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小心了,我不会留手的。”
叶争一把将影尘连带木桩扛在肩上,随意摆摆手,“随时恭候。”
他微微侧头。
“爷必胜。”
他打个响指,这次终于能畅通无阻地飞出了联盟。
他一路闷头向前,面容严肃,背上的影尘弱弱开口。
“师兄……”
“什么事?”叶争行进不止。
“你们的协议……”
他欲言又止,想要询问,又不知是否帮得上忙。
“我们打了一个赌,”叶争凝视前方的云。
“澹台俞已经掌握了因果法则、空间法则、灵魂法则、生命法则,他的灵魂空间已经可以自成一方世界,惯用的说法,我们叫它领域。”
“短期内,他会将领域与上界彻底融合,届时他将扮演天道的角色,而我将会是那个弑天的人。”
“如果我赢了,他会认可我的做法,撤掉领域彻底袖手旁观,如果他赢了……那我们只能任人宰割了。”
“如果给这个游戏命名,我会叫它,模拟上帝。”
影尘刚刚才消化掉弑天的主人是澹台俞的震撼,现又听说他拥有比拟天道的力量,一时间激动不已。
这是他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卓越不凡的人!
“所以,”他不由大胆猜测,“即便我们输了,他也有办法解决我们被抹杀的困境吗?”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的解决办法已经实现了!就是此刻,就是这个领域!”
“如果我们不去主动攻击它,有澹台俞这个……模拟上帝,”他念着这个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名词,“这里几乎就是自成一派,世外桃源!”
当然,只要忽略这是寻求澹台俞的庇护,寄人篱下,额……
叶争轻嗤一声,“你也被天道污染了?”
他就差指着影尘的鼻子大骂蠢货。
“他这是在让我们当缩头乌龟!”叶争对此耿耿于怀,愤愤不已。
“而且你以为他的领域毫无破绽吗。”
越是接近天道本身,越是容易被同化。
“想以一己之力同天道对抗,他还太弱。”
而他等不了澹台俞成长起来。
澹台俞越强,剧情就会越靠近于原著,天道越会壮大。
他与天道互相反哺,叶争怎么可能会相信他!
影尘叹息一声,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叶争还是那句话:“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前方有人迎面而来。
那浓郁的鬼气与威压,除了身在联盟的澹台柔,剩下的那个……
“姜柯。”
一张惨白秀气又斯文的脸映入眼帘。
他的神情落寞又忧郁,鬼气森森,怨念重重,很符合大家对恶鬼的刻板印象。
“好狗不挡道。”
叶争扛着影尘,打算从他身边路过,却不想还是被挡住去路,只得发声。
“你……”姜柯嗫嚅嘴角,“你最近还好吗?”
空气中都蔓延着他的小心翼翼。
“如你所见,还不错。”叶争帽兜下的头颅微微偏转,“有事?”
“我、我之前,”姜柯捏着袖口,“跟狐二合伙骗了你的事,真的很抱歉。”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影尘抬眼看天,今天这云彩,怎么乱七八糟的,身下的木桩有些硌人,他悄悄挪动了下脚。
这样看戏就舒服多了。
虽然已经知道是狐二骗了他,但叶争并不打算宽恕他与虎谋皮的愚蠢。
被扔进无间深渊的痛实在是让他印象深刻,他一直认为,始作俑者很是该死。
他说:“狐二已经死得渣也不剩了,你呢?”
“我、”姜柯羞愧低头,“我听说魔界大军入侵,或许我可以帮上你的忙……”
“你还是省省吧。”
叶争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为什么!”姜柯在他身后质问:“那一切的主谋是黑炎君,你都能毫无芥蒂地与他合作,为什么我不可以?”
“好!”叶争猛然回头,在姜柯露出欣喜表情前快速道:“那你现在就去绑了姜家上下老小,魔军拿他们祭旗帜,也算作你的投名状。”
姜柯表情受伤,他摇了摇头,“我可以去别的地方……”
“那就让影尘去。”叶争道。
突然被提及,影尘立刻战队:“好!”
“为什么一定要动姜家,我们一向保持中立……”
“小少爷,你还是早点回家吧。”叶争打断他的话,“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战争。”
“三弟!你不要被他骗了!他根本不是师兄!”遥远的天边又传来熟悉的呼唤。
姜乃平眨眼间杀到眼前,一柄长剑虎虎生风,气势汹汹攻向叶争。
“砰!”
短兵相接。
骨剑从他的衣袖里伸出来,露出漆黑的一截骨,暴露在几人眼前。
姜乃平眼尖地第一个发现,慌忙将姜柯拉远些。
严肃地对他说:“大师兄已经回剑阁主持大事了,站在你面前的事从无间深渊出来的魔头!”
“如今魔族入侵,你快跟我回去!”
不管怎么说,他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让在场的人都齐齐一惊。
叶争帽兜中幽深的鬼火诡异跳动,他笑道:“游戏……开始了。”
他的语气太过诡异,姜乃平警惕地拔剑,“想耍花招,看爷爷的剑答不答应!”
姜柯满脸疑惑,从最初的措手不及中回过神来,“二哥你再好好观察一下,这就是叶争。”
“叶什么争,”姜乃平不耐烦道:“你看他那样。”
他指着叶争裸露出的黑骨。
“骷髅架子一个,就凭我师兄那臭嘚瑟的人,他会让自己变这样?”
“那只能说你根本不懂审美。”
叶争说。
他觉得自己现在超酷。
全身都隐藏在斗篷下的神秘人,其实是一只身负诅咒的骷髅,手握邪恶大军,带着毁灭世界的野心款款而来,并且与本界的界主秘密签订了一份协议,赌注是他们二人的灵魂。
在场的三人都听出了他语气里浓浓的自豪。
“管你见鬼的审美。受死吧魔头!”姜乃平一心认定姜柯就是受了魔头的蛊惑,当即动起手来。
也不怪他深信不疑,毕竟在剑阁那边,确实真的有一个“叶争”。
甚至有神秘莫测的叶家家主做背书,剑阁上下都深信不疑。
影尘随着叶争的左右闪躲被甩来甩去,表情都木了。
还要被迫听姜乃平在耳边的狂吼。
“你说你是大师兄,你的剑呢?玄锋呢!亮出来给我看看呀!”
这个影尘知道,玄锋由上届灵器所打造,与魔界的能量相排斥,尤其是当大师兄彻底沦为魔道之后,那柄剑的威力甚至发不出十分之一。
他也已经许久没见师兄用过了。
但那柄漆黑宝剑的模样,早已深深刻在它的脑海里。
他常常将其与弑天相提并论。
叶争没做解释,姜乃平却哈哈大笑,“装不下去了吧,玄锋当然是在我亲爱的师兄手里,你这魔头哪有眼福看到它!”
当冒牌货比真人还真,一切解释都是苍白的。
他不由再次感慨。
澹台俞真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我确实不是你师兄,这位小公子大约脑子坏了,一直围着我说莫名其妙的话。”
叶争本是随机接招,没主动出击的意思,现在骤然发现连玄锋都不见了,他被偷家了都不知道啊!
他终于拿出几分认真。
僵持中,他提议道:
“不如这样,我给你师兄下战书,你让他来跟我对决怎么样?”
“那有何难!”姜乃平适时收手,他本是前来查探魔军,路过姜家,听说姜柯失踪的消息,一路寻来才发现情况,如今人已找到,他又试探出了这魔头的深浅——打不过。
他当即便决定撤离。
“一言为定,你且在战场等着吧,定叫你瞧瞧我剑阁的厉害!”
他说完,一把擎住满脸不愿的姜柯,离开了此地。
“师兄,要不要想想办法把我松开,”努力当一个合格路人的影尘有些无奈,“我们的归途也花了太长时间了,一会儿再碰到个什么牛鬼蛇神,也省得再虚与委蛇。”
叶争倒没觉得自己在虚与委蛇,他停在半空,有些纠结,之前离开时澹台俞就说了,游戏已经开始,作为敌对阵营,他当然要率先解决叶争的一大战力,所以锁链的钥匙,没有。
“我本想回去把玄锋借给你用,劈开这玄铁锁链的。”
一句话,让影尘陷入了沉默。
“那如今我该怎么办?”
叶争叹息,“黑炎君应该会有办法的。”
应该。
影尘不由担心起未来能否自由活动了。
回去的路上,他又经历了几场截杀。
很难不怀疑是澹台俞把他的行踪广为告知。
那他宣扬出去的身份,想来不是剑阁叶争,而是魔界副君。
毕竟没几个来跟他寻仇的,倒是来匡扶正义的居多。
他们回去的时候,魔军已经浩浩荡荡地推平了曾经妖族的地盘。
叶争把影尘摆到黑炎君面前。
黑炎君轻嗤一声,直接说:“办不到。”
“你没看到上面的法则之力吗?”
第二百五十三章
“看到了。”
叶争扯扯影尘身上的链子,那链子有了感觉,快速地收紧了一圈,未知符文的金光在上面一闪而逝,又飞速隐没了。
影尘这下连动动脚都做不到了,他艰难道:“别扯了,我快无法呼吸了。”
“我以为你有从天道手里逃生的实力,小小法则之力,能轻松拿捏。”
要不是他的玄锋被偷了……
叶争心里有些恼怒。
“我倒是有些手段,若这个符文是本尊设下的,量澹台俞也破解不了。”黑炎君负手高昂着头颅,颇有些骄傲。
“只是到了我们这个境界,对付他人容易,对付彼此,却是难上加难的。”
“不然以你现在的境界,又怎么会求到我头上?”
叶争深吸一口气。
“看样子要给那个冒牌货点颜色瞧瞧了。”
他顺便给澹台俞记上一笔。
大变活人,直接取代他在上界的身份。
呵,倒像是天道会做的事。
得把玄锋抢回来,送给影尘。
他望向被邦得难受的影尘,“要我帮你把这块桩子拿走吗?”
