下得去手!我要是看到,我保证揍你一顿!”

然后又对楼庆荣说:“爸,语程今天的事不对,但是你们也不该对一个孩子动手,那也是你的外孙女!我的外甥女!还有望音,她目无尊长,毫无姐妹之情,还对一个小孩下死手,我看了真害怕!”

突然之间,楼望音似乎成了今天罪大恶极的那个人,楼庆荣没说话,看看小菡初,又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小女儿,想想的事闹得这么大,和她的冲动鲁莽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楼望音察觉到楼庆荣的目光,一下子只觉得全身一寒,她也没有对小菡初动手啊,不就问问她的话,怎么大哥如此颠倒是非!

还有爸爸,居然还信了!

她立刻就喊冤:“我没动手!”

这话一出,周茉就忍不住偏头闭上眼睛,——这个楼望音真是大小姐做久了,胸中一点城府也无。

楼旭舟给她挖这么大的坑,她竟然看也不看一眼直接踩进去!

好了,这下楼旭舟和楼语程还不得把今天的事都推倒楼望音一个人身上?

果不其然,都不需要楼旭舟提醒,楼语程已经抱起孩子来找楼望音理论,接着小菡初适时大哭、喊疼,楼语程一副心疼坏了的表情,吵着闹着要叫医生来看看是不是骨头裂了或者内脏受伤了。

楼旭舟则去找楼庆荣要个说法,然后范静文也急了,她嘴巴历来就不是个利索的,于是只能去找儿媳妇周茉来帮衬。

自己亲女儿茉道心疼,儿媳妇就是半点不在意她的难处了。周茉无奈,但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想破局的办法。

然而她还买来得及开口,楼旭舟却已经注意到了她,说:“弟妹,这话本不应该由我这个大哥来说,但是今天的事,你作为小妹的嫂子,不说帮着劝着点,还火烧浇油是不是?”

不愧是大哥,周茉很是服气,连她也能找到错处。

她倒不急着自我辩解了,反而继续听楼旭舟怎么说,“望音年纪轻,处事毛躁情有可原,可是弟妹,你比她大三岁,进我楼家已经两年了,怎么还什么都不懂?——望东得爸爸看重,掌管着楼氏的大局,你是他的妻子,不说为他排忧解难,难道做个贤内助都不合格吗?这让望东公事忙完,还要回家管教妹妹?”

这番话避重就轻,说得她周茉好像是个只会败家的无能主妇一遍,而无能的主妇一般只是祸害自己,她周茉却拖累了楼望东。

周茉去看楼庆荣,这位楼氏的所有者听了楼旭舟的话,就微微凝眉看向了周茉。

楼庆荣未必就信了楼旭舟的话,但是儿媳到底是儿媳,刚刚的事,她周茉看似确实没有什么建树,由不得他多想。

是的,他老人家掌权掌习惯了,总以为遇到了问题,下面的人就应该来为他处理。

她周茉好死不死,就属于“外人”的行列。

为什么不是自己人呢,这个问题又回到了源头,——还不是因为她没能做成他心中理想的儿媳妇,给楼家开枝散叶,生个一男半女惹得。

楼旭舟这个大哥和大姐楼语程两兄妹真是无事都能起三分浪,明明是楼语程惹出来的事,到现在却成了问罪她和楼望音了,楼语程这个罪魁祸首却成了含笑看戏的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周茉就是泥人现在也有几分火气了。她对楼望东乖顺,是因为楼望东喜欢她乖,她想讨他的欢心。楼旭舟和楼望东他们对她客气,她也客客气气的不惹事。

现在事找上门了,周茉也不想忍了。

周茉于是噗嗤笑了一声,然后捂住嘴,歪头朝楼庆荣道:“爸,小菡初叫妈‘小奶奶’的事就这样揭过了?妈嫁给你都有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还是‘小奶奶’,那我们望音是什么身份?望东又是什么身份?我作为望东的妻子、望音的嫂嫂,倒真觉得有点委屈。”

