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71章
直播镜头开启的时候，屏幕是一片黑暗。
【来了来了来了！】
【第一！】
【这是开始了吗？】
就在观众们奇怪的时候，一片寂静之中，舞台骤然被一束光点亮。
清扬的歌声回荡在舞台上，灯光随着愈发高昂的歌声逐层亮起，一瞬间带来的冲击机感激得观众们头皮发麻。
聚光灯洒落在高台上那个高挑而纤细的身影上。
贺知澄宛如从天而降的天使，伫立在云端垂眸凝望世间，一身洁白服装，层层叠叠的袖摆，如同羽翼生长。精致的面容神情淡漠，纯白的光芒落在他身上，圣洁而遥远。
看见贺知澄的身影的一瞬间，欢呼、尖叫和掌声响彻了整个演播厅。
【啊啊啊橙子！！！】
【橙子这套妆造太美了！！】
【让橙子当开幕演出的人选真的太合适了！！】
【震撼！！！这个舞台布置太豪华了吧！感觉开场就可以一拼最佳舞台！感觉这一季能带给我很多惊喜！】
【等等，这首歌不是……贺知澄和应修凌合作的新歌吗？】
【我居然赶上他俩舞台首演了？？】
下一瞬，舞台另一侧的阴影中，红色的聚光灯骤然洒下，一袭黑衣的应修凌面对着观众席举起手，宛如来自深渊的邀请。
观众席上的尖叫再一次掀起狂热的浪潮。
【啊啊啊啊！节目组真的憋了个大的！】
【节目组你干得好啊！！开场就把应修凌请来了！】
【凌哥！凌哥！】
【妆造把我帅晕……】
这是贺知澄和应修凌的首次同台，全开麦的直播，连一丝颤音都能被麦克风收录得一清二楚，然而贺知澄的声音同样清冽而稳定，气势丝毫不输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舞台的应修凌。
【他们是吃了CD吗？】
【要不是能听出换气的声音我真要以为我在听录音室版本了！】
【感觉现场效果甚至比录音版更好，我整个人都燃起来了！】
【全开麦舞台起点就这么高，后面对比该多惨烈，啧啧啧。】
【给选手们点蜡了。】
表演刚一开始，热搜话题就已经挂上“爆”字，无数人激动地涌入话题讨论开场的舞台演出，又有无数人听闻开场表演是应修凌和贺知澄的新歌舞台，赶来直播间观看《为你声援》的直播。
一时间直播间弹幕也愈发密密麻麻，甚至造成了短暂的卡顿。后台工作人员看见直播间里不断上涨的人数，紧张地监控着服务器的稳定。
【贺知澄和应修凌同台居然没有被压下去？】
【这就是橙子的实力！】
【之前还有人觉得贺知澄出道没多久有什么资格当正式嘉宾，担开场表演还能和应修凌平分秋色，这还有什么说法？】
【怪不得他不当选手，他要是选手还用比吗？】
【虽然是冰块但是不得不说一句，橙子真的牛！这首歌橙子的高音更多，没想到居然这么稳。】
后台，陈驰涛借着屏幕看见两位友人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模样，忍不住鼓起掌来。
而评委席上的黎远面色掩藏在阴影中，十分难看。身旁的嘉宾纷纷面露欣赏，陈莹玉和岳英豪连连点头，就连那个据说苛刻的制作人李秋容也面露欣赏。
他担心摄像在拍嘉宾们的反应，不敢明着臭脸，只得僵硬地勾起嘴角，实则眼睛里的愤恨已经藏不住了。
他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和贺知澄之间的差距。
黎远忍不住惧怕起来，他今天也有舞台，虽然官方有意将几位嘉宾的表演穿插在选手们比拼的环节之中，但毫无疑问他的舞台和贺知澄的舞台绝对会被反复比较。
贺知澄有应修凌助阵，他怎么比得过？
果不其然，他的舞台被放在中间，好些观众甚至以为他是某个选手。
毕竟是直播全开麦舞台，黎远唱了一首中规中矩的歌曲，是他擅长的风格，好歹是没出什么差错，避免了开局被群嘲的命运，然而和贺知澄对比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一时间他的黑粉依旧在弹幕叫嚣。
【这是选手吗？】
【黎远是嘉宾啊？我还以为是选手呢。】
【这水平也能来当嘉宾？感觉还不如选手。】
【感觉还不如前面那个姓陈的小哥，嘉宾表演水平就这？趁早下台吧哈哈哈！】
【这一季还有选手挑战嘉宾的环节吗？把黎远拉下来直接晋级啊hhh】
陈驰涛的演出是开场后的第三个，选手们的表演顺序是现场随机抽取的。
不少选手看了贺知澄和应修凌的演出，都暗暗祈祷抽到比较靠后的表演顺序。开场演出刚结束，他们的舞台要是平平无奇，岂不是会被观众们拿来无比惊艳的开场演出比较嘲讽？
抽到第一个表演的选手心如死灰，明明有着突破海选站上正式舞台的实力，却没能发挥出来。第二名选手发挥中规中矩，只是肉眼看得出紧张僵硬。
反倒是陈驰涛发挥如常，更显得从容不迫，脱颖而出。他的表演还吸引了不少开场表演结束后还没有离开的观众。
【咦？这个倒是不错，终于有《为你声援》的水准了，前两个唱得啥啊，我差点听不下去了。】
【紧跟在贺知澄和应修凌后面出场，太紧张了吧？不过大家也不要用他们两个的水平来要求选手嘛，能站上这个舞台实力肯定还是有的，也不要太苛刻了。】
【这个小哥的摇滚还挺帅的！支持一下！】
第一期节目最后，歌后陈莹玉演唱她的经典成名曲目，不少观众眼含热泪，回忆起十几年前的青春时光，纷纷感谢节目邀请歌后，让他们能有机会重温歌后舞台，赚了一波情怀分。
《为你声援》不愧是b台的王牌综艺，第一期结束狂斩一串热搜，俨然已是火得出圈，话题后纷纷挂上“爆”字，第一期就贡献了好几个经典舞台，让观众们津津乐道。
然而这泼天的热度跟黎远毫无关系，他越发着急，《为你声援》带来的热度只会让贺知澄的人气越发势不可挡，只希望那个神秘人能赶快出手，把贺知澄打压得再无翻身余地。
第一期直播结束后不久，官方放出了第一期节目的花絮，即使已经过去几天，节目热度依旧居高不下，无数观众涌入花絮视频，播放量几乎瞬间破了百万，弹幕密密麻麻。
*
