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兄弟。肯定超过一百万本,有一天我在什么地方读到过。”
“那你还问我干吗?”
毕哈利咬了咬嘴唇:“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接着,他们俩开始就一个人是否能了解世界上的每一件事展开了冗长的讨论。
有一天,毕哈利惹恼了格涅沙,因为他随口说:“你看看,这是英国人给我寄来的东西。”他拿出一个文件夹给格涅沙看。
格涅沙皱起了眉头。
毕哈利察觉到了他的不快。“我没有主动要。你可千万别以为我想和你比赛。他们就这么给我寄来的。”
那个文件夹太漂亮了,以至于格涅沙也无法真的生气。
“可是,我觉得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寄来这样的东西吧。”
“你拿去好了。”毕哈利说。
这时,苏拉杰妈妈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趁我还没把它烧了之前你最好赶紧拿走,我可不想让屋里的垃圾越堆越多。”
这个文件夹是人人文库寄来的。
格涅沙说:“两个先令一本,共九百三十本书,那就是……”
“四百六十美元。”
“那可是笔大数目。”
毕哈利接口道:“也意味着很多书,不是么?”
“如果一个人能把这些书全读完,就算是受过再好教育的人也不可能与之相提并论,即使是总督也比不上。”
“哦,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那天我要和孩子他妈讲的话了。我不认为总督他们是真正受过教育的人。”
“你是什么意思,兄弟?”
“如果他们是真正受过教育的,怎么会愿意来特立尼达这样的地方,离开白天黑夜都在印刷书籍的英国呢?”
格涅沙说:“九百三十本书……我想每本书大概有一英寸厚吧。”
“那就是七十七英尺。”
“也就是说,如果有两面墙做书架的话,就可以全放下了。”
“我本人更喜欢大部头的书。”
当天晚上,格涅沙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他书房的墙壁。
“莉拉,你有尺子吗?”
她拿出一把尺子。
“你想要改动房间吗?”
“我想买些书。”
“多少?”
“九百三十本。”
“九百!”她惊得哭了出来。
“九百三十。”
“那个毕哈利把你给教坏了呀。你就是想把我弄成一个穷光蛋,是不是?你抢劫了我爸爸还不够,干吗不直接把我送到贫民窟去?”
就这样,格涅沙没有把人人文库的书全部买下,而是只买了三百本。一天下午,邮局动用了一辆卡车帮他把书送到家。这成了泉水村的特大新闻,连莉拉也被镇住了,尽管她极不情愿让这些书进家门。只有苏拉杰妈妈对此颇不以为然。那些书还没运进格涅沙的家门,她就扯开了嗓子,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对她丈夫说:“你听好了,千万别跟着学,把自己弄成个傻子。莉拉可以去贫民窟,我绝对不行。”
然而,这件事却无形中树立了格涅沙在村里的地位。他之前因为行医失败,在村里的名声并不怎么好。不过没多久,附近的农民纷纷上门,他们扭着手里的脏帽子,要么请他代为写信给总督,要么读政府寄来的信函。
对格涅沙而言,这仅仅是个开始。他花了整整六个月的时间,读完了从人人文库买来的书,之后又买了一批。他经常跑去圣费尔南多,买一些关于哲学和宗教的大部头。
“知道吗,毕哈利,有时候我会想,人人文库的人在给我邮寄包裹的时候,会想到在特立尼达出了我这么一个人吗?”
“这我可不知道,但是,格涅沙,我现在对你有点意见,你总是读过就忘。到了书快看完的时候,你压根儿已经不记得那本书一上来说的是什么了。”
“那怎么办呢?”
“听着,我这里有个字帖本。因为封面有点脏——都是苏拉杰玩蜡烛闯的祸——我卖不出去,不如就送给你做笔记用吧。你读书的时候,把觉得重要的东西都记下来。”
上学的时候,格涅沙就不喜欢字帖本。但做笔记这个主意他觉得还不错。所以,他又去了一趟圣费尔南多,在城中心大街一个百货公司的文具柜台前流连忘返。这次逛街让他大开眼界。以前他从没发现纸张还可以如此美丽。商店里有各式各样的纸,不仅颜色不同,连散发的味道都各自不同。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欣赏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油然升起敬意,直到身边响起一个妇女招呼他的声音。
“先生。”
他转过头,看到一个胖胖的妇人,黑脸庞上抹着厚厚的白色粉底,身上套了件再艳丽不过的花裙子。
“先生,请问这个……”她随手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按上面写的报出书名,“《尼尔森阅读基础》,什么价钱?”
