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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神灯的诅咒 约翰·狄克森·卡尔 4197 字 2024-02-18

“是的先生。”

“你以为如何?”

“恐怕不可行,吉特先生。”

“为何?”

班森低声致歉,随即绕过吉特身边,走到那排窗户下低矮的书架旁。他们静静地看着他,木柴在炉火中砰地爆裂开来。班森戴上一副镶边眼镜,俯下身子挑出一木蓝色的厚书。当他拿着书转过身来时,那眼镜配上微红的肤色,令他看起来就像一位普通的牧师。

“先生,”班森举起那本书“这是赫雷斯·林内尔的巨著。”

“哦?是本什么书?’‘

“先生据我所知,林内尔先生乃是秘道、暗室领域中现今仍健在的最权威人士。可否让我为您选读书中的若干片段?”

吉特觉得领口发紧。

“你是打算告诉我们,”他问道,“塞文大宅中并无此类秘密的处所?”

班森低下头。

“是的.先生。经老爷的许可,林内尔先生在此进行了为期两周的检查,他十分确定地表示,出于一些建筑学原因,我没太听懂的原因,这里不可能存在任何的密室。”

班森打开书,缓缓翻动书页,指尖停在他要找的那一处。

“怀着极大的遗憾之情,本人特声明如下,”他高声读道,“塞文大宅乃根据首任塞文伯爵夫人奥格斯塔之愿建成,她对哥特式情怀的喜爱在图书馆中仍可见一斑。似乎由此可推测,如此一座宅邸不可能全无机关。然而本人经过弹精竭虑之探察……”

“然而就是没有机关,”见班森停止诵读,吉特接过话来,“那海伦究竟身在何处?”

“我无从得知,先生。”

“如刘易斯所说,她总该在什么地方的吧!你总不会要我相信……相信……”

他们不由自主地齐刷刷扭头去看那盏青铜神灯。

它端坐在壁炉上,浅显而租糙的纹路环绕灯身。不知是否出于他们的想象,它似乎已经开始氤氲出缕缕毒雾,周遭的空气皆已被其感染。它触及了人心深处的迷信,渗进他们的脑海中,开罗某家疗养院内,吉尔雷教授那乌黑肿胀的尸体浮现在眼前。那么海伦呢?

“‘如从未存在过一般’”奥黛丽喃喃自语,“‘灰飞烟灭’。”

随即,遇上了吉特的眼神,奥黛丽惊醒过来。她站起身,连忙走向他。

“我可没真的相信这话啊,小伙子,”她忙不迭地安慰他,“实际上,”她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着,“我敢打赌,对这话我比你更不屑一顾。你多少还有点将信将疑,而我一点儿也不。”她犹豫着,“吉特,你为何会觉得这事有可能发生?”

“因为……”

“因为在伦敦出了点意外,我就知道!你之前说过的。但到底在伦敦发生了什么?”她的情绪突然为之一转,“不!等等!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放松点,奥黛丽。”

“我很害怕,吉特,害怕极了!别问我在害怕什么,我不会说的。但你意识到了没有,吉特?今晚我们睡在这儿,而海伦会睡在哪里呢?”

他抓住她的手臂,压了压,好让她冷静一下。但她想象中的画面实在是可怕得让人无法面对。

“还有,”深陷恐惧中的奥黛丽说道,“我们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我要把房子再搜索一遍。倒不是不相信你,班森,”他转身面对这个如岩石一般沉默、自己从童年时起就已熟识并十分喜爱的人,“但我要自己去看看。”

“你找不到她的,吉特。”内奥黛丽肯定地说,“这里头有些滑稽、离奇又恐怖的东西在作祟。我知道你肯定找不到她。那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要不要报警?”

“不,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

“海伦的父亲。”

“对啊,”奥黛丽承认,“没错,还有这个因素。”

“无论发生什么,”吉特有些暴躁地说,“这件事绝不能泄漏给报社。”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塞文伯爵那微屈的双肩,灰色的头发以及两颊深深的沟纹。“老人家身体一直就不太好,而他的妻子,你还记得吧,在海伦小时候就死于血毒症了。”

奥黛丽并不知道此事,因为她和海伦相识也就是近五六年的事而已。她紧盯着吉特:

“血毒症?海伦的母亲?”

“没错。而海伦又告诉我,她父亲的心脏现在也有问题吉尔雷教授之死,要是再加上现在这件事,那真是能要了他的命啊。你说对不对,班森?”