视频中，镜头缓缓移入练习室，应修凌和贺知澄正坐在沙发上内休息，贺知澄似乎是伏案在改乐谱，应修凌在他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刷手机，时不时看一眼贺知澄的进度。
主持人推门走进的时候，贺知澄正好合上笔盖。
“写完了？”应修凌凑过去问。
“嗯，还有一些地方需要完善，得弹出来才能知道合不合适。”贺知澄说。
“两位这是在干什么呢？”采访主持人问。
节目组事先联系过他们今天要拍摄花絮，闲聊为主。
应修凌试探地看向贺知澄，似乎在问他能不能说。
贺知澄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他虽然无意发布这首歌，但也没有刻意瞒着的意思。
“哦，他写了一首新歌，”应修凌说，“机会难得，要不你就在镜头前试着弹奏一下？”
贺知澄略一思忖：“行吧。”
他忽然想到，视频播出的时候，夏于淮会不会也在看花絮呢？他总是不想错过关于贺知澄的一点消息。
是夏于淮让他想到创作这首歌，也是他给了自己勇气慢慢地面对过去。
即使只是一点点小小的私心，他觉得至少夏于淮应该听到这首曲子，他想让夏于淮听到这首曲子。
应修凌对着镜头说：“你们今天可是正好赚到了，因为一些原因，小橙子不打算发布这首歌，我真挺喜欢的，今天可是沾了节目录花絮的光了。”
贺知澄望向屏幕，轻轻笑了笑，眸子里盈着光：“你在看吗？”
应修凌的练习室刚好有他曾经借用过的吉他，贺知澄把吉他抱到怀里，熟练地调了调弦，又挑了一枚灰蓝色的、闪着淡淡的碎光的拨片，弹奏起来。
并没有过多的炫技，曲调节奏感分明，清澈的吉他声悠扬地回荡。
弹幕里已是一片夸赞——
【虽然橙子说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但是感觉已经很完美了……】
【真的不打算发布这首歌吗？为什么啊？】
【好好听啊！最终版本也想听！】
【感觉和橙子平时的风格不太一样？】
【听起来好像有点悲伤……】
【感觉有那种二十年前金曲感觉，谁懂……】
一曲结束，贺知澄果然意识到还有些可以修改完善的地方，又刷刷写了起来。
主持人录花絮能赶上贺知澄亲自演奏，已经是圆满达成任务，此时笑得合不拢嘴，连连鼓掌。她又拉着一旁的应修凌采访了几个关于节目的问题，花絮就到此结束。
屏幕外，黎远同样观看了花絮，企图寻找贺知澄的黑点。
神秘人已经在催促他了，据说那边已经查到了贺知澄过去一些可以拿来造势的消息，只等他这边拿出贺知澄近期的黑料，对贺知澄绝对是致命性的打击。
但是黎远一整期没有发现什么贺知澄的黑点，他本想说贺知澄巴结前辈，却感觉也是不痛不痒，如果贺知澄真和歌后关系好，正主帮忙澄清就更糟了。
他焦躁地又把视频播放了一遍，总觉得这首歌隐隐约约有些耳熟。
突然，他灵光一闪：“这一句，不是和当年贺彦华退圈之前最后一首歌的曲调很像吗？”
他马不停蹄地将消息发给对方。
对面答得爽快：【收到，等着吧。】
第72章第72章
黎远颤抖着手，反复拉动进度条，内心止不住地激动。
曾经有个饭局上的富商是贺彦华的粉丝，他为了讨好大老板，特地去找了贺彦华的歌认真做了功课，还学唱了好几首。
没想到能在今天用上。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贺知澄居然也能被他抓住这么大的把柄！
对面的神秘人动作很快，花絮播出之后没多久，微博上就诞生了一个新话题——
#贺知澄新歌疑似抄袭！#
【@音乐瓜哥】：最近《为你声援》很火啊，瓜哥昨天也追了花絮，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拿软件对比了一下，@贺知澄这首所谓的新歌，怎么好像和当年贺彦华的《旅途尽头》有一段旋律一样呢？
……
这位音乐博主发布了一个视频，把直播中的音频截取出来，与贺彦华的歌中对比，有一句旋律极为相似。
他使用专业软件，并且附上了一段分析解说，令不少围观群众信服。
【@音乐瓜哥】：众所周知，贺彦华先生是二十年前对乐坛影响巨大的歌唱家，留下了无数经典曲目。可惜英年早早退圈，后因病去世，也未曾留下太多消息。还请某些“创作歌手”手下留情，尊敬前辈，珍惜自己的羽翼吧！
评论已是炸了锅——
【有理有据条理清晰，我信你的。】
【啊？我是说这首歌风格为什么和他平时的歌不一样，原来是抄的？】
【贺彦华？？当年我父母都很爱听他的歌！】
【贺彦华不是前几年因病过世了吗，已故歌唱家的歌也敢抄？？还要不要脸了？？】
【没想到贺知澄是这种人……】
【视频里说他没准备发布这首歌，所以自己也知道是抄的，是在心虚？】
【既然没准备发布还要表演出来，是想蹭贺彦华的热度？】
【其实之前对贺知澄观感挺好的，他的实力没必要炒作吧……】
【我就知道他创作歌手的名头肯定是营销出来的，谁知道前几首歌是不是自己写的？建议严查。】
【晦气，刚刚还跟我凌哥合作就蹦出这种事来，求别沾。】
眼看节目录制前的节骨眼出了这种事，李姐火急火燎地打来电话与贺知澄确认：“怎么回事？”
贺知澄也是一脸莫名其妙：“没有，不可能。”
“虽然这首歌是为了我父亲而作，但我并没有直接使用他的旋律。”
他想起应修凌曾经也与他说过旋律有些熟悉，贺知澄这才想起，当年他和父亲一同写乐谱时，父亲的确使用了他写的旋律，还把贺知澄自己唱的一段录音下来用进了歌里！
贺知澄把最开始发布抄袭话题的音乐博主的视频点开，重新听了一遍《旅途尽头》，面露无语。
这段旋律就是他自己写的！而且后面的和声，也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彻底想起来了，当年父亲因为声带出了问题，即将退圈进行声带手术，想写一首值得纪念的歌曲作为最后一首作品，于是让他一起帮忙，使用他的声音，也是为了纪念。
没想到阴差阳错，他同样为了纪念父亲，不约而同地再度使用了这段旋律，却被人误会。
