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么叫我,”谢凌安不为所动,唇瓣却微颤,“你怎么敢这么叫我?”
“我......”严翊川从失而复得的欣喜之中稍许回过神来,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楚:“是我对不起你。”
“凭什么?你一句对不起便了事了?那是我的父母,你知不知道?”谢凌安道。
严翊川说得郑重:“我知晓。可凌安,那日的情形,梁帝不得不死......”
“不得不死?为什么?因为你要对得起欧罗人么?”谢凌安难以置信,旋即自嘲一笑:“翊川你知道么,他们从一开始便说你是反贼遗孤、判臣之子,我不信,我死都不信。可你呢?你杀的是我父母......你要我如何信你?”
严翊川推开谢凌安架在脖子上的刀,那拿刀之手绵软无力。他一把将谢凌安抱紧怀中,轻声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谢凌安哭笑不得。
“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严翊川轻抚谢凌安的头,“你若真不信我,如何会不远万里冒险来旸谷,又如何会给我留下生机?凌安,谢谢你。”
谢凌安眼尾愈发红,埋在严翊川怀里微微颤抖起来。他愈想愈委屈,气鼓鼓地张开嘴在严翊川胸前咬了一口。
“嗷——”严翊川骤然吃痛,惊了一下,旋即抱得更紧:“气我就多啃几口,我绝不出声。”
谢凌安气鼓鼓地咬住了他胸前的狼牙吊坠,抬眸问道:“所以呢?到底为什么?”
严翊川轻抚他的后背:“气消了?”
“那取决于你的解释。”谢凌安道。
严翊川轻轻一笑,只觉得纵使眼前人咬他啃他一千一万下,他也心甘情愿的受着。没有一刻,比怀里抱着最爱的人的这一刻要更加美好了。
“好,我解释给郎君听。”严翊川放开谢凌安,凝望着他的眼:“那日你弃城门,退守宣政殿,是为何?”
“你解释便解释,问我作甚?”谢凌安道。
“我自然是什么都仰仗郎君的。”严翊川哄道。
谢凌安撇撇嘴,接话道:“因为那日,欧罗火铳攻势太猛,梁军根本不是对手,实力太过悬殊,遂以退为进。”
“对。那如若不退呢?会如何?”严翊川道。
“大不了鱼死网破,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护大梁安危。”谢凌安正色道。
严翊川摇摇头:“不,鱼死,而网未必破。甚至可以说,即使是鱼死光了,网也断然破不了。凌安,那日战况你我皆看在眼里,在火铳面前,我大梁军根本没有一丝胜算。就算全军覆没,也保不住大梁。”
“那又如何?大梁君王与百姓同生共死,有何不可?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这才是我大梁子民的气节。翊川,你我纵然再不喜旸谷城,也皆是梁人啊。”谢凌安道,气势丝毫不输。
“正因为我是梁人,我才不希望大梁的气运走到尽头。”严翊川道。
“是你一箭让它走到了尽头。”谢凌安不满道。
“不,那一箭是在救大梁,”严翊川语气坚定,“若没有那箭,你又如何肯撤兵?梁军本就一腔热血,又岂肯撤退?”
“你到底什么意思?”谢凌安问道。
“我的意思很简单,保存实力以待反攻。依照那日情形,无论是否死守,梁军必败,梁帝必死。与其耗尽兵卒,还要让梁帝落在欧罗人手中尽受折磨,不如让他的死发挥作用,保全大梁最后的希望。”严翊川直截了当道。
第107章发小
“你都没试过,如何知晓不行?”谢凌安反问道。
“凌安,你我身经百战,你得承认,要在那样的局面中等待转机,太难了。只是你关心则乱,深陷其中,才看不明。”
谢凌安没有接话,陷入了沉思。
“我杀了你父,虽然我也不愿,但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你就算怨我一辈子,我也毫无怨言,”严翊川握紧谢凌安的手,说得小心翼翼,“但若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我是大梁的将军,只有这样带兵收益才是最大的。”
“那我告诉你,若是再来一次,我也仍会那么做,”谢凌安缓过劲儿来,语气平和,“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能理解。但我是大梁的皇室宗亲,平日享非常人之尊,非常时期便要负非常人之责。”
严翊川定定地望着他,没有立刻反驳。他知晓,此等分歧非一时半刻能有谁让步,也不必有谁让步。他轻轻搂了谢凌安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道:“好。”
紧接着,严翊川问道:“西疆准备得如何了?可有反攻的眉目?”
“这个要在这里说么?去你府上。”谢凌安道。
“那恐怕得费些功夫,还是这里安全。”严翊川抱得更紧了。
然而下一瞬,门外突如其来的响起了人的交谈声。两人倏地对视一眼,明白是主人回来了。
“得了,这也不安全了。”谢凌安低声道,拽着严翊川想往柴火后面躲,可严翊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干什么?等着被抓包?”谢凌安忙道。
“怕什么?又不是没被抓过。”严翊川轻飘飘地道。
谢凌安旋即明白过来严翊川在说什么,心中暗骂此人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低声道:“这可是在旸谷城......”
“你没发现这柴房无窗么?跳也跳不出去。”严翊川环顾四周道。
“所以才要躲。”谢凌安拽他道。
“躲不了,午饭十分,女主人怕是马上要来了,”严翊川从容道,两人身体紧紧相拥,“我在呢,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