“问我?”格涅沙吃惊地说,“我不是这里的售货员。”
妇人听了放声大笑,几乎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是卖东西的呢。”
她一边笑,一边摇晃着胖身子去找售货员了。
又剩下格涅沙一个人的时候,他偷偷地凑上前去闻纸张散发出来的味道,还微微闭上眼睛,用手轻轻触摸它们,好像在感受肌肤的纹理一般。
“你以为你在摸什么?”
说话的是个男孩,穿着白衬衫和蓝色短裤,打着一条领带,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你以为你在摸什么?是菜市场的山芋,还是木薯?”
格涅沙很尴尬,赶紧买了一令浅蓝色的纸,然后离开了百货公司。
就这样,带着强烈的在纸上写字的欲望,他决定去巴斯迪奥的印刷店再看一眼。到了那条狭窄不平的街道上,格涅沙吃惊地发现那家印刷店已变成了一幢混凝土浇筑的、镶着大玻璃的现代厂房。房前立着一块新招牌:精英电动印刷厂。招牌上还有一句口号:永远追求最好的印刷技术。里面传来机器转动的声音,他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往里张望,看到一个男人坐在一台巨大的、看上去像放大了很多倍的打字机的机器前,是巴斯迪奥——穿着长裤,留着小胡子,已不再是男孩子的巴斯迪奥。毫无疑问,他长大了,真正开始闯荡江湖了。
“我真的要写书了,”格涅沙大声说,“真的要写了!”
但分心的事情不断。那个时候,他对记笔记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如果莉拉抱怨,他就说:“现在记下来在一旁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派上用场了。”同时,他变成了善于鉴赏各种纸张气味的专家。他告诉毕哈利:“知道吗,现在我只要用鼻子一闻,就知道这张纸有多少年头了。”他一直说最好闻的书是《哈里普法英词典》,他告诉毕哈利,当时之所以买这本书也是因为它太好闻了。闻纸的气味只能算他的新爱好的一部分,等他通过贿赂王子镇上的一个警察,从法院偷出一个订书机后,他的快乐才变得完整。
起初,要填满笔记本都是个问题。那个时期,格涅沙一周读四本书,有时候是五本。他一边读,一边在书上画线,有时候是一个词、一句话,有时候是一整段,这都是为星期天做准备。星期天简直成了他的一种仪式,完美而快乐。他早早起床,沐浴,做普迦,然后趁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散步到毕哈利的店铺,两个人一边读报,一边聊天,直到苏拉杰妈妈愤怒的脸探进来,向他们嚷嚷:“苏拉杰他爸,为什么你的嘴就没有停的时候。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说话。好了,别再说了。赶紧出来吃饭。”
格涅沙便会识相地在这时起身告辞。
相比之下,从毕哈利的铺子走回家的过程是整个星期天最没有意思的一件事。太阳很毒辣,路上的沥青踩在脚底下软塌塌、热烘烘的。格涅沙的脑子里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要是能用一块巨大的布像帐篷一样把特立尼达遮起来就好了。这个帐篷还可以在下雨的时候积蓄一些雨水。他一路上一直在考虑这个想法。回到家,吃完饭,再洗一次澡,然后穿上正式的印度服装——腰布、长衫和背心,打开他的笔记本。
他从卧室的一个抽屉里搬出买来的那沓纸,把上个星期在书上画过线的那些话全部抄下来。他制定了一套记笔记的方法。最初,这个方法还挺好用的——白色的纸用来记和印度教有关的笔记,浅蓝色的纸记和其他宗教有关的笔记,灰色的记历史,依此类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方法变得难以维系,他也就随它去了。
没有任何一个笔记本是他能从头写到尾的。每一本开始的时候,他都很认真,书写规整,但通常到了第三或第五页的时候,他就对这本笔记失去了兴趣,字迹变得越来越潦草,笔记本也就慢慢弃置不用了。
如此浪费,莉拉自然要抱怨:“你会把我们变成穷光蛋的,就像毕哈利让苏拉杰妈妈变成了穷光蛋一样。”
“姑娘,你懂什么?我抄下来的可不是店招牌,知道吗?记笔记本身就不容易,更何况我一边记还一边动很多脑筋呢。”
“你就知道说,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你说你到这里来要行医,要写伟大的书。可是到现在,你给多少人看了病,又写了多少本书呢?你赚了多少钱?”
这些问题让格涅沙无法回答,他只能说:“你看看你,越来越像你爸爸了,讲起话来像个律师,喋喋不休。”
在之后那个星期的阅读中,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答案来应付这些问题。他把这句话抄录在他的本子上,当莉拉再一次抱怨的时候,他便说:“闭嘴,听我说。”
他从他的一大堆书和笔记本里找出一个浅绿色封皮、上面写着“文学”字样的本子来。
“等等,当家的,先让我坐下来你再读吧。”
“听的时候你可别睡着了。莉拉,你有很多坏习惯,这便是其中之一,知道吧?”
