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迪安的部队大部分人马是弓箭手和法师,当时远程部队被安排在了飞空艇上,总体的伤亡最轻的。但当时米瑞雅带领的骑士队也在地面部队中,在恶魔的围攻下,除了领队的米瑞雅和少数本领或者运气比较好的精灵骑士,其他人也是非死即伤。
但最大的战力折损还是女皇受了重伤。
在那场混乱的战局中,附身在巫妖身上的穆达尔,将足以摧毁飞空艇或者歼灭大半支地面部队的魔王的一击倾注在了她的身上。罗兰召集了擅长净化的法师们对她身上的诅咒进行驱散,虽说只要将诅咒驱散了以后,女皇就应该能凭自己的强大体质愈合伤口,但那股诅咒实在太深了,直到现在女皇还没有恢复意识。
同样从早上起就昏睡不醒的还有妃兰,为了将我从万千恶魔包围的绝境中救出她再一次动用了危险的恶魔召唤术,用一头深渊领主为我创造了逃生的机会。但在那之后她就一直没醒过来,罗兰说是没有什么大碍,但需要一点时间休养,艾丽莎公主一直在看护着她。
整个营地现在几乎一片死寂,虽说大多数人都因为过于疲惫而睡下了,但就连负责守夜和巡逻的士兵们也死气沉沉,不由得让人感觉有点不舒服。
这场战争开始以来我们几乎势如破竹,这一场败仗如当头一棒,一下子打灭了所有人的士气。
“是我的错……”我不自觉地说出了这句话。
“大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瓦克有些错愕,马上想要反驳我。
我摇摇头打断了他:“不,确实是我的错,侦察的时候我其实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但我却没能推测出敌人的意图……”
而且第一个见识到穆达尔附身在其他巫妖身上使用魔王的法术的也是我,我是最应该想到穆达尔可能会用这一手伏击我们的部队的人。
在女皇攻破沙塔城的时候,我们的动向就已经被敌人猜到了,所以他们给我们布了这样的一个杀局等着我们。而我们因为在沙塔城发现的空间裂缝感到了危机感,急于求成地推进,不偏不倚地一头栽进了陷阱。
作为掌握线索最多的人,我是最应该察觉到这个陷阱的人。
“大哥……”瓦克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显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经历了这么一场惨败,亲眼目睹了那么多弟兄牺牲,他的心情不可能比我轻松多少。
“放心吧,我没有事……”我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这一次多亏了你在下面带领弟兄们突围,谢谢你。这会儿我在这里守夜吧,你赶紧回去休息。”
“不,大哥守夜这种事情还是让我来吧。”瓦克想推辞。
“我浑身上下完好,你受了伤,你替我守夜不是折煞我?快去吧。”我轻轻推推他的肩膀。
这一次瓦克没多说什么,对着我点了点头就往营地里头去了。
我目送他离去,然后一屁股在旁边的树墩上坐下。
把瓦克支走,主要是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虽然我还不至于因为一场败仗而心灰意冷到振作不起来,但沮丧依然是不可避免的,它像是一个阴魂不散的幽灵依附在我心头,让我心里堵得慌。
事实上回来之后我就知道了牺牲的人数,还知道了大部分人的名字。牺牲的十七个血斧氏族的战士中有一大半都是我和瓦克都打过交道的战友,甚至还有几个在部族里关系比较亲密的。瓦克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特意避开了这一点,只是报告了统计的结果,以免让我产生太多心理负担。
以前的教官曾经教过我们,当一个好的战士不难,但当一个好的指挥官就没那么容易了。因为战士只需要背负他自己的性命,而指挥官要背负很多战士的性命。
女皇的伤也有我的一份责任,就算我扛着她在恶魔的包围圈中跋涉,就算我陪她死在那里又怎么样呢?一点微不足道的努力,根本不足以偿还我的疏忽。
我本以为战斗到现在我应该对战场理解得很透彻了,但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稍稍感受到了真正的战场有多么的沉重。
无意间,我的目光看到了树桩边上搁着的,阿扎克的战斧。
阿扎克当初带领族人反抗魔王的时候也肯定预见过会有很多人为此而牺牲吧。他曾经为了救下当时还只是个少年兵的老酋长而提前发动夺权的政变,绝不是一个罔顾他人性命的人,但他还是背负起了那么多人的“死”,毅然决然地在战场上踏步向前。
当真是个伟大的领袖啊,原来我和真正的英雄还有这么远的距离。
我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了我耳边。
“谁?”我下意识地警觉起来,抓起斧子扭过头。
从白湖城上空降下的上万恶魔有相当一部分向周边地区扩散移动了,难保没有恶魔跟着我们寻到这片营地。
然而最后我看到的却是月光下一个留着金色头发的精灵小女孩站在不远处,扑闪着眼睛看我。
“妃兰?”我愣住了。
摸头杀助你重振旗鼓(2)
这丫头已经醒过来了么?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不应该是艾丽莎公主在看着她的么?
在我为一连串的疑问愣神的时候,注意到我的妃兰已经啪嗒啪嗒跑到我跟前来了。
我们大眼瞪小眼地对着看了一会儿,她突然往前一扑抱住了我的膝盖。
这一次召唤恶魔的消耗不小,她的意识也跟着变成了小鬼模式。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怎么跑出来了?艾丽莎殿下呢?”
“艾丽莎……在床边睡着了。”妃兰抬头奶声奶气地回道,“我就跑出来玩了。”
艾丽莎公主差不多一整天都在照看她,会累得睡过去倒也是正常的。她大概就是趁着艾丽莎公主趴在她旁边睡着的时候醒了过来,自己一个人溜了出来。
“不要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会让人担心的啊……”我轻声说道,突然又感到心里一沉。
我并没资格对她说教,说到底害她变成这样的就是我。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把手缩了回来。
“咦?手!手!手!”妃兰原本还在转着脑袋蹭我的手心,我一把手拿开她就不干了,伸着双臂一蹦一蹦地抗议起来。
我只得重新把手放到她脑袋上,她又开始慢慢摇头,用自己细软的头发蹭我的手心,似乎是觉得很好玩。
我看着这样的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对不起……”
妃兰听见了,只是疑惑地歪了歪头,这个状态下的她连理解我道歉的原因都做不到。
她这个样子让我感到更加愧疚,我默默地低下头垂下眼睛,直视她那双澄澈的一无所知的双眼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感觉到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