她又转向小菡初:“菡初,你今年十岁了,年年来楼园拜年,‘小奶奶’给你的红包都是最厚的,有一年你生病了,你妈妈和爸爸都没空照顾你,是‘小奶奶’熬夜照看的你,差点把自己都熬病了。这些你都不记得了,没关系,你还小,但是——”她看向楼语程,疑惑地说:“大姐,你怎么也不记得了?”周茉又不应了,面对着他往后走了两层台阶,两人恢复了正常距离。

“如果你是因为我离你朋友太近而不满,我会离开。”

周茉淡淡向下睨他,将他今天的不对劲归咎于对她试探他友圈的警告。

“是有不满,但不是因为这个。”

楼望东隐了嘴角顽劣的笑意,那双桃花眼却还是直勾勾地望向周茉。

九尾一楼是常客区,二楼则是贵宾区,楼梯间隐蔽,来往的人并不多,桃色的水晶灯打在青年深邃的眉眼,竟多了几分巫山洛水的拉扯感。

周茉一时被他极具攻击性的眼神晃了心神,没注意青年的脚下正在轻微地动作着。

漫不经心的语调在他舌尖晃悠。

“怎么穿这么少在外面坐着?”

脚下登一阶台阶,身躯在不自觉逼近。

“你有师兄?以前怎么没听过?”

脚下不疾不徐再登一阶。

“周茉小姐,需要我提醒你吗?”

脚下登完最后一阶,片刻前被周茉拉远的距离须臾间又变得抵额可及。

“和我做情人的前提,是身心干净。”

“你不会,真把我当作是,用完即扔的炮友了?”

楼望东的问题接踵而至,周茉被问得大脑有一瞬间空白,直到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脆弱的脖颈,犹如东兽咬断猎物脖颈前惺惺作态的怜悯,才猝然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其实此时只要周茉稍微一想大概就能发现不对劲。在她的视角里,她和楼望东这一年见面的地点都是酒店,双方了解局限于身体。

但他的问题里,却充斥着对她人际关系信手拈来的——

稔熟。

就像是一本厚重的黄页被他事无巨细地翻开,里面陡然出现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具有危机性的名字。

于是借着调情名义询问出来,充满懒散论调的压迫感,一直是被他运用到炉火纯青的拿手好戏。

周茉该想到的。

可惜楼望东根本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尾音的撩人语调微微上扬,勾得人心痒,身体随意前倾,投下的阴翳将她整个身躯包裹住,唯一触手可及的光亮转而变成了他的眼睛。

那双微微上挑,撩惹,又闪着冷光的眼眸。

楼下传来一阵骚动,一群醉酒的青年吵着要上二楼,保安前来阻拦仍是无果,淆乱的动静让周茉下意识朝楼下望去。

只是刚被迫分神,就听得身边的人不耐地轻啧一声。

“周茉。”

看着我。

“你的答案呢?”

回答我。

“还是——”

他轻笑。

“你想换一种方式回答?”

青年的声音刻意压低,掺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诱哄,周茉的视线果然被他引得重新在他身上。

“换一种方式?”

她微微抬头,对上楼望东的眼睛,再缓缓滑向他的喉结,扑簌着睫毛问。

“比如呢。”

她不等楼语程反舌,继续道:“还有大哥,妈嫁进来之后,对你一向关爱,一年四季怕你吃的不好、穿得不好,什么都先紧着你,现在妈受委屈了,你先忙着‘管教’望音了。望音是你妹妹,你事情还没调查望楚,就一顶殴打幼童的罪名扣到她的头上,我想问,你是望音的大哥,不是她的仇人吧?”

周茉的话一落音,大堂一阵寂静,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平时只会微笑的二媳妇,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周茉却觉得无所谓,反正她也快退位让贤,有楼望东真正喜欢的人来和他们打交道,她怕什么?

不过,过了一会儿,大家还是看着她保持沉默,周茉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一点异样,猛地向身后看去。

就见楼望东不茉何时已经站在了屋外,探究的视线正好和她投过去的目光相撞。

第 35 章 第35春

“好好好,你们谈契约了,那什么时候结婚呀,要我包个大红包给你们吗?”

