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真蹙眉,“姑娘,要不咱们别见了。”
“为什么不见?”傅雪漓面带笑意,“人家都病了,还不辞辛苦过来,我哪能如此不识抬举。”
阿顺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对了姑娘,我在前院的时候听人说,有一长队马车入了京城,派头很大,京城里都传遍了,还说是傅家马车,咱们傅家向来低调,也不知是哪个族人如此招摇。”
晓真担心地看向傅雪漓,心底隐隐有了答案。
傅雪漓闻言,话锋一转:“从府内进来会经过湖心亭,免得郝公子多绕路,找人知会他一声去湖心亭等我。”
阿顺说好,又瞧女子脸色苍白,“姑娘,您怎么还没上妆?”
傅雪漓起身,“不必了,想来郝二公子不会介意。”
傅家府宅格局很大,长廊迂回,径直通往湖心亭,郝长安正等在亭中。
见女子步履娉婷,郝长安连忙起身,朝傅雪漓作揖,“姑娘,昨日是郝某失礼,冒犯了姑娘。”
傅雪漓扫过石桌上的戒尺,“二公子这是带了什么?”
“往日犯错,父亲便会以尺斥打郝某,郝某冒犯姑娘,万望姑娘责罚。”
郝家家风严谨,郝长安为人安分守拙,傅敬熵倒的确是挑了个好人给她。
傅雪漓垂下眼,瞧男人相貌清俊,瘦削的身形微躬着腰,手心朝上伸了过来。
这是要她打他。
当真是个呆子。
余光内,有人立在廊外瞧着这边。
傅雪漓拿过戒尺,迟迟未动。
郝长安以为女子是不忍心,又打算相劝,忽而掌心传来极轻的一声脆响。
他茫然地抬起眼,美人面色虚弱,未施粉黛,周身萦绕着更胜昨日的西子病美,朱唇弧度微陷,隐隐乍现少女狡黠灵动。
郝长安怔住了,耳根子涨得通红。
傅雪漓收回手,轻声道:“郝公子,你是小叔叔看重之人,我相信你的。”
郝长安手足无措,“姑、姑娘相信我?”
湖边小路隐约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又呼啸寒风吹散。
“自然,小叔叔有意让二郎与我接触,只是我自知配不上二郎,如此好的婚事,理当是傅家真正的大姑娘的。”傅雪漓眸子微颤,“二郎知晓我的身份了吧?可会嫌弃我?”
郝长安听到一声声二郎,脸更燥了,忙接:“不会不会,不管京城风言风语如何,旁人不敢论,在郝某心里,姑娘就是傅家大姑娘。”
亭内脚步声骤然加重,只听一道嚣张的语调:“抢了本姑娘身份这么多年,现如今还要抢我的婚事?”
傅雪漓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瞧向身后。
女子一张脸与祠堂挂着的傅大夫人画像有九成九像,虽皮肤不似京城人白皙水灵,但曲眉丰颊,杏腮桃脸,若仔细观察,甚至能在五官里瞧出傅敬熵的影子。
难怪傅家老族长一眼就瞧出了傅乐芙才是真正的傅家大姑娘。
这样貌若不是傅家的血脉,那才奇怪。
“你是…乐芙妹妹?”
傅雪漓微微张唇,上前牵住傅乐芙的手,心疼地含泪,“当真与父母亲生得极像,在乡下受苦了吧?这好生生一张脸,怎么晒成这个样子。”
傅乐芙最讨厌别人拿她黑说事,不客气地抽开手,“滚远些,别碰我,哪来的野种,也敢自称我姐姐。”
傅雪漓身子骨哪能与傅乐芙这种在乡下干惯了活的人比,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只是一双手在腰后稳稳托住了她。
“小叔叔。”
傅雪漓慌张地从傅敬熵怀里退开,解释:“乐芙妹妹才见我,可能高兴过头了,才……”
“高兴过头?”
傅敬熵面上沉了些,看了眼满脸轻蔑的傅乐芙,“你从她脸上看得出高兴过头四个字?”
傅雪漓怯懦地垂下了眼。
“你就是傅敬熵?”
傅乐芙扬着下巴,上下扫量男人,只觉得浑身瘆得慌,还在嘴硬:“生的这般娘们唧唧,跟小倌似的。”
傅敬熵眸底神绪更冷。
傅雪漓连忙拉住傅乐芙,“妹妹别说了,快向小叔叔道歉,你年纪小不懂事,他不会怪你的。”
“撒手!”
傅乐芙最讨厌城里人一身脂粉味,瞧傅雪漓死死拽住了她的衣袖,挥掌拍了过去。
哪知傅雪漓正好低下脸,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女子就好像一阵弱风,被强力刮倒在地,掌上旧伤撑在地上被迫擦出了血印。
郝长安惊道:“傅姑娘。”
傅乐芙气懵了,乡音都出来了:“他奶奶的,你们城里人这么不经打,我家那大黄狗被拍两下都没事,野种贱养活,我瞧你就是被养得太好了。”
傅雪漓疼得蹿上眼泪花,紧紧咬住唇,“我…没事。”
刚落音,她便觉身下腾空。
“听闻你那养父母是将你捧在手心里养着,连半点规矩都没教过?脏话连篇,欺辱长姐。”傅敬熵将人打横抱起,看向阿梁,“把傅乐芙带到祠堂,不跪够三个时辰不许起来。”
阿梁一把将傅乐芙拉住,“二姑娘走吧。”
傅乐芙大喊:“傅敬熵,你居然罚我跪祠堂?我在乡下都没跪过,你还是不是我亲叔叔了?你就是被这个狐媚子迷了心智,什么腌臜玩意儿,就知道勾引男人。”
这副泼妇骂街的气势,俨然是在乡下和村妇们练成的。
傅敬熵抱着人,脚步一顿。
傅乐芙这话可大胆得很,傅雪漓好歹被傅敬熵养了十多年,至少在傅乐芙之事发生前,二人规规矩矩一直以叔侄身份相处。
纵然后来傅敬熵中药,险些与傅雪漓那般了。
可在男人心中,这是绝不可被提及的禁忌。
当日知情的只有董嬷嬷,若非傅雪漓以命相挟,董嬷嬷早就下地狱了……
男人浑身发冷,周身晕开一片戾气。
傅雪漓心头都跳了下,“小叔叔,妹妹刚回来,她还不懂规矩。”
傅敬熵回眼,一字一顿:“六个时辰,少一刻钟,乱棍打死。”
“乱、乱棍打死……”
傅乐芙听到最后四个字,脚底一软,直接跌坐在地,险些尿失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