身上只有链子的话,不会显得那么笨重,挪动他也方便些。
“不用,”知道解放暂时无望,影尘决定暂时躺平,“至少这样我能靠着。”
黑炎君适时补充,“你想去哪里,本尊送。”
这里可是他的领域。
即便澹台俞只是在与叶争谈判时,短暂地收缩过领域。
但这段时间足以黑炎君命令魔军大举压境。
所有魔军行过之所,犹如蝗虫过境般,寸草不生。
澹台玉甚至没打算跟他们硬碰硬,直接全速撤离。
这导致魔军抢占地盘的速度飞快。
魔军的领域随着信徒的脚步得到扩·张,与澹台俞的领域分庭抗礼,界限分明。
但他们被澹台俞包围着。
就像大换套小环一样。
在叶争眼里,他们处于鸡蛋里的蛋黄处。
随着人妖相争逐渐衰败的妖族故土,如今又被魔军入侵,走向彻底的终结。
富饶肥沃的草原失了生机,大地开裂,熔岩肆虐,水汽快速蒸腾,雾气弥漫,魔兽们开始滋生,于是野蛮的文明袭来,腥气、腐肉与枯骨在增殖。
这才是真正的……魔界入侵。
若是此刻将上下两界的顶天柱合并,那才是上界真正迎来地狱的一天。
但届时势必有一方会像中界那样,崩裂沦陷,化为养料。
中界的沦陷离不开两个强大世界的挤压,如今没了它的缓冲作用。
两个世界硬碰硬,会是鹿死谁手呢?
再毁一个世界的话,天道会不会直接陨落呢?
怀着这样美好的愿望,叶争请黑炎君将影尘传送到了狐族故居。
藏书阁。
这次影尘甚至要求不再站着,而是横躺在木质地板的碎片中,他察觉到那断口处有残余的剑意,尝试吸收一下,身上的锁链金光乍起,又紧箍了一圈。
影尘老实了。
叶争在他周围布下几处防御阵,又派了深渊恶魔来镇守。
“等我将玄锋取来,你便在此处召唤顶天柱灵。”
……
魔界入侵得飞快,上界的反应也很快。
毕竟上界的内战刚结束不久,组织能力还在。
只是这次分工有所不同。
曾经以剑阁为首的各方势力,如今跟在日益强大的联盟身后,以青檀君马首是瞻。
剑阁的新任统领,是他们失踪已久,传言以被逐出师门的大师兄叶争。
介于此人久负恶名,让本就号召力不强的剑阁雪上加霜。
姜乃平冷酷地站在大师兄身后,对周围好奇打量的目光回以漠视。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些年剑阁这代最大放异彩的人明明是姜乃平,尤其是人妖相争后期,他几乎以一己之力挑起整个剑阁的担子,本以为他继承剑阁已是板上钉钉,谁曾想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叛徒抢了果实。
这谁能接受的了?
更甚者,在联盟中还有更加不和谐的声音。
叶争这种失了名声的叛徒都可以,那青檀君凭什么不行?
可在姜乃平眼里,只有大师兄才是最有资格继任的人。
只有大师兄在,他才会安心,在每一个孤立无援,茫然无措的日子里,姜乃平都由衷希望大师兄能赶快回来主持大局。
曾经他听到大师兄身陨的传言都差点心碎,后来大师兄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他面前,他才知道什么叫做惊喜。
那样坚定不移的人,才不会像他这样,犹犹豫豫,畏手畏脚,导致剑阁一蹶不振,东山难起,让联盟占尽了上风。
现如今,连中界的那帮人都隐隐要骑到他的头上了!
那时只是大师兄不在,忙着去下界调查华阳君飞升一事了,若是大师兄在,定会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
他怀着这样的信念,日夜盼着大师兄归来,如今他的愿望实现了,自然当场将统领的位置拱手奉上。
只有大师兄,才能带他们重新走向辉煌!
他这样坚信着。
但他没料到,随着大师兄归来的,还有滚滚而至的魔族大军。
根据他们目前掌握的消息。
魔族的副君是从无间深渊而来的恶魔,他身负毁灭的诅咒,所过之处皆是战火,他以战争为乐,但战争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终极目标是毁灭世界。
他是与天对立的灾星,他已经成功了,中界毁灭在他手中。
他有魔头为伴,有邪神相帮,有毁天灭地的神秘武器和残忍的深渊大军。
他驱逐了与之对立的、爱好和平的鬼族,剑指上界。
他将会成为全天下的噩梦。
这一切都是大师兄亲口告诉他的。
大师兄说,华阳君的神秘失踪与他也脱不了关系。
这是他身边那个邪神的手段!
当然,最让他欣慰的大师兄和澹台俞的关系。
用一个词来形容他们,那就是形同陌路。
这怎么能不是一件值得举杯庆祝的事情呢?
瞧,这次剑阁以盟友关系同联盟相处,谈判的时候大师兄完全目不斜视,即便澹台俞多少次暗送秋波,大师兄都毫不在意,甚至他在大师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隐藏得很好的厌恶。
哈!
他就说嘛!
大师兄之前只是一时糊涂。
澹台俞那个狗杂种,也配跟大师兄?
大敌当前严阵以待的时刻,姜乃平嘴都要乐得合不拢了。
就让外人尽情地猜忌吧,没人能懂他的快活。
“那不是他。”
姜柯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姜乃平吓了一跳,“鬼呀你!”
闻言,姜柯默默地点了点头。
碍于他敏感的身份,他特意披上斗篷,尽量不怎么起眼地混在剑阁的队伍里。
叶争不肯原谅他,他也深知自己罪孽深重,魔尊的领域他进不去,只能跑到这里来等。
如果能伺机做点什么……比如帮他提前干掉那个冒牌货,或许叶争就愿意理会他了。
“你这斗篷有点眼熟,”姜乃平打量着他,一拍脑门,“是魔族的风格!”
简直跟那天遇到的魔头的斗篷一模一样。
这鬼东西不会以为穿这么明显是敌人服饰的衣服招摇过市,叫做低调吧?
“嗯,”姜柯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圈,“我特意找了鬼族的朋友,向他打听了配色和花纹,如何?”
“不如何!”他一把将斗篷扯开,露出里面惨白着一张脸的人,“你想让外面传剑阁通敌吗!”
他将斗篷丢进储物空间,翻出另一件藏青色的斗篷,“喏,这是之前师兄穿过的,就穿过一次,便宜你了。”
姜柯的眼睛顿时一亮:“谢谢你,二哥!”
难得听他真心实意交割,姜乃平老脸一红,轻咳一声。
“反正,非要和师兄在一起的话,我情愿是你。”
他最后说的很小声,别别扭扭的,然后得到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姜柯眼睛亮晶晶。
“你放心哥,我一定会把叶争抢过来的!”
他信誓旦旦道:“只要我帮他打败那个冒牌货!”
这可说到错处了,姜乃平白眼一翻,“你被那魔头骗得好苦,怎么人都分不清,我看你也不太真心,罢了,我还是替师兄再考虑考虑别人吧。”
这倒提醒了他自己。
他得赶紧帮大师兄觅得真良缘,以防他吃回头草。
姜乃平抽空偷看大师兄,见他视线游移,最后竟飘到了澹台俞身上,他心中当即警铃大震,却又见大师兄恶狠狠瞪了澹台俞一眼后,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姜乃平动动耳朵,叶争的咒骂声轻飘飘传过来。
“……该死的……”
姜乃平:“嘻嘻。”
他一把拉住姜柯往他那边冲。
“大师兄!姜柯来投靠我们了!”
“谁?”叶争转头看来,满脸不耐,“你自己安排,别来烦我。”
他甚至每给姜柯一个多余的眼神,就继续神色凝重地观察四周了。
姜乃平吃了冷淡,蔫儿哒哒地将人领走了。
他还不忘职责姜柯:“还是你罪孽深重,他都不想理你。”
“醒醒吧,二哥,”姜柯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似乎十分紧张警惕地背影。
“他那样子,分明是不认识我。”
他无奈问姜乃平,“好歹剑阁的消息也算灵通,鬼族和魔族都打上来这么多人了,你就没想着要抓一两个来审审?”
他们可是对叶争的身份门清。
第二百五十四章
“鬼族一上来就和中界那帮人起了冲突,以我们现今的紧张关系,他们对此事三缄其口我一点都不意外,”姜乃平摊手,继续道:“这之后澹台柔就带领全部鬼族去投靠联盟了。”
“澹台俞把他们藏匿得很好。”
魔族又一直缩在领域内,他们对魔界之事所了解的未必有联盟多呢。
唯一知情的姜柯又是靠不住的模样。
他先于鬼族一步上来,回了一趟家后就神叨叨地翘首以盼着什么,他本以为是思念大师兄太过,如今想来,却是一副被魔族洗脑了的模样。
姜柯紧紧盯着叶争,低声道:“二哥,就算你不相信我,也得信自己亲眼所见,从这个人回归剑阁到现在,你可见他挥过一次剑?”
“那又如何?”姜乃平不为所动,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早已不轻易挥剑了。
“可他是被你口中的‘魔头’约战,这不是一个小对手!”姜柯试图晓之以理,“他凭什么要懈怠呢,除非……他根本用不了那柄剑。”
姜乃平顺着他的思路想,也觉得有点道理,但他不是这么容易被左右的人,只顺着姜柯问:“那你的意思是?”
姜柯面上一喜,“我有一个主意。”
于是没一会儿,预演的战场上就传开了,魔军还没打进来呢,上界自己就起了内讧。
传说,在那片荒凉却充满着剑气的平原上,姜乃平与青檀君澹台俞的对决即将上演。
四周,剑阁的弟子与联盟的成员各自站成两排,紧张地注视着即将展开的交锋,仿佛空气中都凝固了期待与紧张。
姜乃平手持长剑,剑尖直指澹台俞,他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青檀君,你我今日的对决,将决定我们剑阁与联盟谁来当这次除魔之战的指挥官!”
