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2 / 2)

“别说蠢话!”

“卢克医生,你就这么肯定是蠢话?我觉得你不敢肯定。”

“亲爱的,别管我怎么样。告诉我,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这么说刚刚你确实看到我们在夏屋里了。我就知道。不过,我根本不在乎。”

“我不是说夏屋里发生的事情。我想搞清楚切断电话线的人是谁。”

丽塔猛地停住脚步。她细细的眉毛皱在一起,露出真切的惊讶之色,我不得不相信她并非装蒜。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可没切断过什么电话线,对此毫不知情。”她狐疑地说,“电话线断了?我们家的吗?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但不等我回答,她就打开前门急匆匆进入房里。

大宅宽阔的客厅灯火通明,客厅后面的餐厅也一样。客厅主色调为蓝色,白色丝缎装饰其间,在台灯柔和的黄光映照下,看不出丝毫破败之象。壁炉上方挂着丽塔的画像,由保罗·费雷斯亲自画就。壁炉的铜质柴架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客厅地板上铺着几块厚厚的地毯,边桌上还放了一瓶酒和一瓶苏打水。

阿莱克·温莱特坐在收音机旁,手中端着威士忌加苏打。

“呃——哈啰,亲爱的。”阿莱克低声招呼着。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酒精似乎让他感觉暖和一点,愉快一点了,“我们到处在找你。”

丽塔闷声闷气地说:“巴里和我在网球场那边逛了逛。”

“啊。玩得愉快吗?”

“还不错。你把窗帘都拉好了吗?灯火管制哦,别忘了今天玛莎休息。”

“都办妥了,亲爱的。”阿莱克晃着杯子说,“你亲爱的小老公把一切都办妥了。我们今晚要好好乐一乐。”

丽塔看起来活像个悲剧女主角,我几乎能看见她暗暗咬紧了牙关。她心中似乎有两种情绪在交战,一是对阿莱克真切的怜悯,对他努力走出封闭内心的怜悯和爱慕,另一种是同样真切的,想要对他扔点什么东两的冲动。最终,前一种情绪战胜了后一种,她竭力愉快地,甚至是故作认真地问:“卢克医生刚刚告诉我有人切断了电话线,这是怎么回事?”

阿莱克脸上立刻愁云密布。

“都是该死的约翰森,”他说,“偷偷溜进来切断了电话线。他就想惹恼我。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万一我们需要给消防队、警察或其他什么人打电话……”

“我想来一杯,”丽塔说,“看在上帝的分上为什么没人给我一杯酒?”

“甜心,就在那边桌上。自己去倒吧。今晚我们别理会医生的警告。这是个特别的夜晚。”

“我要喝杯加冰的酒!”丽塔几乎在冲他嚷嚷了。

丽塔尖厉的声音差点就能震碎玻璃,不过她很快控制住自己,冲我笑笑,表示一切都好,但双手仍然不停地发抖。她穿过客厅走进餐厅,凉鞋木跟在硬木地板上踩得噔噔作响。走到厨房门口,她停下脚步,再次转过身来。

“我真想去死。”她的叫声穿过两个房间,音量虽然不大,语气却非常激烈。说完她推开双向门,消失在厨房里。

阿莱克略显惊讶。在昏黄的灯光下,从侧面看去,他宽大的方脸倒显得没那么干瘪,没那么死气沉沉。他一张大嘴偶尔抽搐一下,但不是经常。他洗过脸了,一头稀疏的白发小心地梳得整整齐齐。

“我想内人刚刚的行为稍嫌不雅,”他说,“天气这么热,她有点运动过量。我一直告诫她别运动过量——啊,我的孩子,快进来!请坐!替自己倒点喝的!”

屋内听得见雨水落在房顶上的声音。巴里·沙利文从前厅走了进来,边走边用帕子擦着双手。一听到阿莱克的声音,他立刻显示出防备性的姿态,似乎怕得想要退缩。他这种表现阿莱克一看就应该明白内有何种玄机。看起来,这年轻人所经受的良心谴责远甚于丽塔。

“谢谢你,先生。”巴里拿起酒瓶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乐于喝上一杯。平常我不怎么饮酒。但今晚——”

“这是个特别的夜晚。不是吗?”

酒瓶从巴里的指间滑落,砰地打翻在桌上,然后滚到地板上去了。幸好酒瓶落在一块地毯上,没有摔碎。高个子年轻人立刻蹲下身去捡,跪在地板上活像个打翻的晒衣架。他站起身后看也不敢看阿莱克。

“我肯定是这世上最笨拙的公牛!”他猛挥着手里的酒瓶说,一挥之下差点碰碎了酒杯,“我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瓶子一下就从手里滑了下去。瞧!就是这样滑下去的。”

阿莱克哑然失笑。但他眼皮微微一颤。

“我的好孩子!没关系!反正你也没打碎酒瓶!”阿莱克被逗得非常愉快,从轻笑变成了哈哈大笑,“现在请坐下。等到八点半我们就打开收音机——”

“收音机?”

“丽塔想听那出广播剧。”老头看看我,“《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一集。我査过广播节目时间表了。九点钟我们可以接着听新闻。天哪,你们知道吗,没能邀请保罗·费雷斯和他那位客人,我感到非常遗憾。”

通向厨房的双向门嘎吱打开,丽塔端了个平底无脚杯,装着琴酒加柠檬水,杯中的冰块闪闪发光。她穿过餐厅,鞋跟重重地踏在地板上。

“保罗·费雷斯怎么了?”她尖声问道。当她把酒杯举到唇边时,本能地看了看壁炉上的肖像画。

保罗,费雷斯绘画技巧如何,批评家们自会讨论。至少在我看来,这幅肖像画得相当不错。这是幅半身像。画中的丽塔身着晚礼服,颈边挂着钻石项链,腕间带着钻石手链。丽塔认为戴上钻石首饰降低了画的品味。但这是阿莱克的提议,而且他对此颇为满意。

然而,画中人仿佛是丽塔拙劣的模仿版。毫无疑问,那就是丽塔,美貌被额外突出的丽塔。但她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阿莱克明白其中含义的话,恐怕会不大高兴。活生生的丽塔厌恶地看着画中的自己,然后出于某种原因,很快转开了视线。

“保罗·费雷斯怎么了?”她再次问道。

“亲爱的,他府上来了位客人,是你的病人,对吧,医生?”

“不。他是汤姆的病人。”我说,“汤姆规定他必须坐轮椅。所以那位先生让人从伦敦送了台电动轮椅过来,最新款的玩意儿。”

“那位先生姓梅利维尔。”阿莱克解释道,“他是个侦探。”

巴里替自己倒上杯烈性威士忌,加了稍许苏打水,一口气喝光。

“才不是那样!”丽塔叫道,“他是同防部的人。帕克太太是这么告诉我的。”

“他不是个官方侦探,但经常被卷进谋杀案调査。听我的没错!”阿莱克飞快地点点头,“我想什么时候得让他跟我们讲讲办案经历,或者类似的事情。讲点有趣的东西给我们听。我一直就对犯罪的事情感兴趣。”

丽塔和沙利文在阿莱克头顶交换了一个眼色。小伙子的表情清楚地说着:“今晚就行动吗?”丽塔用她极富煽动性的眼神回答道:“是的。”我必须承认自己当时感到一阵恐慌。巴里又倒上一杯威士忌,加了更少苏打水,一口喝下去。他眼神虽然还是害怕,但非常坚决。丽塔走过去轻抚着丈夫稀稀落落的白发。

然后阿莱克打开了收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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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伦敦西区是著名的艺术胜地,剧院遍布,常常上演各种传统及实验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