李姐沉思：“既然没有抄袭，那就简单得多了，何况贺彦华本就是你父亲，只要找到乐谱或者当年制作时的证据，证明这段旋律本来就是你本人创作就可以了。澄清倒是简单，就是现在这个舆论形式明显不对……”
此时此刻，还没等他们整理出方案应对，事情发展显然比所有人预料的严重得多，舆论迅速发酵，甚至出现了不少相关的帖子。
贺知澄这番似乎是触了众怒，许多贺彦华的歌迷纷纷发声，指责他不该吸人血馒头，甚至公司楼下都出现了抗议和围堵的人群。
网上接连出现了好些黑帖，甚至还有人挖出了贺知澄学生时代的事，捏造似是而非的谣言曝光贺知澄过去素人时代的“黑料”。
【@娱圈最速猹】：最近人气top的某y姓歌手都快被粉丝封成“天王”了，其实小编最近才知道，他根本不是科班出身！“创作歌手”人设一开始就名不副实，怪不得会爆出这种事来。
【@吃瓜记者阿勋】：某y姓歌手以前疑似在酒吧“打工”？上次某天王被爆出几年前在酒吧的图片，就拍到了y在酒吧，打什么工懂得都懂，混乱得很啊啧啧啧。
贺知澄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
不仅事件发酵如此之快，而且同一时间放出了不同的黑料，即便有些黑料的逻辑称得上拙劣，比如酒吧打工，先前看过照片的明眼人都发现他身边的乐器，就算是打工也多半是驻唱一类的身份，怎么可能往那方面联想？
但集中在这个时间点，很容易让不了解的路人下意识地相信。
这绝对是有预谋的策划，就连那些抗议者和这么快就找过来的狗仔，应该也是有人刻意组织的。
贺知澄思考，他这是被人针对了？
难道是黎远？
他想起先前黎远雇佣狗仔偷拍打算污蔑夏于淮潜规则他的那次，又觉得不像。
这次好几个娱乐圈营销大v齐齐下场，黎远要是真有这能量，上次怎么没看出来？
他左思右想也不明白自己又碍着了谁的眼。但贺知澄并不太担心，既然本来就没做过，那么澄清就好。
只是……
“澄哥，那边有狗仔！”车上，季昭扒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焦急道。
贺知澄皱了皱眉。
因为黑料的缘故，不仅公司也受到了影响，自己出行也更加麻烦，如今甚至在自己的住处楼下，他也看见了蹲守的狗仔。
贺知澄叹了口气：“先去公司吧。”
路上，司机同样发现后面有跟车的狗仔，好在盛夏安保严密，地下车库暂时没有狗仔潜入，贺知澄进公司的时候没有受到什么阻挠。
李曼芸得知后面露担忧：“这辆车看来不能再用了，还有你现在的住处也得马上换，太不安全了。”
贺知澄点点头：“公司是不是有宿舍……”
然而，他话音未落，门骤然被推开，夏于淮面沉如水地走进来：“住我这里。”
“你怎么在这？！”贺知澄瞪大眼，惊讶于夏于淮的突然出现。
“我不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夏于淮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不用说了，这段时间住到我那边去。”
贺知澄有些为难：“这不好吧……”
夏于淮说的不错，他的确没有打算告诉夏于淮，不说他和夏于淮私下的关系究竟是如何，但他不该因为自己的问题牵连到夏于淮。
“我说过吧？你有任何事情需要帮忙都可以来找我，不准和我见外，这不是麻烦。”夏于淮绷着脸，狠狠盯着贺知澄。
他本以为眼看贺知澄都快要能够接受他的心意了，没想到遇到麻烦居然还是打算自己扛下，压根没想过和自己商量，就气不打一处来。
贺知澄觉得夏于淮如今一副很想生气，又舍不得凶他的样子，就像野兽顺从地在心悦诚服之人面前套上了口枷，又迫不期待地去撕咬敌人一般。
贺知澄低头憋笑：“……”
有点可爱。
他绷住表情，认真点点头表示知错：“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该这么想，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
然而，下一秒，他才想起来李姐还在一旁，有些僵硬地看去。
接收到目光的李曼芸似笑非笑：“……哟，现在想起我啦？”
“咳、咳，没、没什么！李姐！”贺知澄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摆手。
李曼芸现在暂时懒得计较贺知澄和夏于淮的事情，注意力放在夏于淮的提案上，思考半晌，居然点了点头：“我觉得是挺合适的。”
贺知澄：“……？”
“夏于淮的别墅安保好，离公司也不远，而且，毕竟是夏家的别墅，他们就算知道夏于淮在这里，也不敢直接来触夏家的霉头……”
夏于淮连连点头，一脸得意，仿佛在说：“看吧，我就说了。”
“之后出行直接用我的车。”夏于淮道。
贺知澄无奈，只得点点头答应了他的安排。
*
《为你声援》录制现场——
贺知澄的事件影响意外地大，他只得暂时缺席了节目录制。
岳英豪年纪大了，不怎么上网，此时才从陈莹玉口中听到消息。
岳英豪惊讶地吹胡子瞪眼：“怎么可能？”
贺彦华不是贺知澄的父亲吗？而且以贺知澄的能力，又怎么至于抄袭他父亲？
陈莹玉也点点头，虽然她和贺知澄相处不久，但共事过一期节目，也可以看出贺知澄并不是这种人。
黎远则是在心中暗喜，贺知澄不在，他就能分到更多的镜头。
节目录制结束后，老前辈依旧惦记这件事，十分担忧，他找陈莹玉看了引发热议的原视频，他盯着思考了半晌，突然想起什么。
“这首歌……这一段不就是贺知澄写的吗？！”
陈莹玉睁大眼，有些惊讶：“您知道这事呢？”
岳英豪点点头：“当年贺彦华那小子是我的学生，决定退圈时创作了这首歌，还把乐谱拿给我看过，我记得可清楚了，当时他特别骄傲地说自己的儿子也帮他写了段特别不错的旋律，还录了音让我听，说要加进歌里……”
陈莹玉道：“那太好了呀，您可以替贺知澄作证，就可以帮他澄清了！”