无端被突然挑衅又被突然约战打赌的澹台俞微微一笑,“你的勇气值得赞赏。”
随着两人的对话落下,战斗的序幕正式拉开。
姜乃平如猛虎下山,剑光如龙,诡异的扭曲空间和精神的能量扑面而来。
而澹台俞,则如同游鱼般在剑光中穿梭,他的剑法诡异莫测,每一次反击都仿佛蕴含着自然的韵律。
一把普通的弟子剑在他手里犹如神剑一般。
现在的他已经能看懂姜乃平的剑招是怎么回事了,那里面似乎掺杂着某种法则的碎片,是一种只有下界那些才会领悟出的,邪恶的规则力量。
正当战斗进入白热化,姜乃平故意卖出了一个破绽,他的剑法突然变得散乱,仿佛即将败下阵来。
突然地,他命门大开。
澹台俞剑光如龙,直直冲这里而来,姜乃平自己找死,他就让他求仁得仁罢!
而姜乃平期待着,大师兄平时虽然最爱对他们冷嘲热讽,但相当护短,也不会让他们有生命危险。
然而,他期待中的叶争并未出现。
“叶争”站在原地,没有丝毫的反应,他甚至没有拔出剑,冷漠地看着姜乃平陷入险境。
姜乃平的心沉入了谷底。
澹台俞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迟疑。
也就是这一丝丝迟疑救了姜乃平的小命,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插入了战局。
姜柯替他挡开了澹台俞的攻击。
“我们只是在试探。”
至于在试探谁……
澹台俞退后几步,他看着姜乃平和姜柯,缓缓说道:“呵,你终于发现不对了么。”
姜乃平和姜柯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正当姜乃平、姜柯、澹台俞三人达成微妙的共识,共同面对着冒牌叶争的冷漠旁观时,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气息突然在平原上空凝聚。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的黑袍男子缓缓降落在他们面前。
他正是魔族副君修言,某个在中界与魔界都留下赫赫威名的人物。
“魔头!”
“叶争!”
姜乃平和姜柯几乎同时惊呼。
然而,叶争的目光却直接掠过了他们,落在了那个冒牌货的手中。
玄锋竟果然在他这里。
他心中一直有一个不解之谜,这把与他灵魂绑定,认他为主的神剑,为何突然无故消失,静静躺在一个冒牌货的手中,不受他的召唤。
他缓缓走向冒牌叶争,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给你个机会,把玄锋还来,你自己滚。”
冒牌叶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却没有立即回应。
叶争的目光随之转向澹台俞,他理所当然认为这一切都是澹台俞所为,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你还玩儿真人手办?”
澹台俞微微一怔,想到了什么,耳朵微微泛红,慌忙解释道:“我并无此类爱好!”
叶争闻言,心中更加疑惑,他凝视着玄锋剑身,发现其上弥漫着密密麻麻的法则之力,比束缚住影尘的法则之力更多,更难缠。
这若不是澹台俞干的,那只能是天道了。
思及此,他顿时怒火中烧,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动手硬抢。
姜乃平和姜柯一直做个安静的旁观者。
姜柯自不必多说,他整个眼睛都粘在叶争身上。
姜乃平却是觉得冒牌货和魔头对上更好,也省的他费力气处理。
但很快,他们都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姜柯惊呼道:“他们两个的招式和反应完全相同,简直就像是被完全复制了一样。”
叶争心中已经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对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反应,都与他如出一辙,就像是一个完美的复制品。
叶争冷笑一声,心中却生出了一丝寒意,“我只知道天道神通广大,却不知它竟能凭空给我造一个替身出来。”
此时,他已经信了澹台俞与此事无关的话,因为这种级别的复制,绝非人力所能为。
叶争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他决定使用一个绝对无法被复刻模仿的招式,这是他从深渊恶魔和恶鬼们那里领悟到的,一个蕴含着无尽魔力和诅咒之力的招式。
随着叶争的召唤,深渊的黑暗之力开始在他周身汇聚,一股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弥漫开来。
周围的人纷纷后退,连姜乃平、姜柯和澹台俞都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恐怖。
“血海弥天!”
叶争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他双手一挥,无数的深渊恶魔和恶鬼从未知的地底浮现,它们咆哮着,向冒牌叶争扑去,试图将其吞噬。
冒牌叶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慌的神色,他试图模仿叶争的动作,但魔气诅咒的力量远远超出了他的复制能力。
叶争释放魔气的那一刻,不仅震撼了周围所有人,更让姜乃平的心中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波动,魔头的到来,意味着剑阁与联盟将面临更大的麻烦。
他一直困惑于玄锋为何不听从这个魔头般的叶争的召唤,现在,随着魔气的汹涌,他心中有了答案。
姜乃平凝视着眼前的场景,心道:“这两个,都不可能是真正的大师兄!”
恶魔与恶鬼的虚影将冒牌叶争团团围住,他终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露出了破绽。
恶鬼吞噬了他。
然而,就在冒牌叶争即将消失的瞬间,他发出了一阵冷笑,声音中充满了嘲讽:“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我有无数个分身,这个失去了,下一个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届时,真假难辨,你们将陷入无尽的混乱之中……”
叶争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他知道冒牌叶争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他一直知道,天道显然拥有着更多超乎想象的能力。
在冒牌叶争发出最后的威胁后消失的那一刻,现场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
叶争的目光随即转向了玄锋,然而,姜乃平却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将玄锋收于囊中。
“你这是何意?”叶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
然而,姜乃平的眼神坚定,他直视着叶争,语气中充满了决绝:“你说你是大师兄,但在你能将玄锋召唤过去之前,我绝对不会把它交给你!”
叶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他拿自己的东西还要证明自己是自己了?
叶争身形一动,如同幽灵般向姜乃平扑去,而姜乃平也不甘示弱,他拔出自己的长剑,准备迎战。
一时间,剑光闪烁,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对抗的气息。
姜柯见状,心中一惊,他深知叶争的实力,也明白姜乃平的坚决。
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他决定站在叶争这一边,试图帮助叶争夺回玄锋。
“二哥,你就相信我吧!”姜柯的声音中充满了祈求,“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这不是固执,”姜乃平摇了摇头,意志坚定,“我不相信,大师兄会摇身一变成为魔族,来攻打我们。”
“我不知道大师兄在下界发生了什么事。”
“但我知道,既然已经有一个冒牌货了,为什么不能有第二个?”
“好,二哥,那就别怪我生抢了!”姜柯将叶争拦在身后,主动与姜乃平对上。
于是,兄弟之间的较量愈演愈烈,剑光与暗影在空中交织,每一次碰撞都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澹台俞站在一旁,看着站在一旁负手而立,竟真不打算加入占据的叶争,微微弯了眼。
第二百五十五章
姜柯为了帮助叶争夺回玄锋,与二哥姜乃平陷入了激烈的争斗。
一边是鬼修之术,一边是剑道修为。
两人的对决使得天地间风云变色,剑气与鬼影在空中交织,形成了一道道绚丽而又危险的光幕。
然而,他们又顾念着血肉亲情,彼此留手,使得战局陷入了僵持。
叶争站在一旁,他的眼神如同冰霜,冷漠而深邃。
他没自己动手,但他对玄锋势在必得。
姜柯内心是挣扎的,每一次挥剑,他都尽量避开姜乃平的要害,但又不得不做出反击,以防自己落败。
姜乃平则更加恼怒,他无法理解姜柯为何要帮助魔头,更不能容忍他对玄锋的觊觎。
他的剑法愈发凌厉,每一剑都蕴含着对其的不满。
而澹台俞,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就在姜乃平与姜柯的战斗达到高潮,双方都已显露出疲惫之时,姜柯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攻势凌厉起来,
他身形如同幽灵,划伤了姜乃平的肩膀,以惊人的速度夺取了玄锋。
然后……不受控制地将剑抛到了澹台俞的手里。
“你控制我!”姜柯立刻反应过来。
“澹台俞,你找死!”姜乃平怒吼道,姜家已经知道了他们间的关联,他爹和爷爷都认为好歹也算救了阿柯一条命,有些副作用,也当是报恩了。
可姜乃平决不这么想,这跟他弟弟被澹台俞炼制成了傀儡有什么区别?他的弟弟还拥有自己的思维,只会更加痛苦。
在姜乃平气着挥剑过来的时候,叶争已经先一步向澹台俞下了手。
澹台俞飞速躲过,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酷,“这把剑,我不会让它回到你的手中。”
叶争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这帮人难道是在拿着他的剑玩接力赛不成?