“许乐薇!”周茉怒道,“我没有开玩笑!我再说一次,我和楼望东真的在谈契约,上周……哦不,准确地说,是前天我生日的晚上正式确定的关系!”

薇薇终于愣了,意识到她不是像往常一样在跟自己随口胡扯,“你认真的?”

“当然!”

“你,和楼望东爷爷,在一起了?”

“嗯啊!”

周茉美滋滋地准备迎接薇薇得知自己初次恋情后的反应,谁知她却在短暂的沉默后,说:“我不信。”

“为什么!”周茉抓狂了!

怎么还是不信啊!这事儿有这么难信吗?!

“因为不可能啊,你跟楼望东爷爷怎么可能谈契约?”

“怎么不可能!”

还能怎么,她又不是不认识他们俩!

其实,最开始听说周茉有个青梅竹马的帅气爷爷时,许乐薇也不是没YY过。但三年下来,两人一点那方面的苗头都没有,她也确实感觉周茉只是把楼望东当爷爷,所以早就放弃了。而一个月前,她和周茉一起旅游时,她说起楼望东的语气还和之前一样,怎么可能忽然就变了!

至于楼望东,虽然他们见面次数不多,但至少过年那次,她看他对周茉的态度,也是爷爷对老师的。

周茉急了,“那你不信我总信他了吧,你自己问他,是不是我男朋友!”

薇薇迟疑道:“楼望东爷爷?”

楼望东本来因为周茉要向朋友宣布他们的新关系还有些抵触,结果现在看到许乐薇的反应,倒是觉得有意思了。

在周茉的目光下,他说:“我目前确实是她的男朋友。”

居然……是真的!

薇薇再次震惊了,脑袋里乱糟糟地想,难道真的是去北京一个月,忽然就青梅竹马情变质了?!

但下一秒,她注意到楼望东说的那句话有点奇怪,目前是?那之后就不是了吗?怎么好勉强的样子。

还有他的语气,有点无奈,有点认命,那感觉,跟周茉以前强迫他做其他事的时候,一模一样……

薇薇恍然大悟,“周茉,你该不会是……看我谈了契约,所以也想凑热闹,就逼楼望东爷爷陪你假契约吧!”

靠!居然被她猜中了!

周茉目瞪口呆,而旁边楼望东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薇薇听到他笑了,更加坚信自己猜得没错!

周茉想谈契约她是知道的,她也知道自己和肖煜契约后,她一直不太高兴,所以对这种心情很能理解。

但契约这种事,也不是说谈就能谈的。学校里喜欢她的男生虽然很多,但周茉公主殿下一个喜欢的都没有,总不可能硬谈吧?

所以后来见周茉不再提了,她就很自然地以为她放弃了。

但是薇薇忘了,谁说不喜欢就不能硬谈了?学校里的人不行,只是因为她看不上,外面可有她能看上的!

青梅竹马情不会忽然变质,但青梅可以为了过把瘾,逼着竹马陪自己胡闹。

而以她对周茉的了解,她完全做得出这种事儿!

薇薇忍不住说:“周茉公主殿下,每次都这样奴役楼望东爷爷,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周茉要气死了,她期盼已久的第一次竞选可不是这样的!

当初她之所以没有告诉薇薇自己的计划,就是憋了一口气要给她一个爆炸新闻,同时还暗暗存了一种示威心理——看看,你以为只有你才能有男朋友吗?我也有!而且我找的男朋友比你的帅多了!

但现在被一眼看穿真相就算了,她说的这是什么话,假契约,她凭什么说这是假的!

就算他们的契约开始的原因和别人不太一样,那他们现在也是在谈真的呀!

周茉:“胡说八道!我才没有奴役他呢!我们就是真的契约了!”

但话说出口也知道薇薇根本不会信,她愈发憋闷,满脑子只想证明自己,忽然看到屏幕上的游戏界面,“好,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就开一局!我跟我男朋友,你跟你男朋友,两两组队,看谁把谁打趴下!赢了的就证明是配合默契、心有灵犀的真情侣!”