“是的,先生。”班森答道。他唐突地转过身去,弯腰将那本蓝皮书放回架上。此时管家彭芙蕾太太走进房间,虽只是瞥了坐立不安的刘易斯一眼,但已足以让那年轻人忙不迭溜了出去。彭芙蕾太太胸部急速起伏,显然是刚刚急匆匆地从那陡峭的楼梯爬上来。

“若您不介意我打扰一下的话,先生,”彭芙蕾太太对吉特致意道,同时以职业习惯的目光扫视了一遍整个房间,“我想最好告诉您一个新的坏消息,有人给报社打了电话,把海伦小姐失踪这事给捅出去了。”

“给报社打电话?”奥黛丽重复道,扭头向吉特投去一个含义不明的眼神

“是的,小姐,”彭芙蕾太太艰难地喘着气,“不仅给报社打了电话,还给警察局也打了。现在外面的铁门那里来了三个记者,还有本地警局的警监。”

“是谁打电话给报社的?”吉特质问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先生。他们都不知道。报信者没有留名,声音低沉,还略带点外国口音。他们说他的笑声听起来很是不堪,还说……”此时彭芙蕾太太在房内游移的目光触到了壁炉上方那东西,她不由得猛然后退一步。

“还说,”她继续,"青铜神灯已经带走了海伦·洛林小姐。这是原话,先生,‘带走了’海伦·洛林小姐。那人还说如果他们不相信的话就请到塞文大宅去看看。”

“于是……”吉特·法莱尔嘀咕着。

他的双手使劲儿按压着太阳穴,为了争取点思考的时间,他走到房间中央的桌旁,桌上摆着些杂志,还有盛在瓷盆里的黄色水仙花,以及一个盖子上刻着圣甲虫图案的烟盒。吉特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颤抖着用打火机将其点燃。彭芙蕾太太似有责备之意地对他说;

“我需要您的指示,先生。我在电话里和莱昂纳德说过了,叫他把铁门关上。但发生了这些事,那些人在那儿吵吵嚷嚷的……”

“不能让记者进来,彭芙蕾太太。”

女管家耸了一下肩膀。

“这肯定不关我的事,先生。不过我看没法把瞥察也挡在外面。”

吉特·法莱尔又恢复了常态,变回那个镇定、顽强去解决实际问题的年轻人。

“正相反,”他冷冷地说道,“这点我们很有把握。不管怎么说,这儿并没有发生犯罪案件。”

“没有吗?”奥黛丽小声嘀咕。

吉特的前额上青筋暴跳;“就眼下所知,没有任何犯罪发生。无论如何要将警察拒之门外,不管他们有什么反应!你还不明白么,彭芙蕾太太?最要紧的是尽可能地瞒住塞文伯爵啊!”

“噢!”彭芙蕾太太突然惊觉,一手掩住双唇;“对不起!真是抱歉,但是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而且从开罗来了电报!”

吉特将香烟从嘴边拿开。

“什么开罗来的电报?”

“是老爷发来的,先生,邮局的戈尔丁先生六点前刚来过电话,那时邮局已经关门了。电报是拍给班森先生的,”她朝班森点了点头,“但他当时正像个侦探一样询问园丁们,然后又依次和每个人谈话,又去搜查整座房子,不让人打扰他。所以我把电报记了下来,我想我仅仅是……”

彭芙蕾太太身着一件皱巴巴的围裙,用带子随意系在肩上,此刻她一边说个不停,一边在她那件腰带里摸索着,那动作看着像是在更衣一样。她掏出一张便笺纸将其展开抚平。

“请让我来,先生。”班森自然地打断。

他走上前来,伸出双手。但吉特此时已顾不上礼节,一把从彭芙蕾太太手中抽过纸片。而他所读到的内容,哗啦一下将他方才的部署全盘摧毁了。

海伦还安好否?阿里姆·见做出了新预言。虽必无大碍,但需谨慎行事。请于伦敦时间今晚九点致电于我,开罗萨沃伊大陆饭店。 塞文

“完蛋了,”奥黛丽在他身后读完电报,喘着气,“我们无计可施了吉特。现在必须和他联络。”

“看来只能如此了。”

“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奥黛丽说,“那么他只会打电话过来,而且不管我们说些什么,他都会认定这儿出事了。吉特,这太糟了!肯定有人……”

“有人在搞鬼。没错,我也发现了。”

“请让一下,彭芙蕾太太,”班森说,随即颇具威严地将管家请到一边,自己走上前来,“我来应付记者和警察。吉特先生,我可否认为,目前这里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莫说是这座房子,就连整个庄园都不能让人进入,”吉特说,“直到我们决定下一步的对策为止。如果您养了狗的话,松开他们的链条。”

“容我打断一下先生,”彭芙蕾太太般勤地投下又一颗重磅炸弹,“但这对那位已经身在此处的绅士不适用啊,”见其余三人一齐转头瞪着她,忙提高嗓门解释道,“那位绅士是在记者来之前就到了,开车来的,班森先生!前门一直没关上!现在他在楼下图书室里,正浏览那些书呢。但他说……”

已经没必要把话说完了。

他们之前并未留意到门外那沉重的脚步声。但此刻,有一只手重重地旋开门把。门廊里那个巨大的身影,初一瞥之下,令奥黛丽·维恩不禁畏缩退步。

“我这人本来够耐心的了。”那身影宣称,将屋内各人均恶狠狠地瞪了一遍,“但该死的,竟让我在楼下那坟墓里枯坐许久,眼看冥界的丧钟都要在午夜敲响了!莫非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还是说成心要害我不成?”

彭芙蕾太太闪到一旁。

“这位是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她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