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司徒然手中的茶已是第三泡，他温柔道：“喝茶讲求的是静心，你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怎能品出此茶的香气。”
南菀冷然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想到他利用虎啸楼私造了那么多火药，还偷偷运到了北狄，心中便有种替杀人凶手磨刀的负罪感。
他此时竟然还无所畏惧地在这里给她泡茶。
南菀一点也不客气，质问道：“司徒然，金州的那把火死伤上百人，这些日子你睡得可还安心？”
司徒然不慌不忙地摆弄茶具，嘴角微扬，似是在谈笑什么趣事一般，“那只是我给你赠的薄礼，没有那场大火，哪有你扬名立威的机会，你说是不是啊，杨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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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街头人声鼎沸，屋内的铜炉中滚水也咕嘟咕嘟作响。
听着司徒然的话，南菀双拳紧握，强压着怒意。
百十条人命，他竟然云淡风轻地说那是送给南菀的薄礼。
倏地，南菀觉察出不对劲儿来，看着司徒然气定神闲地泡着茶，想到司徒然早不露面，晚不露面，偏偏等到景北潇和北狄使臣团离京的时候出现。
无非就是想在南菀孤立无援的时候，再使他的阴险手段。
南菀当即沉下心来，不可让司徒然将她激怒，冷笑道：“定王殿下，如今北狄使臣团已经离京，您还这样私自留在元京城中，可是重罪啊。”
司徒然却不以为然，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边嗅了嗅，脸上十分陶醉，“不愧是景北潇的茶楼，就连选的茶，都如此有品。”
司徒然竟然连琼华茶楼是景北潇的都知道，这个秘密连景家兄妹都是不知道的。
“说吧，你约我来此，究竟为何？”
“我想与你谈笔生意。”
“我没什么生意与你想谈。”
“怎么，你那弟弟南苏不要了？”
南菀心头发紧，若是可以，她真的想冲上前去，一把刀子抵在司徒然的脖子上。
看着南菀微变的神情，司徒然垂眸一笑，“杨楼主莫急，你会愿意同我谈生意的。”
说着，司徒然从身后取出一个竹筐，竹筐里散着浓浓的鱼腥味。
司徒然笑道：“这是我今日刚钓上来的，十分新鲜，让在襄河村盯着我的弟兄们也补补眼睛，这可是个苦差事啊。”
琼华茶楼是景北潇的地盘，司徒然知晓，襄河村外有他们的人暗中盯着司徒然，他也知晓。那一瞬间，刺骨的凉意从南菀背后升起，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令人害怕。
司徒然将自已泡的茶全部喝完，缓缓起身，看着精致典雅的茶具摇摇头，“是好茶，但就是可惜了。”
在他经过南菀的身边时，司徒然停在了南菀的身边，与其并肩而立。司徒然压低声音，凑到南菀耳边轻声道，“我在襄河村，恭候你的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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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然离开片刻，冯娘子便匆匆而来，见南菀坐在桌子边发着呆，十分担忧：“夫人，发生何事了？那是司徒然？”
不怕明刀，就怕暗箭，司徒然最令人窒息的，就是他究竟要做什么，手握什么底牌，南菀一无所知。
这种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南菀看着冯娘子，叮嘱道：“勿要将此事告诉北潇。”
“可是公子有吩咐，要将元京城的一切，都随时告诉他。”
“北潇此行比咱们这里更加危险重重，我不想让他分心，这里有我，你信我吗？”
听到这话冯娘子温柔一笑，“我信公子，自然信夫人您。”
“你为何会对北潇这般忠心。”来琼华茶楼许多次，却从未提及过冯娘子与景北潇的过往。
不怪乎很多权贵喜欢来此品茶，除了议事之外，冯娘子这温柔笑容，体贴入微，也是能抚人心忧的。
冯娘子命哑奴取了套新茶具来，亲手给南菀打茶。
冯娘子温柔道：“我啊，命不好，八岁那年被爹爹卖到了妓院，自此堕入风尘，没日没夜地陪酒卖笑，我挣扎过、抵抗过，甚至寻过短见，但那里面对付人的手段多到让你难以想象，想死都死不成。”冯娘子媚眼如丝，提起这些过往时，虽眼含笑意，但依旧闪着点点泪光，令人心酸。
“直至十八岁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男人，他不嫌弃我的出身，欣赏我的才情，说会一辈子待我好，我信了，而且深信不疑，便拿出自已全部家当，替自已赎了身，跟着他回到了老家，想着以后的日子都是甜的，不承想那才是真正的地狱，他嗜赌成性，花光了我所有的钱不说，一有烦心事动辄打骂侮辱，债主追上门后，他甚至要我去伺候他们以来还债。”
也不知是多年的辛酸已然成为过往，还是冯娘子强撑着笑容，不想再被此事所打败。
想到那个狗男人指着鼻子对自已说“你本就是妓女出身，陪男人睡觉你最擅长，你多伺候几个，你夫君的债就会少一点，嫁到我们家，贤良淑德最重要”。
每每想到这些，冯娘子简直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我到现在都忘不掉他那副理所应当的嘴脸，把我强塞进债主们的屋中……”
冯娘子的手法极快，茶沫已咬盏，清新淡雅。南菀有些懊恼让冯娘子提及这些往事，接过茶盏后，看着绵密的茶沫，一言不发。冯娘子知道南菀心思，道：“所以，我用菜刀亲手把他砍了，砍断了我对他的信任，砍断了我们的情谊，更砍断了我的曾经。”
冯娘子微笑地看着南菀，“所以，我命也是极好的，当我觉得人生无望的时候，是公子救下了我，那时我被发配边疆，像我们这种犯了死罪被发配边疆的人，不到地方就会被人生生折磨死，公子用一具死尸与我换了身份，替我改名换姓，带我来了元京。”
看到冯娘子畅然一笑的模样，南菀便知，她是真的放下了。
冯娘子环顾四周，一脸的骄傲：“如今，我是人人敬之的冯娘子，能替公子守着此处，我心满意足。”
品着冯娘子打的茶，再看冯娘子如沐春风的笑容，南菀欣慰道：“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等北潇战胜而归，解决这里的一切，我们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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