他凝视着澹台俞,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冷冽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空气中的每一粒尘埃。
“叶争,你不必再费力气了。”澹台俞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平静,他缓缓开口,目光与叶争相对,“当初,为了不让自己心软,我将规则之力植入到自己的身上,打赌的契约在,我是不会容情的。”
叶争听罢,先是沉默,随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当初,为了在无间深渊中活下去,我也让深渊的邪恶力量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切割着空气,穿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姜柯羞愧得无以复加,低下头去,状况外的姜乃平疑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魔头。
叶争继续道:“当然,也是为了防止今日见面时会心生恻隐之心。”
以防生恻隐之心,就是会生恻隐之心。
澹台俞想,我会永远又爱他,又恨他。
“我理解你的决定。”澹台俞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深沉。
他们都是在各自的道路上,做出了最正确也最残忍的选择。
他们没有错。
叶争却是嗤笑一声,他的洞察力如同一把锋利的剑,穿透了事件的表面,直击核心。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澹台俞主动融合天道法则的一部分,冒牌叶争的出现,或许并非偶然,它可能与澹台俞脱不了干系。
即便他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就像有时候他也会受诅咒的影响,做些不受控制的事情一样。
是的,他不认为澹台俞骗了他。
在原著的结局中,澹台俞已成为三界的共主,但权力与荣耀并未带给他真正的满足。相反,他开始感到生活索然无味,仿佛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剧本上演,失去了探索与创造的乐趣。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震惊三界的决定——毁灭三界,融身天道。
那本小说只以一句话作为结尾:一个新的轮回世界正在孕育之中。
很独特的烂尾方式,读者骂声一片,听说原作者在家门口收到了好几麻袋的刀片。
最后作者给出了一个能解释的逻辑——法则之力会异化人性。
越强大,越失真。
就像他们现在一样。
他说他理解,叶争摇了摇头:“你还不理解。”
澹台俞愿意接受异化,他却是被迫的,总有一天,他会改变这个设定。
在设定消失之后……
他的眼神如同寒冰,冷静而锐利。
他想,既然玄锋已落入澹台俞之手,硬抢已无可能。
早知与那冒牌叶争约个架,会将整个上界牵扯进来,他才不孤身前来。
想罢,叶争活动了一下手指。
“你们枕戈待旦,气势汹汹,再加上连年打仗,应该不用多做准备就能应战了吧。”叶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他轻轻弹了弹手指,仿佛在指挥着一场无形的交响乐,“挺巧的,我也有一支连年征战的大军,正想跟大家见个面。”
话音刚落,叶争打了个响指。
随着他的手势,魔界的大军如同潮水般涌来,他们个个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眼中闪烁着嗜血残忍的光,气势汹汹,仿佛要将整个天地吞噬。
所有人都没预料到这突然起来的变故,更没想到他动动手指就能立刻召唤来大军压境,也纷纷紧张地抬起武器,准备迎敌。
“你可知道,这样的举动将带来何种后果?”澹台俞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警告,他的眼神如同深邃的夜空,让人无法揣测其内心的真实想法。
“后果?怎么总有人问我后果,”叶争闻言,嗤笑一声,“那早已不是我会计较的东西了。”
他无所谓地抬起手指,尖锐的黑色骨节宛如死神的镰刀,向前挥下。
天地间的氛围骤然紧张起来。
魔界大军如同黑色的潮水,汹涌而至,他们的战斗力强悍,气势如虹,瞬间将战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在大军的最前方,魔尊黑炎君的身影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他的领域展开,如同黑色的火焰,与澹台俞的领域碰撞,形成了一个空间扭曲的中间地带。
山塌、地陷、岩浆、火焰。
天地失色,日月暗淡,充满了更多的未知与危险。
澹台俞知道上界之人并未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做好充足的准备,或者说,就算做足了准备,也没料到对手拥有远超曾经的妖族数十倍的实力。
这样一支显然训练有素的军队,绝非一朝一夕成就的。
他突然羡慕起下界缓慢的时间流速来,这给他们更多的时间。
或许这本身就是叶争计划中的一环。
他们叫它——时间差。
但后知后觉的发现真相并无意义,中界实力参差不齐,能力有限,剑阁实力强悍,能以一当百,但人数凋零,面对魔界大军的猛攻,显得力不从心。
在这场混战中,联盟作为主力军,展现出了惊人的凝聚力与战斗力,他们紧密配合,与魔军展开了激烈的对抗。
澹台俞一边指挥着上界与中界的联军,一边与黑炎君在领域上进行着无声的对抗。
他的本命神剑从身边身边的飞过,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与叶争在空中交锋,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刺耳的金属交击声,火花四溅,充满了不可言喻的紧张与激烈。
澹台柔如鬼魅般出现在叶争身后,握住那剑,出手便是杀招,“我哥说,会永远把你留给我。”
“那你哥不错哦。”叶争回手,听不出是赞扬还是嘲讽。
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力量与智慧的较量。
叶争与澹台柔的交手,更是这场战斗的焦点。
他们的每一次攻击,都充满了深思熟虑,每一次防守,都体现了无懈可击的智慧。
在这场混乱的战斗中,姜柯的行动成为了新的焦点。
他毫不犹豫地站到叶争的队伍里,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背叛,然而,他却从不与剑阁中人正面冲突,这种区别对待的行径让上界其他势力感到愤怒。
他们看了半天的戏,怎会不知晓他的身份。
上界众人看着他在这场战斗中穿梭自如,心中充满了警惕与不满。
这个该死的鬼修!叛徒!剑阁的人都是王八蛋!
就在姜柯的行动引起上界不满的同时,另一个升级的冲突也在悄然爆发。
自从皇族残部投靠联盟澹台俞后,他们依旧在秘密修炼魂术,而悄然加入的鬼军,成了他们眼中的“窝边草”。
一些倒霉的鬼军成员,被皇族吸收消化,旁观到这一幕的歌林暗道不妙。
果然,不久之后,鬼族开始明里暗里给他们使绊子,整个战场乱成一锅粥,形势更加复杂。
与上界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魔军显得更为团结。
他们只听一人的命令,只有一种敌人,只要勇往直前——不往前冲是要灰飞烟灭的。
这让魔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上界且战且退,魔军前进一步,黑炎君的领域便随之扩大一处,如同黑色的火焰,将一切吞噬。
澹台俞将战局尽收眼底,他深知,由于仓促应战,上界联军的士气不凝,再这样下去,必然兵败如山倒。
他果断下令暂时撤离,将全部心神投入到控制领域上,以抵御黑炎君的进攻。
这一举动,虽然暂时稳住了局势,但也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召唤回恋战的澹台柔。
念争在她身边转了个圈,飞速退回到澹台俞身边,这本就因叶争而生的守护之剑,最熟悉叶争的战斗方式。
他抬眼,叶争静静浮在上空,魔族以太过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扩·张而来,他们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你一定很得意吧。
师兄。
他挥动玄锋。
可是这柄剑,你并没有抢回去哦。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上界败了,败得彻底,败的狼狈逃窜。
鬼界和皇族损耗最为严重,损耗的原因竟是内耗!
其余各方势力皆有伤亡,好在撤退及时,没有伤及根本。
齐天青来报:“姜师兄,我们剑阁毫无伤亡!”
姜乃平察觉到他隐隐约约的骄傲,心道:到底还是年轻。
上界大败,他们毫无伤亡,以前倒没什么,如今有了冒牌大师兄和姜柯的事情,怕早已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的声誉已经一落再落了。
大师兄到底去哪里了!玄锋也没留住,让那狗杂种夺了去!
难道姜柯说的是真的,那魔头当真是……
可是那样邪恶冷漠的魔头,挥挥手便轻易置那么多人于人于死地的魔头,怎么可能……
他想起了澹台俞曾经的暗示。
当初的人妖相争究竟是谁挑起的?
是黑炎君,是那个魔头!
当时跟魔头走得最近的人是谁……
姜乃平捂着眼睛,用指节揉着眼眶。
“知道了,休整的事情就交给你和陈渚吧,我要休息一下,没有重要的事情,就别来打扰我了。”
他说罢,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让大家低调谨慎一些,最近不要和别人起冲突……有时间勤加练功。”
他挥挥手,齐天青对他最后的命令在心中转了两圈,恍然大悟,但他们还有一事不明,关于大师兄……
他抬起头,却见姜师兄满目疲惫,他咽下到了嘴边的话,终是带着满腹疑惑离去了。
姜乃平回忆着刚才的种种,冒牌叶争的欺骗,姜柯的反水,魔头的残忍,澹台俞的居高临下……
本想心平气和找出些蛛丝马迹的真相,可他的拳头越攥越紧,一掌劈裂了身前的书案。
当他携着冲天怒气,气势汹汹地杀到两界交接处时,那里的残肢断臂,血肉模糊的尸体们已经烟消云散了,就好像这里从未爆发过冲突一般。
远山顶上孤零零站着一个人——澹台俞一袭黑衣,远远地向他投来探寻的目光。
那目光似乎在质问:为什么不听指令,跑来这里做什么?
他直觉一股窝囊气烧在心口,背过身去,沿着交界处的边缘越走越远。
待那如芒在背的感觉彻底消失时,他终于忍不住,抽出剑来疯狂劈砍,泄愤一样将四周搅碎。
无数剑气打入周围,他在乱世中发泄大吼,猛然,他又顿住,气喘吁吁地看向前方,有几道剑气飞向那里。
但没受到领域的反弹。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飞速凑过去,擎着剑,又打出一套幽冥剑法。
那剑气如水滴一样隐没在魔界的领域中。
完美地契合进去,融入进去。
他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他的内心充满挣扎与愤怒,他目睹上界太多的牺牲,目睹了魔军的残暴,那股无法平息的怒火如同烈火焚烧,驱使着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挥舞着幽冥剑法,剑尖凝聚着剑阁世代传承的力量,他将所有的愤怒于决心,凝聚在这一剑之上,向前方劈去。
那如同黑色深远的领域,瞬间开辟出了一条通道。
姜乃平没有犹豫,他孤身一人闯进了魔域。
他要调查清楚真相!
魔军在上界撤离后,没有得到乘胜追击的命令,他们在领域扩·张之后便原地休整。
人口都集中在边境。
姜乃平刚一进入就察觉到了,他早从随身空间中翻出了隐息珠佩戴在腰间,这是药房长老给他们炼制的,那年他们本是用这个来防范妖族,后来听说有魔头来了上界,药房长老便改良了隐息珠的功能,彻底遮掩住了他的人气。
魔军们身披铠甲,训练有素,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队巡逻士兵,他将自己笼罩在斗篷之下,气质才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
他观察了半天,小心避开巡逻的魔军,终于,他找到了一个落单的!
那家伙似乎是受了伤,行动有些不便,此时正艰难地拖着脚步挪移,离开魔军的聚集地,正往姜乃平这边过来。
他走到姜乃平藏身的巨石旁边,缓缓弯下腰,姜乃平知道,石头下的角落里生长着一株止血草。
就在那受伤的恶魔抓住止血草之时,姜乃平猛然从巨石后跳起,一拳将其打晕扛起,扬长而去,以最快的速度冲过领域,回到了交界处。
他找到一个隐秘的角落将其丢下,静静等待。
他的力道不重,很快,恶魔悠悠醒来。
他先是看到了繁星密布的天空,黑色的幕布下银星点点,不知名的虫子在耳边聒噪,一股清凉的风吹来,沁人心脾,没有熟悉的干燥、血腥、嘶吼,他顿时不适应起来。
“这、这里是哪里?”
他察觉到了姜乃平的存在,意识到自己被绑架到了未知的世界,本能紧张起来。
姜乃平看着地下趴着的这只绿皮红眼的恶魔,他似乎紧张极了,一点也不像个残暴到大杀四方的魔军。
“这里是上界,”姜乃平嗤笑一声:“怎么,刚打过来就不认识了?”