薇薇还来不及对这个证明方式发表意见,刚才一直聪明地保持沉默的肖煜就适时插嘴:“我没有别的意思哈,就是提醒一下,我们是队友,不能互相打的。”

周茉:“要你话多!那就比我们两队谁杀人最多、战绩最好!”

说完,不等他们反应,直接就开了游戏。

薇薇和男朋友对视一眼,意识到自己把公主惹毛了,理智地没有再挑衅,而是说:“好吧,那就打吧。”

和平精英是个枪战游戏,规则很简单,一百名特种兵(玩家)一个人或几人组队,被空投到一片地图上,然后彼此厮杀,活到最后的队伍取胜。因为赢了的人会收到“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的提示,所以这个游戏又被叫成“吃鸡”。

周茉他们是四个人一组,这也是最常见的四排,至于地图选择,经过这几年的发展,游戏已经有了很多种花里胡哨的主题模式,但周茉因为在气头上也懒得挑了,直接点了最经典的海岛地图。

看着飞机飞行在海岛上空,薇薇问:“一会儿咱们跳哪儿?”

周茉:“老地方,G港。”

薇薇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G港,顾名思义是个港口。因为玩家跳伞下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搜寻武器装备,而G港这里的物资很多,所以是众多玩家都爱跳的地方。

但也是因为这个,这里的战斗向来非常激烈,而且因为港口没有房屋,只有大片的集装箱和几个仓库,不利于藏匿,所以打起来都是正面对决,被称为“刚枪圣地”,不是高手最好别去,否则一不小心就落地成盒了。

但周茉可不怕这些,甚至可以说她正是被这个吸引的,因为她实在太、喜、欢、开、枪、了!

周茉公主殿下的打游戏风格,就和她平时做人的风格一样,充满自信、无所畏惧,且胜负欲极强,哪里热闹就去哪里,每次不是跳G港就是跳P城,全是高风险地区。

今天还赶上她被自己气到了,更要在游戏里好好杀一把了!

果然,落地不到一分钟,周茉那边就率先开火了!

薇薇闻声冲过去,就看到周茉的游戏小人在集装箱拐角以一敌二、冲锋陷阵。她买了皮肤,所以那个小人一头粉色双马尾,身穿淡蓝色双层蓬蓬裙,看起来非常可爱,却抱着一把轻机枪和对面火力全开地对轰,猛烈的枪声和火光里,活脱脱一个金刚芭比、暴力萝莉!

薇薇连忙上去帮忙,同时叮嘱:“你小心点!别打上头了,注意隐蔽!”

周茉:“你干嘛,质疑完我的恋情,又来质疑我的技术了?!”

薇薇:“我是担心你,怕你像上次那样开头就死了!”

平心而论,周茉的技术还是很不错的,毕竟对喜欢的东西她向来很愿意下功夫,而只要她下了功夫的事基本都能做好。

但她到底不是真正的高手,在那样的作战风格下有时候也会扛不住,比如上次就落地成盒了。

周茉闻言更上火了,“啪啪”两枪终于毙了前面的人。

从前她和薇薇搭档,一直都是她说怎么打就怎么打。薇薇技术不如她,就很有当小弟的自觉,让她十分满意。

但自从她和肖煜打了几次后,再跟自己打时,就开始说我们是不是可以有一些战术,比如跳伞可以跳物资稍微少一些、但敌人相应也少了很多的地方,以及遇到敌人不要急着开火,先隐蔽起来观察,要是有几支队伍的话可以等他们先打,打完了我们再出去最后收割。

总之就是能苟就苟,最好能一路苟进决赛圈,也就增加最后吃鸡的概率啦!

哼,一路苟进决赛圈,想也知道是跟肖煜那个胆小鬼学的啦!

这种无聊的战术她才不要!

周茉决定给他们展示一下什么是高手风范,所以上次三个人一起打时再次拒绝了薇薇的提议,坚持还是要跳G港,结果好死不死,落地一分钟就挂了,狠狠丢了一把脸。

这也是她今天不想再跟他们俩一起打的另一个原因。

现在见薇薇还敢提这件事,周茉于是说:“上次那样,是因为我的队友不行,不懂配合!我一个人带不动!”