“我也没有办法。你一开始读,我就觉得困倦。我还认识一些人看到床就想睡觉呢。”
“那些人的脑子才叫清楚。现在给我听着,姑娘。‘阅遍半个图书馆方可写书。’这句话可不是我编出来的,知道吧?”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呢,就像你骗爸爸一样。”
“姑娘,我干吗要骗你呢?”
“我可不是你刚娶进门时的那个傻姑娘了。”
格涅沙拿出那本书,翻到印着这句话的那一页,这让莉拉顿时无话可说。不管她如何抱怨,如何不停地咒骂格涅沙,她还是忍不住敬佩她这个不停地读书、读大部头书的丈夫,这个半夜醒来说自己终有一天会写出一本书并印刷出来的丈夫!
※※※
但每逢重大节日,莉拉回到父亲家里,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莱姆罗甘早就把格涅沙看成一个彻底的失败者,而且还是个骗子。不仅如此,她还要面对苏敏特拉。苏敏特拉嫁给了圣费尔南多一个五金店老板,家里挺有钱的。更让莉拉受不了的是苏敏特拉看起来就富态。孩子一个接一个出生,苏敏特拉变得越来越胖,越来越像个母亲,而且越来越有权威的样子。她的儿子以印度总理的名字命名,叫贾瓦哈拉尔;女儿叫萨罗吉尼,是印度著名女诗人的名字。
“现在我肚子里怀着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孩,我就叫他莫狄拉尔;如果是女儿,就叫卡玛拉。”
她对尼赫鲁家族的钦佩之情恐怕无人能及。
苏敏特拉和她的孩子们同佛维斯越来越不搭调。女儿出嫁后,莱姆罗甘日益邋遢,店铺也乱糟糟的。独居后的他对家务事显然完全失去了兴致:后屋桌上铺的油布早已破破烂烂;用面粉袋编成的吊床肮脏到全然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那本中国日历则沾满了苍蝇屎。相形之下,苏敏特拉的孩子们穿的衣服越来越贵,越来越讲究。他们奔来跑去,越发喧闹。莱姆罗甘溺爱外孙们,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但小孩子们来了几次就声称外公对他们的宠爱太小儿科了。在孩子们眼里,外公店铺的玻璃罐里裹着糖粉的小甜食已经不能满足他们。莱姆罗甘只得拿出棒棒糖来哄他们。优渥的生活令苏敏特拉越来越富态。对莉拉来说,看着苏敏特拉右手臂上晃来晃去叮当作响的金手镯,听着她炫耀般的“累坏了,需要一个假期”之类的抱怨,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圣诞节的时候,苏敏特拉告诉莉拉:“老三生下来的时候,我原本还想写信给你,但你知道,我总是忙得没有时间。”
“是的,我知道你的确没有时间。”
“是个女孩,我叫她卡玛拉,以前跟你提起过的,还记得吗?啊,对了,忘了问你,你丈夫还好吧?我没有看到他写的书啊。不过你也知道,我从来不怎么读书。”
“他还没写完。”
“哦。”
“是本很厚很厚的书。”
苏敏特拉手臂上那串金镯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咳嗽了几下,喉咙里咕噜了一声,但并没有吐出痰来。又是有钱人的做派,莉拉心想。“贾瓦哈拉尔他爸爸也开始读书了,他总是说如果他有时间,也想写点东西,但是店里的生意忙得很,他真是没有时间,可怜的人。我想格涅沙大概不是很忙,对吧?”