岳英豪急忙起身：“我得赶紧告诉这孩子。”
“哎，不急不急，您慢点，我帮您去联系盛夏！”
第73章第73章
网上的风波久久不歇，贺知澄倒是心态平和，此时他正在搬家。
说是搬家，但贺知澄暂时没办法在狗仔眼皮子底下再回原来的住处，只能拜托季昭跑一趟，将一些日用品和换洗衣物送到夏于淮的别墅这边。
夏于淮生怕贺知澄跑了，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架势，贺知澄刚和李姐简单商讨完初步的方案，就被夏于淮直接载回了他的别墅。
路上，他侧头问夏于淮刚刚在会议室里没有说出口的疑惑：“你知道针对我的人是谁？”
夏于淮颔首：“有所猜测。”
时间倒回到几十分钟前——
会议室里，李姐面露严肃，她同样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这件事发酵得异常迅速，绝对有人在背后操纵。”
夏于淮冷着脸：“我这边派人去查，你们专心做澄清方案。”
李曼芸惊讶一瞬，就答应下来，和公关团队联络去了。
她自然听出，夏于淮这是要动用夏家的资源去查这件事。盛夏虽然是夏家的公司，但能动用的资源还是有限，有夏于淮开口，就方便许多了。
术业有专攻，他们不用分散精力，专心准备公关方案，也能提高效率。
贺知澄自然也能看出来，夏于淮主动提出动用夏家的资源，说明事情恐怕确实不简单，而且他显然也有些眉目。
夏于淮轻轻吐出一口气：“真要说，这件事恐怕和我也有些关系。”
贺知澄：“？”
夏于淮缓缓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之前你被黑的时候，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拿你过去素人时期的经历造谣的情况？”
贺知澄点点头：“这么说确实……”
他出道爆火，除了明着拉踩的“对家”黎远，自然也碍了不少人的眼，明里暗里都有帮着买通稿和黑子水军。
但是的确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并没有谁真的像这次一样甚至挖出了他大学时期的经历公开在网络上。
更何况他父亲就是贺彦华这种事，这么久居然一直没人知道。
虽然贺知澄自己也确实有意隐藏，但在艺人隐私约等于不存在的娱乐圈，居然也从来没人曝光他的父母，实在有些过分安定了。
夏于淮眼神很冷：“盛夏有夏家的背景，艺人的档案都有专门保护，一般人查不到。”
盛夏背靠大树好乘凉，尤其在他认识贺知澄之后，更是注意又给贺知澄档案上了一层“保险”。
但是，现在有人查到了，这问题就很大了。
夏于淮在脑海里排查起了怀疑名单，贺知澄究竟是碍着谁的眼了？难道又是那英泽的黎远？
但是他应该没有这么大本事，居然能绕过夏家查到贺知澄以前的事情。
夏于淮思索一圈，忽地想到了有可能针对贺知澄的人。
——余天翰，在夏家祖宅时，主动找夏于淮搭话的那位余家的私生子。
夏于淮当时直接回复他“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只要联系到“夏至”cp在网上的热度，想确认他喜欢的人就是贺知澄非常简单。
毕竟如果没有他的允许，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和他炒cp。
惨遭拒绝的余天翰自己便是最好的例子。
他想搭上夏于淮不成，很有可能反过来对贺知澄下手，甚至有可能用贺知澄的事情胁迫他达到自己的目的。
世界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有着余家的资源，贺知澄的事查起来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夏于淮眼神狠厉，难道他觉得抹黑了贺知澄，自己就有机会？
痴心妄想之人，再怎么动用歪门邪道，也得不到他本来就不该拥有的东西。
更何况，他居然敢伤害到自己喜欢的人。
既然这样，可别怪他不给面子。
夏于淮告诉了贺知澄有关余天翰的事情。
“别担心，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夏于淮冷淡道。
贺知澄饶有兴趣地品味了一番夏于淮的话，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不过这么说……我是被当情敌了？”
他冲夏于淮挑了挑眉：“我们小调香师这么受欢迎呀？”
夏于淮：“……”
这是重点吗？
夏于淮黑了脸：“什么受欢迎，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只是想借我狐假虎威罢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平白遇到这种麻烦。”
贺知澄摆摆手毫不在意：“这有什么？眼红我的人多了去了，而我我不会被轻易打倒，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
他朝夏于淮勾了勾手指：“这不是有你吗？”
夏于淮：“……”
夏于淮缓缓红了耳朵。
贺知澄哈哈大笑，最近他难得笑得这么开怀。
*
说话间，汽车缓缓停下。
一个多月不见，贺知澄的狐狸玩偶依旧躺在沙发上等着他归来，贺知澄揉了一把玩偶毛茸茸的脑袋，将外套搭在沙发上，跟着夏于淮上楼。
夏于淮将他带到三楼：“我哥的房间在楼下，三楼的客房你随便挑，我让阿姨来收拾。”
贺知澄没想到，距离他第一次来参观三楼还没过去几个月，自己就要在这里住下。
……一想到这里也是夏于淮平时生活起居的空间，就觉得有些微妙。
贺知澄推门走进一间客房，便是眼前一亮。