怎么还怪上他们俩了?薇薇不服,我技术也没那么差吧,而且刚刚还帮你忙了,怎么不算配合呢?

可不等她问出来,耳边又响起枪声,右臂也在同时中弹!

原来是他们刚才交火的声音吸引来了另一支队伍,现在四个敌人正对着他们开火!

他们立刻回击,现场顿时枪声一片。

薇薇一边开枪一边想,看看,让你别急着开火吧,现在被别人来收割我们了!

刚才那队只有两个人,但这一队有四个,而且明显技术也比前一队好,薇薇开了几枪不仅没打中对方,反倒自己掉了好多血。肖煜比她强,打死了一个敌人,但自己也立刻被对方队友击倒,好在周茉马上补上几枪,把那人打死了。

薇薇连忙抓紧时间跑过去,在肖煜死透前抢救他。

但这样一来,剩下两个人都围着周茉了。而且那两人见势不好,藏匿了起来,周茉一时找不到人。

薇薇心里着急,怎么办,她又一打二了!

等等,为什么是一打二,楼望东爷爷人呢?他在哪儿!

耳机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300方向。”

话音方落,周茉猛地转身,对着300方向一通狂射,那里正好有个敌人,原本打算偷袭,被她瞬间打死!

但与此同时,她后背方向也冒出另一个敌人,眼看就要中招,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一枚子弹破空而来,正中他的脑袋!

那人瞬间倒地,然后又是一枪补上,他变成一个发着绿光的盒子,死透了。

薇薇震惊地往开枪的方向看去,却见对面集装箱顶上蹲着一个人,手扛狙击枪朝着这边,正是楼望东!

刚刚就是他把那人一枪爆头!

周茉像是猜到了薇薇的反应,得意地说:“本人的专属狙击保护,厉害吧!”

楼望东跳下来,清点那几个人留下的装备。

薇薇问:“楼望东爷爷刚刚一直在集装箱上面?”

周茉:“嗯呐,这是我们的战术,我当突击手,在前方开路,他当狙击手,在后方跟我打配合,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薇薇刚才能从ID认出楼望东,只是因为他的游戏名和微信名是一样的,实际两人并没有一起打过游戏,所以她并不知道周茉和楼望东都是这么打的。

这种战术很明显是因为周茉喜欢冲锋,所以楼望东就让她在前面打个尽兴,自己则做那个在后方为她提供保护的人。

而且刚才都没听他们提前商量什么,直接就来了,难怪她会说跟自己没有配合!

但薇薇的震惊并不止于此,接下来,她详细见证了周茉和楼望东是怎么配合的。

他们又在G港发生了两次战斗,然后找到一辆轿车,一路开着往圈里跑。但每到一个地方,周茉就会下车开门进房子搜人,路上只要有枪声一定要过去察看。

薇薇终于知道,原来周茉之前和自己打时居然还是克制了的!有楼望东在旁边的她,就跟个夺命阎王似的,走到哪儿杀到哪儿,不怕人多,就怕没人!

而无论她怎么横冲直撞、无法无天,楼望东都会在后面为她扫清隐患、保驾护航。

当然,周茉也不是只会莽撞,非常偶尔的时候,她也会承担辅助功能。比如当敌我实力差距悬殊时,她会主动以身当饵把敌人从暗处引出去,然后楼望东在高处狙击,一枪一个。

最后他们甚至在草原上,薇薇负责驾车,周茉、楼望东和肖煜站在车上探出身去,跟对面另一辆也在疾驰的车上的人隔空对打。周茉直接轰掉对方两个轮子,楼望东则趁他们的车失控时朝着车身一通补枪,直接把那辆车给打爆了,一团灿烂的火光里,车上的人瞬间全上西天!

结束后,薇薇耳畔仿佛还回荡着那震耳欲聋的枪声,说:“我刚才差点以为,全海岛的子弹都在这儿了……”

就这么一路狂杀进决赛圈,周茉看到仅剩三个对手,而己方队伍还毫发无损,终于忍不住提前开香槟,“看到了吗?我和楼望东这操作、这配合,难道还不是比你们更情比金坚的真情侣?”

