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灯光打得那张冷漠的脸白得吓人。她不能相信他,如果她说错了什么,他就会用这副冰冷严苛的面孔对待她。现在她已经领教了他极端的敏感,那尖酸的嘲讽是他的保护机制,感情一旦受到伤害,他那扇心门关得有多快。顷刻间,她为他的愚蠢而恼火。困扰他的无疑是虚荣心受到伤害,她隐约意识到这种创伤最难愈合。真奇怪,男人竟对自己妻子的忠诚看得如此重要。最初她跟查理约会时曾期待着某种不同的感觉,变成另一个女人。到头来她觉得自己跟从前一样,只是感到健康,也更有活力。现在她真希望跟沃尔特说孩子是他的——谎言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但这一确认则会是他极大的安慰。再说,这也不一定就是谎言。真是滑稽,她心里有某种东西阻止她去享有怀疑带来的好处。男人是多么愚蠢!他们在生育中扮演的角色那么无足轻重,是女人经历长达数月的艰辛,最后在痛苦中生下孩子,可男人却要因为那短暂的瓜葛便提出如此荒谬的主张。为什么那会左右他对孩子的感情?接着,凯蒂的思绪又转移到她怀着的孩子身上。想到这个,她既不激动,也觉不出什么母性的关切,只有无端的好奇。
“要我说,你该好好想一想。”沃尔特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
“想什么?”
他稍稍侧过身子,看起来很吃惊。
“想想你什么时候走。”
“可我不想走。”
“为什么不想?”
“我喜欢在修道院工作,觉得自己成了有用的人。你在这儿待多久,我就愿意待多久。”
“我应该告诉你,以你目前的状况,会更加容易染上周围的各种疾病。”
“我喜欢你对待这件事的慎重。”她讥讽地笑了笑。
“你不是为了我才留下的吧?”
她犹豫了。他无从得知现在他在她心中激起了最强烈、最意想不到的情感,那就是遗憾。
“不是。你不爱我,我时常觉得自己让你厌烦。”
“我没想到你会为了几个古板的修女和一群中国小毛头而不辞辛苦。”
她的双唇勾勒出一丝笑容。
“只因为你对我做了错误的判断,你就那么鄙视我,我认为这实在有失公平。你就是这么愚蠢,这可怪不着我。”
“如果你决意留下,你当然有权这么做。”
“很抱歉我没给你机会展现你的宽宏大量。”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很难跟他一本正经,“事实上你说得很对,不仅是为了那些孤儿我才留在这儿。你看,我的处境多么特殊,整个世界竟然没一个人可以投奔。我认识的人无不觉得我讨厌碍事,也没一个在乎我是死是活。”
他皱起眉头,但不是因为愤怒。
“我们把一切都搞砸了,是吧?”他说。
“你还要跟我离婚吗?我可一点儿也不在乎。”
“想必你知道,把你带到这儿来,就等于我宽容了那个过错。”
“我不知道。你看,我还没对不忠做过研究。我们离开这儿以后该怎么办?要生活在一起吗?”
“哦,你不认为我们可以把这些交给未来做决定吗?”
他的声音带着死一般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