这间客房露台开阔，阳光从落地窗间洒落，可以将楼下庭院的景观尽收眼底。
“就这间吧。”
贺知澄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到露台上去看一看窗外的风景。
夏于淮跟了过来：“你没穿外套，小心着凉。”
“没关系，我马上就回房间。”
贺知澄已经推开了露台门，然而他刚踏入露台，便是一僵。
在房间里看不出来，走到露台上才发现，原来这间房的露台之所以宽敞，是因为露台是连通着两个房间，旁边就是主卧。
贺知澄：“……”
他往后退了一步：“要不……还是换一间吧？”
夏于淮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用身体阻拦着他后退，轻笑着：“这间有什么问题？我觉得挺好的。”
贺知澄感觉自己的背轻轻靠在夏于淮怀中，能够感受到他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胸口随着他的轻笑略微震颤。
夏于淮高大的阴影将他整个人笼罩，宛如一个严丝合缝的拥抱，就连地上的影子也交叠在一起。
贺知澄的耳廓十分敏。感，仅仅气息掠过，已经染上了微微的红意，他侧过脸，微微仰头望着夏于淮，眼尾牵起勾人的弧度。
他瞬间转过身，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夏于淮的胸口，与他隔开一个手指的距离。
“请注意你的距离，夏先生。我可还没有答应你呢。”贺知澄挑眉。
夏于淮从善如流地顺着他微不可察的力道，象征性地往后退开一点点，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好，我错了。那我可以问今天的问题吗？”
贺知澄的手指还没收回来，轻轻用指尖在他胸口点了点，权当同意。
“你准备什么时候答应我的追求？”夏于淮直截了当。
贺知澄：“……”
贺知澄瞪了他一眼：“你追了吗？你这就等不及了？”
夏于淮理直气壮地点头：“没错，我等不及了。”
“其实我很早就开始追你了，只是你根本没有意识到。”
夏于淮指出。
贺知澄无言，他仔细回想，发现似乎确实如此。夏于淮一直以来送他的那些独一无二的香水，礼盒里充满心意的手写卡片、还有精心准备的生日惊喜……
他神色变换，一时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我都好久没见你了，严格来说，不算在电视上看见你的次数，这可是我从江岚回来之后第一次见你。”
夏于淮抓住这个机会往前迈了一步，趁贺知澄没反应过来，将贺知澄搂进怀中。
他将头埋在贺知澄肩头，像一只毛茸茸的大型犬。
“我好想你。”
他意有所指：“其实我根本不想给你准备客房，你可以直接搬进来。”
也不知道是感受到毛茸茸的发丝在脖颈处蹭过带来的痒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一层粉霞似的红色从脖颈蔓延而上。
贺知澄的手指蜷起又伸直，把他推开：“行了，你就想想吧。”
他从夏于淮的怀抱中灵活地钻出，走到楼梯口，又回过头说了句：“季昭发消息说他快到了，我去客厅等他。”
夏于淮听出他这是在解释，为了让自己不要多想。夏于淮心满意足地勾起嘴角，轻轻“嗯”了一声，望着贺知澄下楼。
季昭效率极高，很快如约按响了门铃，把贺知澄的东西收拾好送了过来。
夏于淮听见动静走下楼来：“阿姨已经在收拾了，等会儿我帮你把东西搬上去。”
贺知澄正在检查季昭带过来的行李。
贺知澄看着整个大行李箱的换洗衣物，眼皮一跳：“不用拿这么多吧？”
他是得在夏于淮这里呆多久？
季昭觉得自己不方便细翻贺知澄的东西，便索性干脆将几乎整个衣柜里的物品都搬了过来，好在贺知澄的东西不多，行李箱倒也装得下。
“哎？不用吗？”季昭挠了挠头。
“其实不带那么多行李也没问题，搬过来多麻烦，这边也都能准备。”
夏于淮也在旁边道。
但他关注的重点显然和贺知澄并不相同，他看见贺知澄带来的衣物颇为遗憾。
夏于淮刚刚还在想，贺知澄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如果能穿着他买的衣服……
贺知澄似乎看出了他脸上的遗憾，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美得你。”
还没成男朋友呢，就想管起穿搭来了？
他回过头去对季昭道：“做得好，多带点衣服也没坏处。”
夏于淮：“……”
第74章第74章
房间已经收拾好，夏于淮和季昭两个人帮着贺知澄把行李搬回房间。
夏于淮礼貌地询问了一声：“我可以碰吗？”
“随意。”行李箱里面并没有放什么贵重物品，贺知澄点点头。
小调香师显然在整理衣物这一方面也有些艺术天赋在，或者说……强迫症。
贺知澄收拾好其他东西后回过头来一看，自己的衣服已经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里，分门别类，似乎还是按照色系和衣服类别分类摆放的。
贺知澄思考了一下平日里见到夏于淮时他优秀的衣品，又思考了一下自己遇见不需要出镜的场合，向来都是拿到哪件穿哪件的行径……
记得以前李姐还吐槽过他：“你就穿这个？”
贺知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宽大的卫衣，并不是什么名牌，卫衣领口因为洗过多次已经变得有些宽大，露出他精致的锁骨：“怎么了？虽然是看见打折顺手买的，但是还挺舒服的。”
更何况今天只是来公司，又没有什么公开行程，不需要穿多正式吧？
李姐摇摇头：“算了，没什么……反正你人帅，穿抹布都好看。”
贺知澄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如果让夏于淮帮他搭配穿搭，似乎也……挺不错的？