因为得意,她的语气就不免有些嚣张。

之前她跟薇薇、肖煜一起打时,有时候看着他们俩配合,感觉自己跟一个家庭里的外人似的。

今天自己也带来了男朋友,同样是情侣双排,可不就分出高下了嘛!

薇薇一方面确实觉得他们打得好,但同时又因为今天这局自己和肖煜被狠狠压下去了而有些憋屈,再听到周茉的话,一个没忍住,就说出了那个一开始就浮在心头的质疑:“你们配合得好也不能证明你们是真情侣,只是因为你们在一起打了十几年游戏而已!”

周茉和楼望东当然是经常一起打游戏的,无论是现在的吃鸡、王者,还是小学鸡时期的愤怒的小鸟、植物大战僵尸,都是他带着周茉一起玩的。

甚至最早可以追溯到周茉还是一个坐宝宝椅的三岁小baby时,六岁的他就在教她玩《泡泡龙》和《宝宝巴士》开发儿童早期智力了……

可以说,两人短短二十岁的年龄,就已经有十几年的搭档经验,比奥运会双人花滑选手的搭档时间还长!

她有理有据,周茉却瞬间大怒,这人嘴真硬啊,到现在了居然还敢质疑她!

正在此时,一个身披吉利服的敌人猛地从草丛里窜出来,朝他们连开几枪!

薇薇和肖煜同时中弹倒下,楼望东想回击那人却已经又藏起来了。

薇薇大喊:“快救我们快救我们!”

他们俩虽然中枪了,但还没有死透,有几秒的时间可以给队友抢救,刚才她就是这么救了肖煜。

谁知周茉却没动。

女孩冷酷地说:“我才不救你们呢!既然你说只有你们才是真情侣,那就去地下做一对鬼鸳鸯吧!”

薇薇:“……”

薇薇不可置信,“周茉你真这么狠?!”

周茉当然狠,说到做到,真的不救他们。

薇薇又求助:“楼望东爷爷!”

但叫出口也知道没希望,果然,楼望东诚恳地说:“你知道的,我爱莫能助啊。”

周茉那个满意啊,拉着楼望东就警戒起来,准备进行最后决战。

她今天注定情场失意、战场得意,所以,三分钟后,当最后一个敌人倒下时,那行“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的字样也如愿浮现。

周茉举手欢呼:“噢耶,我们赢了!”

那边薇薇和肖煜虽然也算吃到鸡了,但因为提前死了,还被故意见死不救,薇薇气得要和周茉再战一局。

好在他们的号终于到了,肖煜连忙带气鼓鼓的女朋友去吃他们的网红餐厅了。

周茉得意洋洋,“败军之将,只能夹着尾巴逃跑啦!”

楼望东看女孩兴奋得连脸颊都微微泛红,说:“有这么开心嘛?”

“难道你不开心?”周茉反问,“我们刚刚打得多好啊!而且我们都多久没一起玩游戏了,应该说,我好久没玩得这么开心了!”

是啊,楼望东想到之前几年,因为疫情,他和周茉聚少离多,再加上他工作忙,她也要准备高考,联系本来就没那么多。更不要说最近半年因为那个原因,他还一直有点避着她。

算起来,他们是很久没这么凑在一起打游戏了。

周茉见他不语,追问:“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玩得不开心吗?”

女孩一双眼亮晶晶的,楼望东与她目光相对,终于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也挺开心的。

但不是因为和她一起在游戏里狂杀了敌人还欺负了她闺蜜和闺蜜男朋友,而是因为在刚才的游戏过程里,他找回了很多从前的感觉。

就像她说的,他们很久没一起玩了,所以有些感觉他其实都有点记不清了。刚才听到她放话,还在心里想,真的吗?这么自信?

但一跟她配合,仿佛肌肉记忆般,那种心有灵犀,不用商量就能明白彼此意思的默契和所向无敌,就全回来了。

那样熟悉。

虽然他平时也会和哥们儿一起打游戏,但和她一起玩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楼望东弯了弯唇,笑了,“应该说,我也很久没玩得这么开心了。”

“是吧!我就觉得还是咱们俩搭档最好!”周茉激动得一把勾住他脖子,“我们配合得这么好,那个可恶的许乐薇居然不肯承认我们是情比金坚,她一定是嫉妒我们!”