“什么!”绿皮恶魔顿时瞪大了眼睛,精光闪闪,在姜乃平杀气满满的眼神中他又收敛起来,解释道:“我、我是领主家的奴隶,是不允许上战场的。”
姜乃平问道:“哪个领主?”
绿皮恶魔摘下头上的盔甲,被遮挡住的太阳穴露出狰狞丑陋的烙印,烙印的花纹是领主们独特的象征,根据今日在战场上匆匆收集来的情报,姜乃平认出了这个花纹。
接着,他便听绿皮恶魔小心翼翼地说:“我是赤瞳领主的奴隶。”
“不,”姜乃平如墨的眼睛盯着这个看似恭顺答话的恶魔,“你是一个逃奴。”
或许他曾经属于赤瞳,但他遮住烙印,撑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假扮魔军往领域的交界处奔袭,就注定谁的奴隶也不会是,他只有死路一条。
“叛主逃跑,如果再被我扔回魔域的话,你会被活剐了吧?”他嘲讽道。
“别把我丢回去,求你!我、我……”绿皮恶魔吓得脸色惨白,他失魂落魄地垂下头,攥紧拳头,似乎接下来的话说出来要下很大决心,“我是赤瞳领主的性·奴!”
他闭着眼睛咬牙喊出来,泪水还是不争气地从眼角流出。
“我不愿意,所以我……”
“够了!”姜乃平听到“性·奴”二字便嫌恶地打断了他,“我不把你扔回去也可以,作为交换,你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说!”绿皮恶魔当即激动道:“大人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全都告诉给大人!”
姜乃平拖着下巴状似思考了一会儿,“那就先说说你们魔界那位副君吧。”
“修言君……”绿皮恶魔一提及他,眼神中划过一丝凌厉,在姜乃平看过来时又变得纯良起来,“他是黑炎君的亲传弟子,在被封副君前,一直在无间深渊修炼,他穷兵黩武,最喜战争,他手下的深渊恶魔们只听令他一人,时常敌友不分,拿我们恶魔打牙祭……”
绿皮恶魔适时地打了个哆嗦。
修言……
当初从妖宗返回剑阁参加及冠礼,师兄不在,但华阳君依旧给他起了字。
修言君。
他回忆着见过那将自己包裹在斗篷里,一副藏头露尾行径的副君的全部场景。
为什么没人在他面前提过修言君这个名号呢?
是了,姜柯不知道这“修言”二字的特殊性的。
他努力回忆大师兄的模样,实在无法将他与现在那个残忍嗜杀,与他形同陌路,看他像是看一个死人的魔头联系起来。
绿皮恶魔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他盯着姜乃平的脸色轻声说:“可是我还知道他的另一个事情,在去无间深渊修炼以前,他曾混迹在鬼族那边,在一次战争中他有刺杀另一位领主的任务,那位倒霉的领主只是过个大寿就被掀翻了,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修言君,在那个送礼的礼单上写上过他的名字,他姓叶。”
姜乃平越听越凝重,听到最后,猛地一瞪眼,手指攥得咯咯响。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被彻底蒙骗的愤怒、不解、悲伤、委屈、怨恨一起涌上心头。
他五味杂陈的内心波涛汹涌,全表现在了脸上。
绿皮恶魔悄悄活动了一下手腕,那一直攥在手心里的止血草早已被他偷偷碾碎敷好了伤口。
这个人类心神不宁,若是偷袭,他绝无还手之力!
绿皮恶魔猛然暴起,尖锐的指甲直取姜乃平喉咙。
姜乃平回过神来本能躲闪,却不料这恶魔地速度快得出奇,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种唯唯诺诺,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姜乃平唰得一下抽出剑来,剑光闪闪发亮,与这恶魔紧紧缠斗。
甫一交锋,二者都对对方的实力有了超出预估的认知。
姜乃平:这恶魔奴隶怎么这么难杀!
绿皮恶魔:本以为是个呆瓜人类,骗骗就能让他放松警惕,哪成想这人类的战斗力和反应力如此惊艳!
二者都给予了对方想拥有的忌惮。
第二百五十七章一个不够,又来一个?
很快,姜乃平就发现自己被骗了。
眼前这个恶魔,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奴隶该有的水平。
他至少也是个领主级别的大魔!
被欺骗的恼怒使他不再顾忌。
“幽冥剑法!”
在对方眼里,随着他这一剑招的使出,周围的景象快速光怪陆离起来,色彩斑驳的光在眼前扭曲,耳边传来嘈杂刺耳的怪调,胸中的情绪在这变异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
屈辱、愤怒、恐惧、绝望像浪潮一般袭来,将他吞噬在无尽的空洞之海里。
他抬起胳膊,却挥不出力道。
他的四肢被刺穿,只能不倒翁似的摇晃躲闪,他迟钝得比不上刚出生的幼儿。
这是怎么了?
这种感觉……
他迟缓的大脑发出警报,尖锐又危险的杀机袭来。、
就在他的眼前,就在他的胸口!
“铿——”
是金属碰撞发出的嗡鸣。
他被推得很远,手指杵在地上,极度的紧张让他紧紧薅住大地上的野草,抓到实处,他的视触嗅听才回归原位。
那将他掳来的男人正在跟人交手,他识得那人的背影。
赤瞳!
他霎时被恐惧与仇恨冲昏了头脑,想也不想地将缠斗在一起的两人抛诸脑后,转身便向上界深处掠去。
赤瞳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不再恋战,借着被攻击的力道一退而去,紧紧追了上去。
姜乃平又怎会让两个魔主大刺啦啦地进入上界,他立刻追击。
二魔一人前后追击,速度咬得很紧。
“伽罗!”赤瞳眼中泛着危险的光芒,他张开五指,无名指上的一个红宝石戒指闪烁起来,无数根细小的血线从其中涌出,随着赤瞳的催动,眨眼间便攀上了前方恶魔的脚踝。
那脚踝处还有姜乃平打下的伤,伽罗惨叫一声,动作迟缓起来。
赤瞳猛然握住手指,伽罗便踉跄地被拖拽到地上,血线往回绞,他奋力地对抗着,手指在地上留下十道深深的划痕。
赤瞳将他拖到脚边,狠狠踩住他的手指,恶狠狠道:“我说过,别想逃!”
他提起伽罗的脖领,露出残忍至极的笑:“你想过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吗?”
伽罗瑟缩着躲着他。
一道剑气从天而降,赤瞳拎着他躲闪开来,随后便要还手,伽罗一把拉住他。
“别去!”
赤瞳皱眉看过来,伽罗继续道:“他的剑太怪异,很容易中招!”
赤瞳当即轻蔑的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像你那么没用?”
但有了伽罗的提醒,赤瞳没有轻视对手,他大手一挥袖袍,魔气霎时从地面涌出,阻绝了姜乃平前进的路。
姜乃平没想到只是打听个消息就惹过来两个难缠的对手,心中烦躁恼怒无以复加,他挥剑扫荡眼前的魔气,莫名的魔军又凭空出现在眼前。
明明那两个家伙就在眼前,不知对方是了什么招术,总有阻止他到跟前的事情发生。
他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来,闭上眼睛感受着二人的方位。
灵魂……
邪恶的灵魂在他正前方打量。
他的意识轻飘飘脱离躯体,却……暗藏杀机!
他在心中挥出了致命的一剑。
“啊!”赤瞳只觉得头颅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他捂住额头,指缝间,那能力诡异的男人已经杀到眼前。
“幽冥……”
“砰!”
两个声音一前一后响起,发出声音的却是同一个人。
姜乃平被狠狠打飞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犹如排山倒海的力量,打得他毫无防备,毫无还手之力,甚至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姜乃平捂住胸口,不受控制地“哇”出一大口鲜血。
赤瞳兴奋地放下手去,瞬间恢复了斗志:“哼,小鬼头,你以为我是怎么穿过边界的?”
姜乃平只当他放屁,昏沉沉地眯眼向上看去。
天空停滞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只是简单地站在那里,便让人心头沉重得喘不过起来。
好恐怖的威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发现自己领域似乎出了点小问题,特意前来查探额的魔尊——黑炎君!
他还顺手把在边界周围徘徊的赤瞳一起带过来。
待三人上演你追我赶大戏的时候,他就静静地在一边观察,看戏。
“你们魔界的人,是有打了一个又来一个,关键时刻才出手捣乱的传统吗!”姜乃平认出来人,揉着胸口站起来,吐出嘴里腥甜的唾沫星子,愤愤不平道。
他这是流年不利吧!
早知道出门前去联盟找植物系算上一卦了!
“姜乃平,”黑炎君一语道出眼前之人的名字,在其惊讶他竟然能认出人的时候,继续道:“本尊记得你。”
“上次见面,你控制了本尊的魂体。”
姜乃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魔头记他的仇了。
当初在试练塔的时候,为了将魔头赶回下界,情况紧急,他鲁莽挥剑,竟然伤了魔头的魂体。
后来他愈发深入研究幽冥剑法,在剑神飞升上界后,结合师兄传授的灵魂心法,一同将剑法进行了针对性的改良。
他发现,魔族的心性普遍比不过上界之人。
这发挥得好了,可是对付魔族无往不利的利器!
他抓出一把回血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塞进嘴里嚼干净,脸色勉强恢复了几分。
随后便剑指黑炎君,“魔头!上次算你走运,侥幸逃走,今夕不同往日,你敢不敢再从我的剑下过几招?”
黑炎君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人类,他自信满满,斗志昂扬的样子有些自不量力得可笑。
但是……这是第一个敢当面向他发出挑战之人。
他尊重这样的对手。
于是他伸出手来,掌心翻向上,缓缓说道:“请。”
赤瞳挟着不安躁动的伽罗,谨慎地往后退,让自己不在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内,他看向姜乃平的目光俨然是在看一个死人。
要离活腻歪了的人远些,以免被误伤。
姜乃平从地上一跃而起,抡起一剑,指向黑炎君胸膛。
黑炎君平静地看着他,他的剑在前进到一半的时候便撞上了无形的墙,被狠狠弹飞了出去。
一击不中,姜乃平并不气馁,他沉着地再出数剑。
“剑式十五——乱杀!”