“澄哥，琴包给你放这里了？”背后，季昭又搬着贝斯从楼下上来，将琴包放在墙边的架子上问道。
“啊……嗯，你就放那里吧。”
贺知澄被季昭的声音唤回思绪，随意地应了声，又晃了晃脑袋，想什么呢。
季昭也没忘记把贺知澄的贝斯和乐谱全部拿了过来，夏于淮这里的房间比贺知澄自己的房间还要宽敞许多，即使此时房间内已经布置上不少贺知澄的私人物品，也丝毫不显得逼仄。
阿姨十分细心，收拾房间时已经将房间里的日用品都准备好了，都是全新未拆封的。
贺知澄收拾好东西，也出了一身汗，索性直接去洗澡换了一身衣服。
这间房间说是客房，其实就是别墅的侧卧，各种配置都与主卧相差无几。不仅面积大，露台与主卧连通，房间里还配备了浴室。
贺知澄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恰好听到夏于淮敲门。
“怎么了？”贺知澄打开门，一阵馨香混合着水汽顺着开门带来的微风扑至夏于淮面前。
夏于淮忍不住愣了愣。
贺知澄换了一身衣服，似乎是刚洗完澡。他敏锐的嗅觉告诉他，贺知澄的身上传来了淡淡的柑橘香气，氤氲在尚未消散的温热的水汽感中，朦胧地带上了一丝柔软，像阳光下浸润而过的泉水。
他半长的头发此时还没有干透，乖顺地垂下，长度已经到了肩下。眸光潋滟，精致的面容透露出一股雌雄莫辨的美。
一滴水从贺知澄鬓边的发丝尾端滑下，落在锁骨漂亮的弧度里，宛如一颗晶莹的水晶，又顺着落进了看不见的地方，留下一道透明的痕迹。
夏于淮的喉结滚动一瞬，眼神瞬间暗沉下来，皱着眉开口：“头发还在滴水就出来了？我敲门时也没听见你在吹头发。”
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低哑。
“头发太长了，很难吹干，放着不管晚上也会自己干的。”贺知澄叹了口气，“得找时间去剪头了。”
说话间，又有一滴水从发尾滴下，落到贺知澄脖颈间。
夏于淮伸手，在水滴再次落下之前帮他把水滴抹去：“剪什么，我觉得挺好的，你不是有造型师吗，造型师没让你剪肯定有他的道理……”
贺知澄感觉到脖颈和指尖摩擦传来微微的痒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就感觉到夏于淮拍了拍他的肩，将他往房间里带：“冬天头发不吹干会生病的。进去，我帮你吹头发。”
夏于淮温柔又强硬，带着命令式的口吻。
贺知澄没做声，跟着夏于淮进了房间，坐在床边。
夏于淮拿了吹风机过来，站在他身后，帮贺知澄吹着头发。
一开始他的动作还有些生疏：“怎么样？有没有扯到你的头发？”
贺知澄摇摇头：“没有，力道正好。”
很快夏于淮的动作就熟练起来，温暖的风从后方吹来，轻柔的触感在脑后抚过。
冬天天黑得早，此时落地窗外天色已经暗沉，天际泛着淡淡的蓝紫色。
感觉到指尖的发丝变得干燥，夏于淮关掉吹风机的开关，持续的白噪音乍一瞬消失在耳边，显得房间里安静地有些过分。
夏于淮拧开了床头的小台灯，暖黄的光芒映照在床边相依的人身上。
分明房间宽敞，贺知澄却莫名觉得空气变得有些粘稠，暧。昧在狭缝间发酵，影子也仿佛紧紧依偎。
忽地，夏于淮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寂静。
“你身上的柑橘香……是香水吗？”
随着距离靠近，他越发清晰地闻到了贺知澄身上的柑橘香味。
夏于淮有些奇怪，别墅里的日用品应该都是统一的品牌。他是调香师，为了避免在工作时干扰嗅觉，别墅里使用的洗浴产品基本都是无香的，贺知澄身上这股柑橘香气是从哪里来的？
贺知澄一愣，随即解释道：“哦，你说这个。”
他抬起手，举起到夏于淮鼻尖的高度，若有若无地凑近他的脸颊，让那股香气更加明显：“是护手霜的味道，冬天弹琴，需要保护好手。”
夏于淮这才了然地点点头。
鬼使神差地，他一把托住贺知澄纤长的手，低头凑近他白皙手背，然后——
落下了一个轻若鸿毛的吻。
贺知澄一愣，夏于淮的吻一触即分，像是恍惚间的幻觉。
夏于淮轻轻抬眼，眸子里闪过炙热的光。
“嗯，橙子味的，很甜。”
“……”
都说黄昏是逢魔时刻，夏于淮却觉得，面前坐在床边散着头发的人，就是最摄人心魄的魔了。
他仅仅露出了几分柔软的内里让他窥见，就能让他为之疯魔。
夏于淮忽然发现，虽然自己想让贺知澄穿上他精心准备的衣服的心愿没能实现，但是……
贺知澄穿着家居服，身上裹挟着温柔水汽的一面，或许只有他见过。
这个认知足以让他情难自禁。
夏于淮脑内甚至已经着手开始计划自己的香水品牌要如何扩展家用香氛的副线了。
嗯，就从护手霜开始。
他要承包贺知澄身上所有的香味。
片刻后，夏于淮放在床头的手机震了震，他主动起身，退开了一段距离：“时间不早，应该是我订的餐到了，我先下去了。”
“嗯，好，我马上来。”
“没事，不急。”
夏于淮体贴地关好门，室内重新变得寂静。
贺知澄缓缓将刚刚被夏于淮亲吻过的手背贴在脸颊上，感知到一股火热的温度，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脸颊在发热，还是手背在发烫。
……是哪边感觉都不太好的样子。
夏于淮和他彻底坦白之后，好像比之前更加直率了。贺知澄想。
怎么会这样呢？当年那个傲娇的小少爷，究竟什么时候变成现在的样子，这么擅长打直球了？
让他都有点……招架不住。
*
晚餐，夏于淮从附近的高档餐厅订了餐。
贺知澄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一位餐厅派来的侍者正严谨地将带来的烛台布置在餐桌上，仔细地点燃，又摆上一只花瓶，放了一支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瓣上还停留着晶莹的露水。
贺知澄眨了眨眼：“烛光晚餐？”