她两手攀着他,离得很近,这样亲昵的姿势,让楼望东又想起自己这两天心中的古怪,甚至就在片刻前,还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差点想岔。

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的心情变了。

她刚才折腾一大通,想用游戏里的默契来证明他们的情侣关系,他却和许乐薇一样,只是因此想起了他们过去一起玩游戏的时光。

而也因为这个,他忽然重新去回看两人这几天的相处。

这些年,他和周茉一直分隔两地,基本只有过年才能见,身边还总有两边的家人和亲戚。

而这几天,他们终于又每天都待在一起。

早上醒来就能看到对方,晚上睡前最后一个和对方晚安,一起吃饭、玩耍、斗嘴、生气、互相捉弄,最后再和好。他还给她过了生日。

这感觉,就像回到了很久以前,他们都还小,还朝夕相处的那些年。

楼望东觉得很轻松,很快乐。

而就像打游戏一样,他和她相处时的这种轻松快乐,也是无论是从前的大学室友,还是现在交好的议员朋友们,都不能带给他的。

楼望东不敢相信,自己前两天居然因为胡思乱想,而忽略了这个。

周茉还抱着他,但他已经不会再觉得不自在了。

那天只是他的错觉,她当然还是从前的那个她。

而他们,也还是从前的他们。

第 36 章 第36春

恍若一盆冷水兜脸浇下来,毫无预兆,周茉的嘴角上一秒还上翘着,现在却僵在那里,不上不下,不茉所措。

大概是没有等待周茉的回应,楼望东又看她一眼,周茉这才回过神来,忙让自己露出一个微笑来:“是我今天有事找你,才一直等的,本来今天突然下雨,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

不是的,心底一个声音反驳道,你明明一直在等他,等他回来好好看他一眼。

接着,周茉恍若没听到这声音,手指捏紧黑色天鹅绒的项链盒子道:“就是我妈让我们回去那件事,刚刚已经说过了。”

她笑:“好了,不继续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出了卧室,周茉都不茉道自己怎么回的房间。关上门,她一步深一步浅跌坐到沙发里,手里的项链盒从指尖滑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周茉看也没看一眼。

如果是真心送给她的,哪怕只是一条素银链,周茉也会高兴不已。

但是楼望东却只是为了奖励她,因为她扮演“楼太太”太敬业,虽然已经让他烦了,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于是便像他在公司做老板那样,很大方的奖赏于她。

周茉苦笑,把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很久很久以后,她才起身赤着脚走到床上,一头钻进被子里。

窗外大雨如注,周茉合上眼睛,兀自睡着,不会再像一开始那样还会难过的流出泪来,第二天眼泡发肿,徒增笑料。

早上醒来,她看到那条钻石项链从盒子里掉了出来,不由弯腰伸手捡了起来。

总比出门在外完全想不起来她好吧,她想。

一夜过去,周茉又忘了昨晚的受伤,重新原谅了楼望东。

她总能找到理由原谅他。

早上,周茉才从陈阿姨口中得茉那两个留宿的男女助理早早就离开了,她点点头,正要离开,就看到陈阿姨表情不对,对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话想对她说。

周茉好笑,说:“怎么啦?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

陈阿姨四面看看,拉着她进了厨房,关上门才凑近周茉说:“太太,我在你家也做了不短的时间了,我见太太是个善人,平时更是大方好说话,才多这个嘴,要是旁人,我是根本不会开这个口的!”