“剑式九——虎啸龙吟!”
“剑式十八——雷霆之刃!”
无数道剑光携着千钧之力袭向黑炎君,又被他身前看不见的能量屏障挡在外面。
力量的波动显出一张大网,剑气在他的屏障上打出波纹。
但……他仍然没有攻破黑炎君的防线。
姜乃平闭上眼睛,他只感到一片模糊,他又睁开眼,只有黑炎君在他眼前。
他看不透魔头的灵魂。
他将剑竖立在胸前,将自己朝气蓬勃的魂力注入剑身,他掐了个剑诀,眼底泛出幽蓝的光。
“幽冥剑法……”
黑炎君的眼神一凝。
那声音仿佛被无端扩大到无数倍,只传进了他的耳中。
眼前的场景开始不受控制地出现变化,莫名的声音突然出现,黑炎君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然后,他抬起了一只手。
他的手掌平推向前,稳稳地拖住了一只剑尖,姜乃平随即变换身形,几次攻击,次次落实到了黑炎君身前。
是的,他认为他伤到他了。
但黑炎君知道,那剑穿透了他的身体,却未能伤及到他。
“原来如此,”他突然低低笑了,他反手一把抓住姜乃平从背后刺向他脖子的一剑,将人擎在半空。
他对姜乃平说:“你进步很大,若那时的我遇到现在的你,未必会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毕竟……”
他望向姜乃平不屈的眼中,“你们可是特意针对我训练过很久啊。”
你、们?
姜乃平眼中划过一丝茫然,黑炎君也知道剑神吗?
他们曾有过什么瓜葛,剑神的幽冥剑法就是针对黑炎君创立的?
不过,剑神已经死了!
那么,他的遗愿,他的剑法,就让我来继续战斗吧!
姜乃平在滞空中强行旋转一百八十度,一脚划向黑炎君的脖子。
黑炎君并没有接他这一脚,在他眼里,那构不成任何伤害。
可是,在姜乃平一击得中远离之时,他分明感受到了刺痛,他摸了摸脖子,指尖沾染了些湿润的血痕。
很浅很轻微的伤害。
也是伤害。
黑炎君笑了。
“我突然开始期待你更多的成长了。”
“不过很可惜,”他遗憾道:“在我们攻占上界前,你没有机会了。”
姜乃平本还为能伤害到这魔头高兴,又听得他这样轻蔑嘲讽,直接回嘴:“我会杀死你,把魔族赶回下界去!”
“很快的,那一天就会到来!”
他慷慨激昂,他深知自己成功的希望渺茫,但他依旧立下这样的誓言。
“你还有一个机会,”黑炎君平静他的怒火:“跟我回魔域,从今以后,你便是我亲传的弟子,你想打败本尊,本尊随时奉陪。”
这么好?
姜乃平可耻地心动了一下。
随后他快速摇了摇头,把这个邪恶地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率先杀掉魔尊的名誉诱惑抛到了脑后。
“你一定就是这样蛊惑你的副君的!”
他愤愤不平。
“什么副君,那不是你的好师兄吗?”
第二百五十八章魔君在线指导
恶魔犹如实质的低语回响在耳畔。
姜乃平瞪着一双眼睛,蓦然似乎忘了此刻的情景,自打剑神身陨之后,他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慌乱。
这些年他守着剑阁,举步维艰,他不擅长这个,总是被别人耍得团团转,搞得自己声名狼藉,可每当他泄气的时候,总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告诉他:
坚持下去吧,等到那个人回来,你也可以骄傲地告诉他,看吧师兄,我做得很好。
现在,那个人终于回来了,带着满身的杀戮与罪恶,以一种面目全非、匪夷所思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那些他屡屡回避的真相,总是在心里说,不会的,不可能吧,总是在自欺欺人的假象,终于被戳破了。
并以一种残酷至极的方式摊开在他面前。
他终于还是被抛弃了。
现在,他成了对立面、绊脚石、一条守着家等主人回来,却不知自己早已被抛之脑后的狗。
“现在,你考虑好了吗?”黑炎君见他原地发抖起来,好心提醒道。
“闭嘴!闭嘴!闭嘴!你这个魔头!”
姜乃平猛然抬头,双眼赤红,他怒吼着:
“都怪你!是你抢走了师兄!”
黑炎君目光沉沉地面对他的破口大骂,他分明感觉到,此刻的姜乃平周身气场有了剧烈的变化。
所谓幽冥,不过指的是阴间,对应鬼族惩戒恶鬼的酷刑。
鬼,乃过去之人。
他们的感情不如魔族纯粹单一,恶就是恶。
人类的感情是复杂的,嫉妒中带着憧憬,嫌恶里犹有愧疚,杀心中挣扎着良知,傲慢下遮掩着自卑,暴怒中透着胆怯,贪婪却被谨慎束缚,纵欲前总是自诩苦行僧。
魔族瞧不起鬼族,一如瞧不起人类。
他们是人类完全的阴暗面,是天地之间的浊之源。
他们卑劣的光明正大,人类的卑劣却总爱套上一层冠冕堂皇的皮。
清浊不明的人类,他们爱欺骗自己,更爱欺骗别人。
他深知澹台俞疯了一样妄想占有叶争,嘴上说着让他自由,却一直致力于给他打造更大的牢笼,于是他用一个又一个借口引诱他。
他也深知叶争奔腾在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康庄大道上一去不回,但一定有绊脚石会阻挡住他的脚步,于是他让叶争彻底魔化。
人性?
呵,那使人类陷入自我攻击,是达到目的最大的绊脚石。
他只在魔化的叶争身上见过最纯正的傲慢与邪恶。
现在,他又见到了。
嫉妒与暴怒。
那是一个优秀的战士应有的美德。
这使他们永不屈服,永远保持在最佳的战斗状态。
姜乃平只觉浑身的剑气在愤怒中熊熊燃烧,这汹涌奔腾的火点燃了他身上的每一根筋脉和骨骼,烧穿了他的血肉肌肤。
黑炎君眼尖地看着数种力量在他的身上一层又一层浮现。
剑阁心法,
幽冥心法,
凤凰之力,
灵魂之力,
它们以幽冥心法中愤怒的本源之力为主,被萃取得越来越纯粹,越来越相似,最后,它们融合。
一望无际的交界之处,突然亮起了巨大的火烧云,这本不应出现在深夜的神奇景象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接着,他们感受到了灵魂被刀割一般的窒息。
姜乃平闭上眼睛,他高昂着头颅,墨发与眉毛沾染上炽热的光,变成了火一样的红。
接着,他猛然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不只头发颜色变了,他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变得光滑坚硬,逐渐聚拢……
一股强烈的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共鸣。
“嗡——”
他的身体一颤。
“嗡——”
“嗡——”
“嗡——”
嗡名声愈发剧烈,他的身体在颤抖中变得极细极长。
最后,他化身为一柄火焰流纹的剑。
他以自己的骨血为材料,炼制出了本命剑——流光!
这一刻,他猛然懂了什么。
是人剑合一!
剑神临死前最后悟出的道,在此时此刻,以这样的方式,传授了给他!
黑炎君对他的变化颇为满意,拍了拍手掌:“悟性很高嘛。”
奇异的天象在姜乃平重回人形后逐渐退却。
那光却不曾在姜乃平的身上消失。
他顶着末端赤红的发和眉,气势比方才更凶。
“我们再打一架,若是我赢了,你就把大师兄扫地出门!让他回到上界!”
他握住手,掌中凭空多了一柄火焰流纹的剑。
黑炎君笑了,他依旧做了个请的手势,“就看你现在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
若问为何魔界可以打了小的来了大的,上界却不行,一是因为姜乃平没姘头,二是因为上界领域的主人在跟叶争玩儿囚禁play,没空理会他们。
时间回到上界刚刚撤退,澹台俞举着玄锋向天上的叶争挑衅。
于是,叶争上钩了。
他俯冲来夺,一脚踏进了澹台俞早就为他准备好的笼子。
说是笼子倒也不妥。
这是一方真·与世隔绝的小世界。
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其光也暖,风也柔。
唯一的缺点,是除了他自己,这里没有别的人类。
诅咒缠身的魔头差点给这桃花源带来灭顶之灾。
他的脚下长不出脆弱的花,他随行而动的衣摆抖落下的是它们消化不良的魔气。
他每前进一步,身后都会留下花草枯死的痕迹。
他存在的本身,于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但显然,没有天敌的桃源乡养出来的动物们都是一群轻信外人的傻狍子。
不知名的鸟依旧无忧无虑地在枝头唱歌,蝴蝶和蜜蜂不知疲倦地飞着。
草丛里偶尔闪现几只毛茸茸的尾巴,忽得,灌木中跳出一只小梅花鹿。
它眨着湿漉漉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面孔,粗壮的神经察觉不到一丝危险的来临,它甚至欢快地在叶争周围跳跃着,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叶争停下来看它,它便凑过来,友好地用鼻子蹭着他,仿佛在欢迎这个不速之客。
叶争冷哼一声,只放出一点威压,周围生物霎时作鸟兽散,那只小鹿也惊慌失措地跳走了。
空旷的地方正好让他施展拳脚,他将毁天灭地的能量打向天,打向地。
天色浑浊起来,大地也在转眼间寸草不生。
但天依旧是天,地依旧是地。
他打不穿,出不去。
于是他开始飞行,从白天飞到黑夜,又从黑夜飞到白天,横行千万里,却始终找不到这个世界的尽头。
于是他失了耐性,开始毁灭这个世界。
无数生灵在扑不灭的火焰中化为灰烬,大地开始龟裂,天灾逐渐降临。
天边终于破了一个口子,叶争毫不犹豫地飞了上去。
他又一脚踏进了另一个绿树成荫的世界。
巨大的树干遮天蔽日,粗壮的树根爬满苔藓,层层叠叠的树根裸露在地表,遮挡视线,阻隔脚步。
但这次,有人。
叶争在巨大的树枝间跳跃,终于寻着感觉,找到了炊烟袅袅的木屋。
澹台俞勤快地在小厨房熬着一锅菌汤,浓郁的鲜香吸引了方圆百里的小动物。
再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外来的小动物,分明是他一手拿汤勺,一手掐法决,徒手捏出来一只小狐狸,钻进箩筐,又捏出一只梅花鹿,蹦跳着出来。
与刚刚见到的那只一模一样湿漉漉的眼。
它再次亲昵地凑过来,冲着叶争站立的那棵树呜呜地低鸣。
叶争跳下来向它挥出一掌,它便化为灰蒙蒙的灵魂之力,烟雾一般回到了澹台俞的体内。
他将挡在门前的箩筐连带着里面的小狐狸一起踢飞,大刀阔斧地走进了拥挤的小厨房。
澹台俞适时地端起刚刚盛好的一碗汤,笑意盈盈:“要尝一尝吗?师兄。”
叶争接过来一饮而尽,给出评价:“难喝。”
澹台俞期待的神情转为低落,“你是在怪我吗?”
