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会是什么反应。
那个看起来温和可亲的小少爷,实际上比他还要肆意妄为,还要偏执。如果知道自己付出这么多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当事人甚至直接拍拍屁股走人的话,怕是会气炸了。
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要一走了之。
对叶争来说,感情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他在这个修真世界上赤条条来无牵挂去的,不想给自己找点什么软肋,要是哪天不小心作了个大死,临闭眼前还要惦记着什么人,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原本心心念念的新新小师弟变成这样,他也很心塞。
但事实虽如此,他却不能直言,嫌弃人家宝贝孙子是拖油瓶,姜老头响当当的大剑皇实力不是吃素的,他手里的那把剑同理。
所以他只能说:“少年心性,感情飘忽不定,最易忘事,我辈修行之人寿命长久,晚辈不过是柯少爷身边的一个过客。”
所以就让我过去吧。
“叶争啊,这话你是说来骗老夫,还是骗自己?”姜老摇了摇头,只把叶争看得面露尴尬才罢休,他收敛起笑容,站起身来不再看叶争,目光深邃,回忆仿佛能穿过亭台楼阁,一一浮现在他眼前。
“你可知,当日阿柯跪在我们面前,坚定不移地说非你不可时,我们家是何等的震惊,他母亲提前知晓一些,却还是哭着接受,这之后我们祖孙三人对你明面上的是考核,实际上却是蓄意刁难,想来你也能看出。”
“晚辈知晓。”叶争答道,恭敬地站起身来。
“可你并未上心。”姜老侧过头眼神锐意地看他。
这整日笑眯眯的老头凶起来还挺有气势的,叶争赔笑,静待下文。
“自那以后,姜家虽不明说,却也认可了你们之间的关系。”
“甚至他母亲还安慰自己说,一动一静,也算互补。”
“直到你今日站在老夫面前,老夫才终于看清真相,怪道你们才见几日便情深义重,叶争,你的演技很好。”姜老不笑得时候,便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不怒自威,他睁开了眯眯眼,就证明他真的生气了。
叶争顶着一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前辈谬赞。”
“老夫没有在夸你!”姜老腮帮子抖了抖,急了,“你演得逼真,我家阿柯可是情真意切。”
他字字珠玑,“自你受伤昏迷之日起,阿柯就日夜守候在你身边,常常陷入自责懊恼之中。他对你的感情,绝非一句少年心性可以打发的。”
“晚辈亦知晓。”叶争敛起神色,心道:偶尔还能听到他不停道歉的声音,简直莫名其妙,爷受伤明明不关他的事,光是喜欢一个人就要背负这种罪孽,着实可怕。
“姜家对晚辈的救命之恩,晚辈没齿难忘,日后我回到剑阁,定当登门重谢。”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若那时柯少爷还在怨我,晚辈也定当亲自赔罪。”
将此事上升到势力之间的往来,不掺杂任何的私人恩怨,姜老惊叹于眼前年轻人的绝情。
作为一派的继承人,强大,果断,狡猾,野心勃勃,他很优秀。
但是思慕他的人,注定要错付真心。
那是非常不幸的。
他却要为了自家孙子,做出最后的努力,“姜家在天商府权势滔天,未来你可舍得这一大助力?”
“晚辈以为,靠欺骗感情得来的助力,并不稳定。”顶着前辈目光中莫大的压力,叶争心神坚定,只道:“前辈,晚辈实非良人。”
明明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为什么还要把自家孙子往火坑里推?
“老夫知道,只是……已经晚了。”姜老长叹了一口气。
阿柯现在的表现,绝不是会轻言放弃的样子。
“罢了,言尽于此,你走吧,你们年轻人的感情老夫不懂喽。”
一个见一次面便能情根深种,一个能将人利用到极致却还能铁石心肠。
叶争恭敬告退,行至一半,又听得身后姜老道:“若非识出你的身份,那日考核本有三个题目,一文,一武,一品性……”
他顿住脚步,抬眼,姜老继续道:“前两个没能拦下你,但老夫这关,你没有通过。”
叶争转过头,礼仪上跳不出一点毛病,依旧是那么恭敬有礼,“是晚辈品行不佳,难入姜老法眼。”
这样也好,既保全了姜家的面子,也保全了那个少年的尊严。
姜老摆摆手,再没言语。
叶争终于转身,轻装上路离去。
桌上的茶又凉了。
姜老还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他等到的人姗姗来迟。
姜柯行至亭中央,亭内很小,他却还是打量了一遍,没看到他想找的人,只看到姜老负手而立,远眺湖中心的背影。
“爷爷,他呢?”
“谁?”
“叶争。”他只知道人出了院子,许久未归,便一路询问来到了这里。
姜老猛然转身,湖面如死水一般平静,沉默在亭中心蔓延。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久到姜老又把这段时间姜柯与叶争相处的点点滴滴重新回忆了一遍。
最后,他道:“原来你早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他带着些许希冀询问:“是他告诉你的?”
如果是这样,也还能证明他对阿柯有信任。
“是我自己猜到的。”姜柯回答,他继续执着地追问,“他去哪了?”
得到答案,姜老的声音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缓缓道:“他走了。”
“走了?”姜柯像被针扎了一下,他微微睁大眼睛,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握起来,这一瞬间有很多不解和惶恐涌上心头,“他才刚醒,为什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