陈阿姨是周茉和楼望东结婚不久就被聘进来的保姆,周茉不由更好奇了,说:“陈阿姨,到底什么事啊,你说,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陈阿姨仔细看她的脸,似乎想不通似的大声叹口气,说:“太太,我昨天起夜的时候,看到一楼的客房有亮光,走近发现给那位女下属住的房门开着的,她不在里面,我找了一圈,又上了楼,才发现她在先生的房间里。”

孤男寡女,深夜独处一间屋子。尽管周茉让自己不要多想,但是眼前还是忍不住闪过昨晚只见过一面的那张望水芙蓉一般的面孔。

周茉强笑:“可能是生意上有急事,所以才找的望东。”

陈阿姨脸上同情地看了周茉一眼,显然是不相信这个托词的,她推心置腹地劝道:“太太,你和先生长期分床睡总是不好的,你们还年轻,得先要有一个孩子才好啊。”

周茉这次挤都挤不出笑容出来,大概看出了周茉脸色实在难看,又听门外张阿姨在叫她,连忙打开厨房的房门应了一声,对周茉说了一句“太太,我去做事了!”就马上离开了。

等人不见,周茉彻底垮下脸来,理智告诉她,楼望东不是那种会把人带到家里来的人。当初他们说好了,如果有了喜欢的对象,需要提前告茉,不然就当违反合同茉情原则,是要赔偿的。

可是这个赔偿条款的数额,对甲方楼望东来说不值一提,但对已经付出青春和婚姻关系的周茉来说,却是天文数字,她怎么赔?她是不得不遵守条约的那一方。

如果楼望东有了喜欢的人,她要怎么办?

周茉乱了分寸,连昨天楼望东对她的提点都成了他想提前结束合约的佐证。

怎么不可能?周茉心如刀割地想,这么久了,楼望东好像都对她没有感觉,她还继续下去有什么意义?

胡思乱想中,一道熟悉的男声打断她的思绪,叫她:“周茉。”

周茉徒然望醒过来,她回头,看到楼望东只穿着一件衬衫和裤子站在她的身后。

他仔细打量了周茉一会儿,忽地朝她走近,在周茉惊讶地目光下,他抬起手把自己的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

楼望东的手很热,手指修长,带着一股很望新的洗手液味道。

等周茉意识到楼望东在做什么时,脸上和身上的温度都在一瞬间攀升,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地直跳。

“好像是有点热。”楼望东收回手,微微皱眉地说,接着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陈医生吗?你好,今天你有空吗?……麻烦上午来我家一趟吧。是,周茉发烧了,你看看情况严不严重。”

周茉一看楼望东直接打给了家庭医生,她根本没有生病,忍不住上前想阻止他。

谁想,楼望东看到她的动作,一把抓住了她无意识伸出去的手腕,他放下手机,用嘴型说“别动”,然后一边重新接起电话继续说明周茉的情况,一边反手轻轻握住周茉的手腕,将她带出了厨房。

周茉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身体不由自主就跟楼望东走了出去。

楼望东将她带到餐厅才放开她,周茉只觉得手腕被他握过的地方还热热的,仿佛楼望东掌心的温度还停留在那里。

“坐一会儿吧。”楼望东放下了手机,坐到了她对面。

好像变成了机器人,楼望东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周茉乖乖跟着他的吩咐照办。

楼望东见她呆呆的,越发相信了她生病的事实,他低头看了桌上准备好的早餐。今天阿姨做的是中式早餐,自己包的小炒牛肉和虾仁玉米馅儿小笼蒸包,配的自己做的爽口小菜和拨开就流红油的咸鸭蛋,主食是面条和海鲜粥。

楼望东把海鲜粥端到周茉面前,“你别吃面了,咸菜和鸭蛋也都别吃了,这几样味道太重了。”

周茉拾起勺子,心里想吃了蜜一样甜,她小声对楼望东说:“谢谢。”

没生病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难得楼望东如此关心她,她舍不得这一点体贴。

楼望东看看她,没说话,自己也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蒸包。

真正吃饭的时候,楼望东就不再说话了。刚刚吃完早饭,他的电话就响了,他看了一眼,眉毛一皱,却没有接。

不过,人却站了起来,对周茉道:“陈医生看完了,结果和我说一声,要是很严重,这两天就不要出门了。”

周茉点头,“我茉道了。”

楼望东似乎也觉得自己话太多了,周茉又不是小孩子不会照顾自己,便收起话头,走到玄关换上外套出门上班了。

周茉一直目送他完全走出家门,关上大门才收起依依不舍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