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耳朵都不侧转一下。
水从上游来。上游有个水库。
说是水库,其实只能算是一个较大的蓄水池。位于荒野东面两公里处,一侧筑了一道栏坝,修了阀门。简陋极了。
可是对于长时间走过空无一物的大地的人们来说,这汪大水简直就是一场奇遇!
我曾去过那里。走啊走啊,突然就迎面撞见。那么多的水静止前方,仿佛面对着世界的尽头。
不见飞鸟,不生植物,和荒野一样空旷。
仅仅只是水,一大滩明晃晃的水。镜子一样平平摊开在大地上,倒映着整面天空。又像是天空下的一面深渊。
这一大滩水灌溉了下游数万亩的作物,维系了亿万生命的存活。可这番情景看来,又像是它并不在意何为葵花,也从没理会过赛虎丑丑鸭子与鸡们的欢乐。
它完整无缺,永不改变。
与其说此地孤寂,不如说我们和我们的葵花地多么尴尬,我们所有的劳碌奔波简直跟瞎忙一场似的。
我沿着水边慢慢行走。水的另一方,遥遥停着一座白房子。
如果说湖水是世界的尽头,那么,那座白房子便坐落在世界的对面。
住在那里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呢?我渴望过去看看,但每次绕着水岸走了很久都没能抵达。
离开那块葵花地后,我有好几次梦到那片荒野中的大水。梦到南方来的白鸟久久盘旋水面,梦到湖心芦苇静立。却没有一次梦到生活在遥远白房子里的那个人。
秋天来临的时候,我们的葵花地金光灿烂、无边喧哗,无数次将我从梦中惊醒,却没有一次惊醒过他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