夏于淮关上灯，郑重其事道：“这是我追求行动的一部分。”
贺知澄：“……”说什么呢，旁边还有人在呢！
好在侍者得了指示，只是布置了好餐盘就离开了。没想到，没了外人，夏于淮更是“变本加厉”。
“不过上次我们吃过法餐了……是不是有些没有新意？”
夏于淮想到他们录制跨界综艺的时候，结束密室的拍摄从海洋馆里出来的那天，他就邀请过贺知澄去吃法餐，不免有些懊恼。
“仔细想想，送玫瑰表白也有些老土……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不答应我的吧？”
“不……”
“可是香水在生日的时候送过了……我也没有其他的能力了，是不是我有些没用？我是不是应该去学点别的，比如服装设计，以后就能给你做衣服了。”
贺知澄：“……”他怎么还惦记着这个呢？
夏于淮越想越有些沮丧，或许还带着些刚刚的吻没有得到贺知澄回应的难过，就连面前十分可口的餐后小蛋糕都没心情吃了。
夏于淮是混血，头发颜色本来就比寻常人要浅淡一些，此时发丝被烛光映上柔软的金黄色，看起来有些像一只垂头丧气的金毛大狗狗。
贺知澄好笑地道：“怎么会呢，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我也没有觉得老土。”
他叹了口气，伸过手去摸了摸夏于淮的脑袋：“晚上，我有些事想告诉你。”
夏于淮疑惑又带着几分委屈和乞求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别不高兴，吃你的蛋糕。”
夏于淮立刻高兴起来，连连点头。
贺知澄感觉自己被一只眼睛湿漉漉的大型犬盯住了一半，对方恨不得将头蹭到他的掌心里卖萌求摸，而他有些无措地不知道如何应对这过于热情和强势的撒娇，只得无奈地任由对方扑上来。
看见贺知澄温柔的神色，夏于淮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他上次询问贺知澄能否追求他时就有所察觉，今天终于见到贺知澄，简单验证了一番，答案十分明显。他就猜到贺知澄吃这套！
果然，撒娇小狗最好命！
第75章第75章
夜幕低垂，餐厅里属于食物的香味渐渐散去，夏于淮又体贴地替贺知澄泡了一杯安神的花草茶，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贺知澄坐在沙发上，抱着毛茸茸的狐狸玩偶，思考着该怎么组织语言。
夏于淮缓缓在贺知澄身边坐下，轻轻将花草茶放在贺知澄面前的茶几上，等待着贺知澄开口。
“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父亲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夏于淮回忆着：“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父亲就是因病退圈的，他退圈的时间……我记得，应该是在你上小学的时候。”
“但你也说过，你父亲退圈后还在音乐学院任教过，是高中时才开始照顾重病住院的父亲……”
贺知澄点点头。
“一开始，他的确是因为查出了声带疾病，进行声带手术之后，不能再唱歌，才退圈休养。但他身体还算健康，能够去音乐学院任教。”
他想起自己从小学时就常被父亲带着去江岚音乐学院玩，也是因此与岳英豪老前辈见过几面。
贺彦华退圈后也是因为有自己在音乐学院的老师和朋友的推荐，才进入了学校任教。
贺知澄升上初中时，组乐队玩摇滚逐渐在音乐学院的学生们之间流行起来，他经常能够见到那些哥哥姐姐在学院里排练。
他第一次了解到了贝斯这种乐器，并且发现自己比起父亲经常弹奏的木吉他，其实更喜欢贝斯迷人的低音。
父亲看出了他的喜好，那年生日，父亲送了他一把贝斯作为生日礼物，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自学了贝斯。
“但是，在我上高中之后，父亲的身体状况突然急转直下，查出的重病……似乎是一种遗传病。”
贺知澄缓缓道。
父亲做完声带手术后，本来恢复良好，身体也还算不错，甚至还能够在音乐学院任教，只是这一次，命运似乎让他再度跌落，并且没有给他重新爬起来的机会。
“有些重病患者会患上伴发的精神障碍，父亲他因病变得偏执。他开始执着地认为是唱歌弄坏了他的嗓子，不得不进行声带手术，又让他患上了重病。”
想起当年在病床上嘶吼的父亲、憎恨着曾经所热爱的音乐的父亲，又想起父亲尚未患病时，温柔地弹奏着木吉他、鼓励他一起作曲的父亲……
扭曲得面目全非的面容与美好的童年回忆在一起交错闪过，糅合成贺知澄在医院度过的无数个夜晚中怪诞荒唐的梦境。
贺知澄下意识像当年一样握紧双拳，似乎想要藏住手心里什么东西似的。
夏于淮宽大的手温柔地覆盖而上，不厌其烦地将贺知澄颤抖的手指捋平，重复着用掌心温热的温度告诉他，自己一直陪伴在他身旁。
贺知澄顿了顿，接着开口，喉咙间带上一丝沙哑。
“所以，他不让我再学音乐，也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音乐的事。”
贺知澄试图抗争过，却也无可奈何。
父亲躺在病床上需要他照顾，母亲为了高昂的治疗费用愈发忙碌，他又该找谁去劝说，仿佛将自己的需求说出口都是一种负担，自己的心都在说这是一种无理取闹。
在现实的沉重面前，少年人小小的梦想太轻太轻，轻到他自己都能将这个气球般的梦戳破。
是啊，他不应该去学音乐了。应该去当律师，帮母亲的忙，替她分担沉重忙碌的工作，赚到更多的钱给父亲治病。
没关系的，只是等一等罢了，又不是没有机会再接触音乐了。
贺知澄卖了吉他、卖了贝斯，却悄悄留下了乐谱，藏到盒子里锁起来，就像始终期待着尘封的梦，或许正等待着重新被打开的那一天到来。