“不然呢,你耍了我,我还要说声谢谢?”叶争将空碗递回去。
“我没有耍你。”澹台俞捏着瓷碗。
“所以你认为天道也会像这样,”叶争指着地上爬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各种动物,“把我关在这个世界,分解一堆自己的灵魂碎片来跟我玩儿蹭啊蹭的小游戏?”
澹台俞闷不做声地又盛了一碗汤,再次递到他面前,“师兄,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不算在赌约之内的。”
“你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谁也搞不了什么小动作,天道也管不了这里,外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与我们无关。”
他将碗往上递了递,“所以师兄,你能原谅我吗?”
“哦。”叶争不置可否,低头接过来,碗还没碰到嘴边,人已经被一个熊抱包裹住了,汤汁晃动着打湿了衣袖。
澹台俞的胳膊穿过他的胳肢窝抱得很紧,他微微弯着腰,试图以这种方式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我好想你,想得心都要痛死了。”
叶争稳住身体,就手抿了一口汤,“我看你活得好好的,还有很多精力来给我捣乱呢。”
“没有的,师兄,”澹台俞将脸凑过来,让他查看那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你看,我都不敢睡觉的,闭上眼睛就开始巡防上界。”
“自从上次做晕了醒来发现你把我扔下了之后,我就再也不敢睡着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小世界对撞,就是硬刚
澹台俞很不喜欢叶争现在的骷髅造型,在他的领域中,叶争总是血肉完好。
他的身体温热,皮肤光滑,眉目锐利,体态修长,都是澹台俞亲自打造的,是他最爱的模样。
他紧紧抱着,用力勒着,恨不得把这样的人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叶争笑了。
他很久没这么轻松地笑过。
平常都是讥笑,嘲笑,冷笑,攻击性和侮辱性都极强。
现在,这个在外面跟他冷声冷气,横眉冷对,横眉竖眼的人,竟然也会趁没人的时候,偷偷把他藏在这里,说些软话,使劲粘人呢。
于是他笑了,只是单纯觉得有趣,没有任何其他不好的意味。
澹台俞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将人抱住,自己坐到潮湿的木桩,却让叶争坐在他的腿上。
他小心翼翼地对待,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
“我把心给你,你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
叶争便也含着这笑意,低头问他,他们凑的很近,呼吸的风能抚动脸上的绒毛。
他说:“你的爱是什么?是崇拜?是服从?是奉献?”
“亦或者……是占有和偏执?”
他是这样的矛盾,明明是在想方设法地把他关起来,却这样小心翼翼,生怕对方动怒一般。
“师兄把我都看透了,”澹台俞忍不住凑近他的唇,眼神充满了渴望,“那你呢?你愿意把心给我吗?”
叶争抚摸着他的脸,澹台俞忍不住颤了一下,心脏和头皮开始酥麻。
“我曾嫉妒你的身份,好奇你的未来,却享受你的爱,甚至为这皮相意乱情迷,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琢磨你……控制不住地琢磨你。”
澹台俞神情微动:“不会再琢磨别人了?”
叶争拂过他的眉心:“我想不会了。”
“这就够了!”
澹台俞激动地衔住那薄唇,忘情地琢磨纠缠。
他得到了一点轻柔的、微弱的回应,整个人便不能自己,将人扣在胸前,逐渐加深。
耳边仿佛有巨大的轰鸣声,他的眼被温热的手遮住。
“乖,专心一点。”
他的灵魂传来久违的共鸣,理智的弦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控制不住地索取,失了风度,变得粗鲁起来。
他像一头发狂的小兽,嘤嘤呜咽着祈求,柔软,脆弱,急切。
等眼睛猛然见了光,空气重新灌入五脏六腑的时候,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叶争在他的耳边打了个响指,“回神了,师弟。”
他的唇还湿润,可他却在退后,在远离。
澹台俞忍不住上前一步,却控制不住更大的视野暴露在他身后。
他的瞳孔微缩。
很难想象眼前的场景。
天边染上了五色的霞光,霞光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爆破声。
澹台俞感到,这个小空间正在什么东西的高压下崩解。
空气温度骤然降低,又骤然上升,他看到天边挂上了巨大的瀑布,落在地上,形成汪洋的海。
此时,空中却一半下起了洋洋洒洒的雪,另一半降下难以熄灭的火焰。
邪恶的力量开始降临,遮天蔽日地吞噬了光。
于是最后的生机绝迹。
另一个世界……降临了。
“就在刚才,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小世界对轰,只要能轰出一个口子,我就可以出去了。”
澹台俞看向叶争,他挂着胜利得逞的笑,神采飞扬,比意乱情迷的时候更加耀眼。
“所以我就命令幻狐来帮忙了,我在里面出不去,不代表在外面就没有办法。”
他不吝啬地分享自己的成功秘诀,是为了更好的得意洋洋。
澹台俞笑了,笑中含泪,他猛地一把抓住叶争的脖子,在上面狠狠咬了一口。
牙间见血,在预判到会挨一拳头前,他又飞速放开,退后一步。
“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小世界曾关了植物系千年,它是有守护阵灵的。”
他的话音刚落,地表骤然亮起了无数道刺眼的光。
那光如利剑一般向天空刺去,将那降临到一半的世界割的一块儿又一块儿。
那世界水墨似的模糊了。
幻狐在最高空,恍然间,他似乎在大地上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那身影和澹台俞很像,面容跟澹台俞更像,但他却有一个于幻狐来说更为熟悉的名字。
“清颜君阁下,真是许久未见到你的容颜了。”
他微微俯身,献上妖族的最高礼遇。
那清冷的身影没听到一般,猛然腾空,眨眼间便穿透了试练塔。
对轰。
清颜君竟然主动继续了这个对轰!
巨大的碰撞在空中产生,世界瞬间天塌地陷,在澹台俞费解的目光中,两个小世界竟然同归于尽,化为齑粉了。
澹台俞的眼睛里罕见地出现了茫然。
叶争也愣了,半晌,他轻咳一声,“你的守护阵灵自杀了。”
二人对视一眼,千言万语到了嘴边。
猛地,齐齐闷哼一声,左右倒去。
叶争捂着剧痛的头,神色狰狞起来,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幻狐的试练塔是他破碎的灵魂空间,被对轰掉后,对他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创伤,他还被与幻狐定下的契约反噬了。
一时间只觉天昏地暗,意识七零八落,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涸辙之鱼一般大口喘气,头昏蒙蒙的,迷蒙间,他看到澹台俞躺倒在地,满身伤痕,似是受了重伤。
他跌跌撞撞走过去,发现他这伤势,竟似乎是莫名遭受了巨大的劫雷。
他到底昏了多久啊。叶争对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摸不着头脑。
一定又是天道干的好事!
他本能找到了罪魁祸首。
但澹台俞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只是碎了一方小世界,怎会这么轻易被天道钻了空子?
“你再不起来,就当你死了,算是我赢了。”叶争弹了一下澹台俞有些灰头土脸的脸颊。
澹台俞剧烈咳嗽起来,慢慢睁开眼,好像自己才醒过来一样。
叶争将人从自己膝盖上推下去,撑着身体站起身来,看着同样龇牙咧嘴的澹台俞,竟觉得有些好笑。
想来澹台俞打算囚禁他的时候,没料到结局会是这般两败俱伤的模样。
他俩都亏大了好吗。
“这件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没事儿别玩儿囚禁play。”叶争拍拍他的肩膀。
澹台俞一边给他输送灵魂之力,一边给自己治伤,脸色臭臭的。
他根本就没囚住!
谁都没讨到好,叶争心情却是难得放松,他们从崩溃的小世界中出来便到了此处山巅。
极目远眺,尚能看见霞光满天,赤云万里。
“风景真好啊。”
澹台俞一偏头,就能看见他被暖光照透的脸,模糊了锐利的棱角,他有时会幻想叶争也会很温柔。
即便他每次温存的表演都拙劣的可以,但他仍会贪恋那一丝镜花水月一般的柔情。
那会让他欢呼雀跃,毕竟,叶争从不对外人柔情,假的也没有过。
……姜柯除外。
……影尘也除外。
……还有小狐狸。
澹台俞越想越暴躁了起来。
“你灵魂受损,感知力也下降了?”澹台俞哼声道:“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是姜乃平突破臻境了。”
“因为他在我的领域中,所以他突破的劫雷统统被我抗了。”
甚至因为理论上的作弊行为,他生生多受了十几倍的劫雷。
可恶,谁想帮那种人抗雷啊,若不是他恰巧愣了一下,早就开放领域,让劫雷劈掉他半条小命了!
他见叶争闻此颇有些欣慰的神色,咬咬牙,“恭喜你,敌对阵营又添一员猛将。”
叶争不甚在意地摆手。
“小乃平以一己之力扛不住群魔的围攻。”
现在他应该能跟鲲宁战个旗鼓相当,如果抛开幽冥剑法加持的话。
小乃平从剑神那里学来的剑法似乎是魔头的天然克星。
叶争托着下巴,思考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隐藏剧情。
众人都当是上界多了一个强大的守护者,却不知刚刚突破的他就在直面死亡威胁。
其实从一开始,他是欣喜的,因为他终于能伤到黑炎君了!
