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相当奇特的感情,你知道。”他回答说,皱着眉头,一脸困惑,“我没有一丁点儿的怀疑,如果我真的离开她,毅然决然,她就会自杀。不是因为对我怀恨,而是这么做是很自然的事,因为她没有我就不愿意再活下去。认识到这一点让人产生一种奇特的感觉,这无法不使你感到其中的某种意义。”
“但是,重要的是去爱,而不是被爱。一个人甚至都不会感激爱他的那些人。如果这个人不爱他们,他们只会让他觉得厌烦。”
“‘复数’的那种经历我没有过,”他回答说,“我的经历只在‘单数’的一个人。”
“她真的是位皇家公主吗?”
“不,那是修女们浪漫的夸张。她出自满族的一大家族,当然,他们被革命毁灭了。不过再怎么说,她都是位高贵的淑女。”
他说话的语气很是自豪,凯蒂嘴角闪过一丝微笑。
“这么说,你要在这儿待一辈子了?”
“在中国?是的。她去别的地方可怎么活呢?等我退休了,我就在北京买一处小房子,在那儿度过余生。”
“你们有孩子吗?”
“没有。”
她好奇地看着他。真怪啊,这个长着一张猴脸的秃头小男人,竟激发了一个外族女人如此令人钦佩的爱情。尽管他说起她来漫不经心,措辞轻慢无礼,但凯蒂弄不清为何仍然有一种强烈的印象:那个女人一心一意、执着而独特地倾心于他。这让她有些迷惑不解。
“这里恐怕离哈林顿花园太远了。”她笑道。
“为什么这么说?”
“我又明白什么呢,生命是那么奇特。我觉得自己就像个一辈子都住在小池塘边上的人,突然间看见了大海,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但心里又充满了喜悦。我不想死,想活下去,于是感到一股新的勇气。我就好像那些老水手,起航驶向尚未发现的海洋,我的灵魂渴求未知的一切。”
沃丁顿沉思般看着她,她游离的目光落在平展的河面上。小小的两滴水默默地、默默地流向那黑暗、永恒的大海。
“我可以去看看满族小姐吗?”凯蒂抬起头,突然问道。
“她一句英语也不会说。”
“你一直对我很好,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或许我可以用礼貌的方式向她表达友好之情。”
沃丁顿投来一丝嘲弄的微笑,他的回答倒是十分痛快。
“哪天我过去接你,她会给你端上一杯茉莉花茶。”
她不打算向他透露,这段异族恋情从一开始就令她着迷,满族公主现在成了某种象征,隐约却又执着地召唤着她,为她指向一片神秘的精神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