但是他依旧悄悄留下了一个mp3用来听自己从各处搜罗来的歌。
就算自己因为暂时的困难不能再学音乐，却没有失去触摸它的资格。
“他的视线中有任何与音乐相关的东西都会刺激到他。我把家里的乐器都卖掉了，乐谱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但是到最后，他甚至认为我只是接触音乐，也会万劫不复。”
贺知澄将mp3藏在手心里，直到有人将它从少年的手心中抽出。
“有一次，我在医院陪夜，不小心戴着耳机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被父亲发现，他直接将mp3夺过来砸碎……”
贺知澄下意识尝试着攥紧手心，握住的却是夏于淮修长的手指。
夏于淮用力回握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以前那冬日里的少年汲取到一丝温暖。
贺知澄没有为那个被砸的mp3流泪，只是静静地将它的残骸从地上一片片认真地捡起，擦干净装进袋子里，一同藏在放乐谱的盒子里。
他对父亲的认知是复杂的。
一方面，他自然知道这是爱着他的父亲，就算父亲的爱变得扭曲，精神变得偏执，但那也只是生病了，他照顾父亲、让父亲安心理所应当。
另一方面，被强行改变了人生的轨迹，阻止他去触碰自己热爱的事物，他又很难不对父亲抱有怨恨的情绪。
他只能将这一切当成自己的责任，将情绪抽离、忍耐。
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在灰暗的少年时光中踽踽独行，他难以控制地质疑着自己的情感是否鲜活，失去了无所畏惧地表达热爱的勇气，无论是对音乐、还是对他人。
贺知澄淡淡地喝了一口温热的花草茶，在茶几上放置了一段时间，入口温度正好，清香的气息充斥在鼻尖。温热的感觉从喉咙蔓延至肺腑，提醒着他，那些痛苦的记忆已经过去。
有人义无反顾地牵住他的手，告诉他无需怀疑。
“但是……”
贺知澄忧郁地望着夏于淮：“所以你明白吗，万一我以后也会……”
夏于淮瞳孔猛缩：“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他神色紧张地拽紧贺知澄的手：“上次你在表演之后晕倒，我把你送去医院的时候医生顺带做了个简单检查，你身体挺好的。如果你不放心，我再去安排一个全身检查……”
贺知澄好笑地拉住他：“行了。”
夏于淮这才彻底明白贺知澄在担心什么，又是为什么始终犹豫不决。
不仅是因为父亲曾经带给他的伤害，让他怀疑起自己的情感，也是因为……他担心自己也会和父亲一样患上疾病。
夏于淮怒视他：“你是觉得，因为你有患病的可能，不想连累我，所以才始终不愿意答应我吗？”
“我没……”
贺知澄移开眼。
不得不说，夏于淮的话确实命中了贺知澄心中一丝始终存在的疑虑。
父亲的事不仅让他难过心痛，也对他造成了切实的伤害，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贺知澄忍不住怀疑，自己以后也会变成那样吗？
如果他生病了，他也会变成一个自己不认识的陌生人，伤害所爱之人吗？
夏于淮终于忍不住将他拉入怀中，手臂严丝合缝地将他锁紧在怀抱里，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
“贺知澄，你也太狠心了。”
夏于淮的声音有些闷：“你难道是觉得……只要你不答应我，我就不会心痛吗？”
贺知澄瞪大眼。
“我会因为你晕倒而担心着急，会因为你与你热爱的音乐一同闪耀在舞台上而开心，我的心已经交给你了，就没有办法再收回。”
从夏于淮的怀抱中传来温暖到滚烫的温度，几乎令人恍惚。
“不准再这样想了知道吗？”
贺知澄不是第一次被夏于淮拥抱着，却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这个人的怀抱是如此炙热，夏于淮再也不曾掩饰自己浓烈的情绪，紧锢的手臂是强势的侵略性，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拆之入腹，再也不会分离。
他却觉得从未如此安心。
仿佛自己的疑虑与不安烟消云散，始终有人牵着他的手，告诉他赤诚与热爱永远不会被任何人否定。
贺知澄垂下眼，笨拙地伸出手回抱着夏于淮：“……嗯。”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道：“不过，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等到一切事情解决之后。
*
彻底向夏于淮坦白，贺知澄此时心中仿佛巨石落地，一片轻松，已然调整好了情绪，见夏于淮依旧埋在他肩窝不愿动弹，忍不住摸了摸夏于淮的脑袋。
夏于淮有些懊恼，刚刚明明气氛正好，他正想一鼓作气让贺知澄答应他的追求，贺知澄却并没有马上答应他的意思。
“为什么还要再等等？是因为网上诬陷你的事？”
夏于淮担忧地看过来，贺知澄淡定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摇摇头：“本来就是无稽之谈，只要澄清就好，李姐那边，似乎差不多已经准备万全了。”
贺知澄说：“你记得引起这件事的那首歌吗？”
“那首歌……是我为了纪念父亲创作的歌，我想向他证明，我能够走出他带给我的阴影，我的热爱、我的承诺不会被任何人否定。”
夏于淮瞥见贺知澄眸光中的坚定，忍不住高兴起来。
“没关系，反正你现在也跑不掉了。”
贺知澄面露调侃，轻轻勾了勾夏于淮的下巴，似笑非笑：“你不觉得，我刚住进你家第一天，就答应你的追求，实在有些居心不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