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言想让他见父皇,谢凌晦究竟在谋划什么?
以他二人平日的作风,若是他自己猜出太子想要他去陪父理政,他必然想也不用想,在府中躲上个三天三夜,以免中了圈套。但若是谢凌晦坦言要他陪父皇,肃亲王反而不敢确定他想要干什么。。。。。。。
去?还是不去?一瞬之间,这道二必选其一的难题忽然摆在了他的眼前。
片刻后,肃亲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谢凌晦以言语激他,就是知道他会反其道而行之。那么他肃亲王偏不遂他之意,日日陪着皇帝,看他谢凌晦能作出什么妖。。。。。。。
午后,宣政殿内,梁帝谢央正在批阅奏折,肃亲王谢凌岩坐在一旁辅佐,时不时将有疑议的奏章递给皇上看。
肃亲王年少时懂事早,梁帝见他是可塑之才,便像这般许他在一旁学着看奏章,时不时亲自指点。皇宫之中除了太子谢凌晦,没人有这般御笔亲授的殊荣。
此刻,肃亲王在审阅奏章,余光却频频落在梁帝身上。他注意到,梁帝手上这份厚厚的奏章在短短半盏茶的功夫令梁帝脸色几变。果然,不一会儿,只听“啪”的一声,合上的奏章被梁帝重重砸在御案上,脸色阴郁。
肃亲王看准时机凑上前去,问道:“何人不识抬举,竟惹父皇生气了?”
梁帝用指尖重重扣了扣那份奏章,玉扳指磕在御案上作响,语气无奈又带着怒意:“你看看,你看看这沈君予,不知钻了哪门子牛角尖,楞说凌安通敌叛国!朕的儿子朕能不知道吗?他若能作出这样的事,他能十一年前不管不顾跑到边疆去?说什么混话呢这是!”
肃亲王拿起奏章迅速扫了一遍,便清楚了原委。肃亲王不禁皱眉,自从他断了胡山的眼线之后,西疆的消息便都依靠陆保坤传递,但这样大的事,陆保坤竟没有与他提起只言片语!此事太过蹊跷!
肃亲王的目光再掠过那奏章,言辞恳切、句句肺腑之言痛心疾首,读之动容。梁帝忽然在奏章堆里搜寻着什么,声音有些颤抖,大约是气的:“沈君予昨日也上述陈情,口口声声道睿亲王有通敌之嫌,今日倒好,直接言之凿凿了!给朕儿子定了罪!朕道他忠心赤胆、刚正不阿,没成想却是这样一根筋的!硬说凌安私通外敌,狼子野心。。。。。。”
肃亲王注视着梁帝的脸,他的脸涨得通红。梁帝见奏章便赫然而怒,从头到尾将沈君予痛批了一番,却没有要罚他的意思;对谢凌安倒是极力维护。如此这般信任,让肃亲王反而不信了。
倘若真是没有半分猜疑,应是当作看笑话般一笑了之,或是斩钉截铁地召沈君予回都受罚。但梁帝没有,他生气了。
或者更应该说,他害怕了。
他害怕自己放养在外的儿子真的存了那样大逆不道的心思,手握大军,剑指皇都。梁帝对谢凌安是有信任,他相信他的赤胆忠心,相信他们的父子深情,但是那看似稳固的信任之下,挥之不去的是帝王家经年浴血淬炼出来的深入骨髓的疑心。
他用言语一遍一遍地论证着谢凌安不会叛国,恰是因为他心底,已经动摇了。
这恰是临门一脚的好时机!
肃亲王当然不会错过,他装作心焦地道:“怎会如此?沈大人素来廉明公允,没想到此次竟这样糊涂。。。。。。”
“找到了!你看看,就是这个!”梁帝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从奏章堆中翻出一份厚厚的奏章,递给肃亲王,自己靠到龙椅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肃亲王打开奏章,还没来得及看,先掉出来一张字条:郁获罪被撤,西疆拟临阵换将。
肃亲王心跳骤然加速,思绪一下子转不过来。他还不知道这是沈君予临摹的字条,只清楚地认得那字,正是每一封陆保坤传来的密信上的字!陆保坤写蝇头小楷向来有个习惯,便是他的“钩”格外平一些,这字迹,绝对是出于陆保坤之手!
肃亲王脑海中回想起太子早朝前的话:
“陆保坤犯的罪,可远不止替皇兄办的那些。。。。。。”
肃亲王瞬间想通了其中关窍,先前的疑窦迎刃而解。通敌叛国的,根本不是谢凌安,而是陆保坤!所以他迟迟未收到有人通敌叛国的消息!
从西疆回来的王公公也极有可能是因发现了秘密而被灭口!
肃亲王瞬间感到脊背发凉,万分庆幸自己方才尚未把话说完就被打断。陆保坤这个混账敢犯下这样伤天害理的大罪,他谢凌岩一分一毫也不能被牵连!这样一星半点的证据与疑窦不足以割断父子亲情,更不足以栽赃谢凌安叛国,他谢凌岩现在要做的,只能是与陆保坤撇清关系!
肃亲王耐着性子将奏疏看完,确保自己没有遗漏任何一个信息。他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猜错其中某一个环节,但他必须得赌一把。
肃亲王倏然抬眸,面色沉重地走到宣政殿中央跪下,神色严肃。梁帝微愣,身子前倾问道:“岩儿,你做什么?”
“父皇,儿臣禀奏,”肃亲王把头埋得更低,语气慷慨激昂,“西疆刺史陆保坤,以权谋私,官商勾结,有通敌叛国、毁谤亲王之嫌,请皇上严惩——”
千里之外,风云怪诞,变幻不定。
陆保坤正高视阔步,极尽殷勤地领着宫里来宣旨的公公往里去。
沈君予在一旁,神色凝重,他最不愿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而睿亲王至今不敢做半句辩驳。寒英与郁明卓也在一旁随行,四目相接,默默不语。陆保坤倒兴致极高,特地挑了到碧霄殿门前宣旨,派人趾高气昂地大声呼喝着,让谢凌安与严翊川出来接旨。
“这宫里的邮差脚程真是越来越快了,这才几日,圣旨都下来了!皇上杀伐果断、处决如流,公公们日夜兼程,实在辛苦!”陆保坤靠近沈君予,却提高了嗓门,生怕在场的人听不见他的歌功颂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