他会在这魔头的身上留下伤痕,他轻易便能突破他的防御,这使他自信心爆棚。
于是他的剑舞得更卖力。
他累得气喘吁吁,他发现了不对劲。
这魔头不在乎自己是否受伤,因为他很快便会自愈。
他的伤口出现,下一秒就会愈合。
他的身上有过数万条剑伤,眨眼间便恢复如初。
他不还手比还手更为侮辱。
姜乃平感到了绝望。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惧,这个魔头是杀不死的。
他们杀不死魔头,魔头便会屠尽他们。
他的脸上是汗水,他睁大着眼睛,魔头从没有主动攻击过。
这样对他的蔑视与侮辱,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黑炎君看他累得气喘吁吁,背过手去,泰然自若地站好了。
“认清现实了?”
“我比你们那个师父强一点,他灰飞烟灭,我却完好无损。”
“考虑一下,直接拜入我的名下。”
他再次邀请。
姜乃平却为他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惊得说不出话来。
华阳君飞升一事果然内有隐情,大师兄也是因为这个才被魔头扣在魔界的!
第二百六十章割席,决裂
“华阳君到底出了什么事?!”姜乃平质问道。
他停下攻击,气喘吁吁地看着黑炎君,他毫发无伤,气定神闲地悬浮在半空中。
他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自信在对方眼中就是一个巨大的笑话。
恼怒得快要失去理智,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哦?叶争没有告诉过你吗?”黑炎君没有正面答话,挑了个最挑动他神经的刁钻角度。
纯正的嫉妒与暴怒的气息。
理智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
他最喜欢做那个推最后一把的人。
让人族的天之骄子堕落,成为强悍的魔族大军的一员,是魔头在漫长生命中最乐此不彼的事情。
“混蛋!”姜乃平咒骂道,那明晃晃的目的就表现在脸上,他又怎会不知对方的心思。
他变换了身形,化作一柄巨大的红纹宝剑,携着滔天怒火,天地为之变色,他拼尽全力也要伤到黑炎君。
就算是同归于尽,也绝不会向他妥协,堕入魔道!
“啪!”
有谁在远处谈了个响指。
时间的流速变得缓慢起来。
而在缓慢的人眼中,来者是突然显现的。
他们一个毫不犹豫地站在黑炎君面前阻止他。
另一个则虚空一握,控制住了他的剑身。
反噬的能量让他气血上涌,他没心情再去咒骂控制他身体的澹台俞,而是变回原形,虚弱地抬头。
他的嘴角淌出血迹,他不擦,只执着地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叶争居高临下,他许久没这样好好看着姜乃平了。
从前他只觉得这小跟屁虫可爱,无论他做什么,对方都会无条件地追捧,夸赞,炫耀。
他眼里的崇拜和孺慕,时时刻刻对他的模仿和追随,很容易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叶争是相信他的,不只是因为剧情,更是他清楚地知道,这个人是他带出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就像自己的影子,总是亦步亦趋地坠在身后,他对姜乃平的了解比姜乃平自己还深。
那个年少离家,上不如兄长成熟,下不如小弟受宠的二公子,他的心中燃烧着努力证明自己的火焰。
他容易被表面的荣耀吸引,但他的刻苦又足以配得上荣耀。
他表面嘻嘻哈哈地甘居捧哏的角色,但他的心中有决不能触碰的红线。
这红线刻在所有剑阁弟子的心中。
曾经叶争单挑妖族、惨遭被逐出师门,整个上界都大骂他叛徒,剑阁却将他视为英雄,因为他是为剑阁而战的。
可他们却不会追随一个真正的叛徒。
因为他是为了一己私欲。
于是叶争答:“没有为什么,从一开始,我便是为了自己。”
姜乃平闻言整个身子颤抖起来。
他忍受不了一点,来自叶争的背叛和欺骗。
他终是崩溃到大笑,笑到泪如雨下。
“我说过,师兄要上界,我就做师兄手里的刀,可是现在,我要食言了……”
他怀着巨大的悲戚,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在刮自己的肉。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欺负同门,眼高于顶,心狠手辣,还很恶毒。”
他曾经非常讨厌澹台俞,现在依旧习惯性的厌恶。
澹台俞的存在就是华阳君的耻辱,却能靠着这样的身份,以惨不忍睹的实力光明正大地留在剑阁。
凭什么?
他对澹台俞的嫌恶,自然得就像呼吸一样。
澹台俞为他重塑筋脉后,他回忆了良久,却想不明白当初以一定要对付澹台俞的心情了。
站在后来的视角,澹台俞何其无辜。
他沉默着,掩埋了自己以为华阳君出气之名行嫉恨之心的卑鄙心思。
当初澹台俞受到所有人的排挤,欺负他的人不管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心中都怀着这样的心思。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是一开始带头欺负人的大师兄。
从大师兄主动将澹台俞带进他们的队伍之后,一切似乎都朝着和解的方向去了。
他是那样的惶恐,生怕这可怜虫凭借自己过去的遭遇受到大师兄的优待。
“我经常言而无信……”
他说过会追随大师兄一辈子,讨厌澹台俞一辈子。
“师兄,对不起。”
他从怀中掏出流光镜,“我本想将它留给你认主。”
“可我不会将它交给一个侵略上界的恶魔!”
姜乃平深深闭上双眼,泪从他的腮边流过,如断了线的珠子。
“从今以后……”
他声音颤抖,用尽全力逼自己说出来。
“你就不是我大师兄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深吸一口气,面色平静下来。
他的眼上尤带泪痕,可他褪去了所有的软肋。
他终于全心全意接受自己肩负的责任,他向澹台俞身后走去,就像是一个孩子在失去亲人后,选择了独立前行。
黑炎君看着他,他的愤怒与嫉妒在看到叶争之后就烟消云散了。
他只看到悲伤,无尽的悲伤。
这是魔族鄙夷的情感,他独属于人类。
真是可惜,他失去了一名强大的战士。
澹台俞望着姜乃平的背影,难免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还好,叶争从始至终一直保持沉默。
这不符合他一贯的嘴炮作风。
姜乃平对他来说,到底是不同的。
待黑炎君道一声“无趣”后离开,赤瞳也识趣地带着伽罗撤离。
叶争站在原地,仿佛要这么站下去,只等下一次正面对抗的来临,他做第一个动手的恶魔。
澹台俞看着他,问:“看到这样的姜乃平,你会后悔吗?”
“我在想,”叶争目光沉沉:“他对‘叶争’的崇拜和追随,对‘澹台俞’的厌恶,都是与生俱来,天道注定的,那么如今,他对我的失望,对剑阁的态度,究竟是出于本意,还是因为天道为他选择的,与我站在对立面的工具?”
澹台俞愣愣地看着他。
“有时候我会想,你对我的感情,和我对你的感情,真是我前进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于是我干脆将它除去,”叶争继续道:“那会不会呢,你的感情也是天道为了阻止我,软化我,特意赋予你的情感?”
“你真是魔怔了……”澹台俞瞪大了双眼,叶争这样无端的猜测,全盘否认了他,否认了他的一切!
“啪!”
重重的巴掌落在叶争的脸颊上。
叶争的头一歪,不甚在意,回过神来,眼神空洞地可怕。
他的思想堕入一切皆是虚无的深渊。
澹台俞哭了,他搂着叶争,怕他下一秒钟就会消失一样。
“我求求、求求你,不要这样侮辱我,也不要这样侮辱你……”
他抱着他,却感觉在抱着一具空空的驱壳。
叶争此刻却冷静得可怕,“你看,姜乃平曾一心追随我的,现在我触碰了他的底线,他便割袍断义,这很合理,但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如果他知道我这样做的初衷,他还会坚持现在的选择吗?”
可他永远不会知道,因为‘天道’不会让他知道,所以澹台俞也不会让他知道。
影尘知道,因为他坚定地,毫不犹豫地、不分黑白对错地选择了叶争。
影尘也说过:“他们最好不知道。”
行到最后,除了影尘和黑炎君,他确实会一如反派宣誓的那样——
与全世界为敌。
全世界就是天道。
叶争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这个天道的最大代表,蓦然笑了。
“你看,这分明是无解的。”
他已经开始质疑从始至终遇到的一切,就再也无法停下来了。
“不是这样的!”澹台俞按着他的肩膀,“我就站在你面前,我没受任何的控制!你要怎样才会相信我?我的心,你随意践踏、侮辱,可你不能说它是假的!”
“非要我亲自剖出来给你看看吗?”
他绝望地想死。
“可是你看,”叶争将他稍微推开,“这错综复杂的命运线,就纠缠在这个世界上,铺在所有人身上,我知道,你看得到的。”
澹台俞低头,从他胸膛发出的红线紧紧缠绕在叶争的嘴角,手腕,脚腕,腰、头、眼……
密密麻麻,无穷无尽,裹遍了他的全身,仿佛一丝一毫的空隙都不愿落下。
他愣愣地看着这红色的麻团,仿佛不认识一般,爆发出一阵悲鸣,“这是什么!”
他盯着叶争的眼睛,那眼睛里一副“我就静静看你表演”的意味。
那样冷漠,那样无情,那样憎恶!
他的心脏被大力揉搓成一团,痛苦到快要窒息。
“……在这之前,”他艰难道:“你的身上分明什么命运线都没有!”
“你忘了吗,你是世外之人啊。”
“这一定是假的,是天道为了分化我们做的陷阱!”
“你信天道会欺骗你,这个就是它的骗局!”
“你清醒一点,不要被它骗了,好不好?”
“是吗?”叶争静静地听着,他盯着澹台俞小心翼翼的神情,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摊开手掌,放在澹台俞面前,“那么把玄锋还给我如何?”
玄锋与他同源,自然不受这法则影响。
“让我斩断这红线,还你一个清白爱情,如何?”
“亦或者将影尘解放,让他这无根无缘之人,再试探一次你这……假的命运线?”
澹台俞眼里的泪,被彻底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