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荒野深处的一个纯粹的哈萨克村庄,偏远又寂静。跑到这种地方租房子的人,要么是跟着老板跑工程的内地民工,要么是像我们这样的种植户家的雇工吧。
我拉开被子钻进被窝,盯着那两行字渐渐入睡。
睡一会儿,醒一会儿,迷迷糊糊直到天明。
似乎在经历之前睡在这张床上的那个人某个时期的辗转反侧。
第二天,我在这个村子里转了转。出门前锁上了门——虽然没什么可防的。
这个村庄和乌伦古河上下游的绝大多数村子一样,也是一个牧业村。夏天,村里牲畜和壮劳力全都进入北方的深山牧场,每家每户只留一两个人守着草料地。因此,整个夏天村子里安静极了。
按规定,每家每户除了草料地,还会给分配几十亩耕地。可牧民们大多不擅耕种,都把地租给了外地人。
我家的租地就是这么来的。
安静,空旷。我从村头走到村尾,好容易才在村里唯一的一家杂货店门口看到两个人。
是两个酒鬼,坐在墙根阴影处的长条木板凳上持杯沉默相对。脚边堆着几只空啤酒瓶。
我的到来令他俩暂停喝酒,默默打量了我很久。
小店的木门异常狭窄,已经变形。窗户又矮又小,窗框上绿漆斑驳。土坯墙年代过于久远,墙根处蚀空了一长溜。整幢房子已经陷入大地一尺多深,一进门就得下台阶。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房间很黑,站了几秒钟才适应里面的光线。
木板的柜台,木板的货架。货品寥寥。居然还有桂花头油这类古老商品。
我将有限的商品观察了好几遍。最终还是什么也没买。
傍晚,我妈才骑着摩托车来接我。
我把被褥卷起来绑在摩托车后面,转身重新锁上这间房子。
上锁的时候,心里突然间涌起几分离别的惆怅。奇怪,这个房间明明只住了一晚,这个小村子也只停留了半天,竟有异样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