“你肯定想不到,找他看病的人多着呢。如果你认识的人有需要看病的,一定要告诉他们格涅沙的名字。去一趟泉水村也不算很难。”
“亲爱的妹妹啊,你知道只要我办得到,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来帮你。但你真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自称是按摩师吗?就是这些人抢了像格涅沙这样的好人的生意啊。其实这些做按摩师的人,都是些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我觉得他们就是成天无所事事的混混。”
卧室里传来卡玛拉的哭声。穿着一件崭新的小水手服的贾瓦哈拉尔走了出来,口齿不清地说:“妈妈,卡玛拉尿尿了。”
“小孩子啊,真拿他们没办法。”苏敏特拉大声说着,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卧室,“莉拉,你不知道你有多幸运,一个烦人精都没有。”
这时候,莱姆罗甘从店里回屋来了,身上背着萨罗吉尼。她正津津有味地吮着一根柠檬口味的棒棒糖,还时不时地把黏糊糊的糖放在手里玩耍。
“我听到了,”莱姆罗甘说,“苏敏特拉没有恶意。她不过是因为有点小钱,想小小地显摆一下。”
“他真的会写书的,爸爸,他亲口告诉我的。他一直在读书,做笔记。有一天他会把他写的书拿来给你看。”莉拉委屈地哭起来。
“是的,我知道他会写书。”莱姆罗甘一边说,一边试图阻止萨罗吉尼拿着棒棒糖的手往莉拉的头发上蹭,“不要哭了,苏敏特拉马上就回来了。”
“莉拉,萨罗吉尼喜欢你呢。你可是她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啊,你这个调皮的小女孩,你姨妈的头发都要被你扯坏啦。”
莱姆罗甘把萨罗吉尼交给走出卧室的苏敏特拉。
“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苏敏特拉说,“还有个漂亮的名字。我们家可是一屋子名人啊,莉拉,你说是不是。这姑娘,她的名字和那个很会写诗的女诗人的名字一样,而你的丈夫又在写大部头的书,将来一准是名人。”
莱姆罗甘说:“是啊,你想想,我们是个很好的家庭。只要我们有骨气,有信念,就没有问题。看看我,就算别人不喜欢我,不再到我店里来了,还是不能伤害到我,只会让我……”
“好了,爸爸,别那么激动,”苏敏特拉打断他的话,“你要是再这么走来走去地大声讲话,又要把卡玛拉吵醒了。”
“嗯,不过,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我身边,我开心啊。看着你们开心我就更开心了。要我说,每一个家庭都会有一个特别偏执的人,我很为我们家有格涅沙感到自豪呢。”
※※※
“苏敏特拉是这么说的吗,嗯?”格涅沙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你想她还会怎么说,她和你父亲脑子里想的只有钱。她对书啊什么的根本没有兴趣,像他们这样无知的人才会去嘲笑斯图瓦特先生,还自以为自己是印度人呢。如果我现在是在印度,很多人会从各个地方赶过来,给我送吃的穿的。但这是在特立尼达……呸!”
“但是,现在必须要考虑钱的问题了。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身无分文了。”
“听着,莉拉。这些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吃吗?我们的屋后有个小花园,可以自己种。要喝牛奶,我们不是有一头奶牛吗?我们已经有房子了,住也不是问题。你还要什么呢?啧!你让我变得像你爸爸一样讲话了。”
“这对你来说的确是没有什么,那是因为你没有我姐姐那样的人要对付,不必听她们嘲笑你。”
“莉拉,这是每一个要写作的人都必须面对的事情。贫穷和饥饿是每个作家都要经历的。”
“那你也没写出什么来啊。”
格涅沙只能沉默。
※※※
格涅沙继续读书,继续在书上涂涂画画,做他的笔记。他开始对印刷字体敏感起来。尽管他几乎拥有企鹅出版社出版的每一本书,但并不怎么喜欢,因为它们都是用“时代字体”印刷的。他对毕哈利说,这种字体看起来给人廉价的感觉,“像报纸”。阿道斯·赫胥黎的书,他只看用“富尼埃字体”印刷的版本。实际上,他已经把这种字体看成是赫胥黎著作的一部分。
“如果我的书会印刷出来,就要用这种字体。”某个星期天,他这样告诉毕哈利。
“你以为在特立尼达找得到有这种字体的印刷机么?他们只有那种乱七八糟、印出来丑得要命的字体。”
“但是那个叫巴斯迪奥的孩子,我告诉过你的,他买了台新印刷机,看上去像个巨大的打字机。”
“是排字机,”毕哈利挠挠头,咬着嘴唇说,“这只不过说明特立尼达有多落后。看看那些美国杂志,我想特立尼达印不出那样的东西来。”
格涅沙没有回答,因为就在这个时候,苏拉杰的妈妈探进头来,准时发出了让格涅沙离开的信号。
回到家,他看到吃的东西像往常一样整整齐齐地放在厨房:一铜罐凉开水和一小盆酸辣椰子酱。将盘子里的食物吃完,他习惯性地端起盘子要舔干净,忽然看到盘子底下压着一张小纸条,正是他拥有的最好的浅蓝色纸。
<blockquote>
我,不能够:生活,在这里,忍受:来自,我家庭的,侮辱!
</blockquote><hr/><ol><li>[5]贾瓦哈拉尔(1889-1964),印度民族独立运动著名领袖,印度共和国第一任总理。​</li><li>[6]莫狄拉尔(1861-1931),尼赫鲁家族的一员,著名政治家、律师。下文中的卡玛拉一名亦是尼赫鲁家族成员用过的名字。​</li></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