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他还能听得见一般。

她说:“我路过莲花镇的时候,发现那里的莲花开了。莲花一直会陆陆续续开到中秋的吧?”

她说:“师父,那镜花鸣月湖好看吗?”

她说:“师父,你醒醒啊。”

年少的时候,她是在瘟病和尸堆里活下来的。

活着可真是场漫长的煎熬。

但就是有这么多人拼命想要活着,包括她。

她被架在火上,浑身烧灼得疼痛,求助地望着周围站着的人,得到的却只有一双双冷漠的眼神,和唾骂的言语。

她是瘟神,是吃人的怪物。

有人把她从火海里捞出来,堂而皇之,大摇大摆,无人能挡。

别人都说她是个魔物,应该烧死。

他爽朗大笑,道:“那正巧,老子也是个魔物。”

最后他拎着她扬长而去。

后来她一路跟着他,他甩都甩不掉。

那是因为她知道,只有跟着他才能活。

哪怕他走得很快,她卯足了劲地跑去追他,追得双脚长泡,摔了一跤又一跤。

他哪里是魔头,因为没有哪个魔头像他那般心软的。

终于,他调头走回来,看了看摔倒在地的她,她那双眼睛明亮得很,他认命地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她的头,道:“算了,我认输,我败给你了好吧。”

然后他将她捞起来,一把背在背上,稳稳地往前走。

她便趴在他宽厚的背上,也终于放心地闭上眼睡得个天昏地暗。

她这一生新的开始,是师父背着她走的。

到如今,结束的时候,她却是与师父调了个个儿。

世界都是安静的。

她背着师父一边艰难地往山下走,一边大哭。

像个被遗弃了的孩子。

当初,她被困在火堆里走投无路的时候,都没这般哭。

只是因着师父的出现,这场哭泣被延迟了一二十年。

她好像哭出声了,又好像没有。

一路往下的台阶上,都是师徒俩的血痕。

他们回了药谷,回了家。

陆杳带着凌霄回到小院里。

陆杳跪在床前,给师父擦身更衣,梳头洗脸,帮师父收拾得整整齐齐。

一如从前模样,只不过是睡着了。

薛圣在屋里没待多久,便抹着眼泪转身出去了,嘴里骂道:“这群天杀的王八羔子。”

小童们坐在屋檐下,尽管努力忍着,还是发出了细微的呜呜声,顶着两只红红肿肿的眼泡子。

行渊留守在屋子里,陪在陆杳身侧,见着她形单影只的模样,道:“阿杳,送你大师父走吧。”

良久,陆杳才似回过神来,轻飘飘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