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安抬眸,缓声道:“对,恰恰是因为我不在其中,我才能意识到。你看看这个案卷的记录。你有没有发现,虽然边丘军看似在全力抵抗,但是在几番纠缠后他们很快放弃了,很干脆利落地后撤了。从你们对战时的视角来看,他们是败了仓皇而逃,但如果三线每场仗都是如此,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根本没想拦你们,他们的根本目的是要诱敌深入。”
严翊川心下一惊,这个大胆猜测如果是真相,他们现在就完全处在边丘的圈套之中!他倏地意识到什么,抬眸望着谢凌安的眼睛,沉声道:“你这么说让我突然想到,哈博是边丘第一猛将,但除了第一日进攻西疆防线时有看到他,之后南北中三线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我们以为他是在做指挥全局的元帅。但是王爷,如果你做了二十年大梁第一将军,在保家卫国的最后一战中,你会做前线杀敌的将军,还会后方指挥占据的元帅?”
谢凌安垂眸,思忖道:“所以,如果边丘军有意退至白黎谷,而哈博又不在其中,那么......”
“那么有可能边丘军真正的精锐根本就还在白黎谷外!”
两人目光皆倏地一凛,心中暗道不好。两人忽然想到这几日不断有士兵在山林间发现边丘散兵,只怕就是偶遇了掩藏实力的边丘精锐!
谢凌安脸色有些惨白,他倏地站起来想往外走去,忽见帐帘被掀开,寒英、郁明卓和陆保坤神色慌张地匆匆走进来。
谢凌安直觉不妙。只听寒英高声道:“王爷,不好了!”
“探子来报,哈博正率兵往西疆进军!”
谢凌安谢凌安果然,心一沉。果然,从一开始哈博的精锐部队就埋伏在山林间,等着他们攻城不下,自乱阵脚。
但是,他们怎么会挑在晚上攻城?
第56章绝境
“有多少兵?”谢凌安目光一凛,询问道。
“夜色太浓看不清楚,估计有三千,不算太多,”寒英喘着气道,“按方向来看,他们这几天应该是一直藏匿在南边,和高原族的交壤地带,所以我们才没有发现。”
谢凌安面色阴沉,皱眉道:“大都督已经被释兵权,西疆现在根本没有将军可以调兵!哈博这是想用攻打西疆大营和我们抗衡......无论哈博知不知道大都督卸任之事,他此招都是要逼我们回去。”
严翊川思忖道:“哈博想这样把我们调虎离山,好让白黎谷里的主力军杀出来,从后方剿灭我们。我们必须得留兵在白黎谷。”
“不仅要留,还得留大军。按目前哈博领军的规模,边丘主力军应该仍然在白黎谷内。如果没有守住白黎谷,等他们的士兵倾巢而出,我们会陷入被两面夹击的境地!”寒英皱眉,低声道。
“我去吧,我带三千兵马回西疆。你们俩守好白黎谷。”谢凌安垂眸,正色道。
“此行太危险,你留下,我去。”严翊川沉声,目光凛然。
“不行!你的身份调不动西疆过万的兵马,寒英和你都得留在白黎谷这儿,只能我去。放心,没事。”谢凌安语气坚定。
严翊川凝望着谢凌安的眼睛,面露忧色:“那你带上五千兵,三千对三千,太危险。”
“等......等一下,”陆保坤突然出言道,“围城已经耗去了大量兵力,再调走三千兵马,等白黎谷内边丘军真的攻出来,我们未必能一举歼灭!”
“陆大人什么意思?让我们放着西疆不管,死守白黎谷?”严翊川斜睨着陆保坤,似草原上孤傲的狼群望向生蛆的腐肉,厌弃而鄙夷。
“不,不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我没各位将军了解打仗,但我想提醒下各位调兵救援西疆的后果。若王爷能以三千剿灭三千尚好,但若失败,咱们这一个月的进攻和死守,便尽数功亏一篑。”陆保坤额前冒汗,忙解释道。
严翊川冷声讽刺道:“陆大人如今这么危言耸听,只怕不只是为了战局着想吧?”他厌恶极了陆保坤一副虚与委蛇的模样,满肚子坏水却装得心系大局。他不择手段阻止谢凌安建功立业的事干过太多,纵然此番言辞有理,也难以让人不怀疑其背后动机。
严翊川接着道:“陆大人既没有更好的对策,便不要插手此事。就算是圈套,西疆也不得不救。”
陆保坤沉默,他确实提不出更好的对策。
谢凌安垂眸沉思,倏地抬眸,沉声道:“我就带三千兵马去,白黎谷便托付给你们了。”
众人抬眸相望,神色凝重。仓促应对出战总是让人心中没底,惴惴不安。
“如若顺利,咱们今晚就能拿下边丘!”
弯弯的弦月在薄云拢烟中忽明忽灭,银河隐退,星辰疏落。溪流如丝带般穿过磅礴高山,静静地在夜幕里流淌。
山谷里轰隆隆的马蹄声喧嚣而过,谢凌安领着三千兵马,如奔雷般从白黎谷滚滚而来。
谢凌安勒紧马缰,目光死死地盯着远方的黑夜,双腿不敢有一瞬间的卸力。身后将士们神色凝重,透着些许一日训练后晚间的疲惫之色。
疾风刮过耳畔,黑色的发有些散乱,谢凌安顾不上重新束发,一路疾驰。他要立马回去,他不能让郁鸿辛陷入为难的境地。
马蹄踏进“天地之心”蔓心谷,这是边丘地势最低的谷底,两侧是高高耸立的峭壁。夜色昏暗,两侧景色浮光掠影般向身后奔去,马背上颠簸着的视线模糊而凌乱,难以看清脚下的路。
谢凌安抽打马鞭,催促着马儿更快离开此地,身后马蹄声阵阵,愈发密集。
“快了,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到西疆了。”谢凌安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