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第一排正中间的是明国将军,年纪不过二十有八,络腮胡便粗狂生长,近乎快遮住了半张脸。他坐在马背上,仰头望着孤月消失于夜空,心中自有不平,是为明国事。
一阵马蹄疾行入耳中,所有人统一屏住了呼吸,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着厚重的拱门打开,月黑雁高飞,圣上从里骑着马而出,身上的明黄色龙袍早就换成了铠甲。
而后最容易让人无视的宋玉德也抛开官服,与士兵同袍,朝着将军微微行礼,“粤将军,安好。”
粤将军轻轻点头,跃下马,目不能视前方,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道:“启禀陛下,三营军共三万人,全都准备就绪。”
三营军是十二军营里兵力最少也是最寒酸的军营,他不理解陛下所意,但劝诫无果,只能携着三营军前来报道。
声量不算太大,他身后几排的将士都听见了,异口同声地齐刷刷喊着:“卑职等全听陛下安排。”
在这样万籁寂静的夜幕之中,嵇憬琛面容冷峻出挑,神态倒是冷漠,坐在马背上足以居高临下,狭长的眸子睨了众将士一眼,周身散发着的气质不怒自威。
银色的铠甲下,竟显得整个人银光森森,更把他的气质往上移了好几寸,多了一份肃杀之意。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肃杀是给一直未成露面,但躲在暗处的宰相。
“众将士听令!”他运用着丹田的气息,声音洪亮有力,字字清晰,“随朕立即出发!”
“是!”所有人回应。
嵇憬琛牵着马绳走在首位,紧随跟着的是将军和宋玉德,再来是三营军们。他隐藏在下的心十分的澎湃,想马上出现在淳于烁面前,然后狠狠惩罚着淳于烁。
让淳于烁扔下他跑,让淳于烁不要他,灭了大淳,才算是对淳于烁的惩罚
那夜的夜幕罕见的出现血红色,染遍了燕城,犹如血口大张的怪物,令在前行的人十分的压抑,总感觉喘不上气来,沉闷闷的。
帝远出燕,轮臻王及兵部尚书持政,日夜操劳着琐事,才明白帝不易之处,忙得头疼,又得提高警惕,怕宰相生出端倪之心。
不对,这颗心早就端倪了,只是在等时机暴露而已。
与此同时,逍遥王也歇着许清入了皇宫,听闻圣上废黜了皇后,心有讶异,却不敢松懈,连忙派了许清到冷宫查出一个所以然来。
尽管许清在不愿意离开逍遥王,都无法反抗逍遥王,因为他怕逍遥王不要他了,所以他必须做出一个对逍遥王有用的人。
为此他苦练的普通话也得到了改善。
许清因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身材瘦弱矮小,与女子无异,所以他套上婢子服也毫不突兀,只需要改良一下音色即可。
御花园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他站在一朵朵金黄色的菊花面前,一遍遍地掐着嗓音说话,尽可能把声线调到最细的阶段,可是他怎么调,还是会很奇怪。
男不男,女不女。
恰好一个婢子瞧着古怪,拍了拍许清的肩膀,吓得许清露出惊恐的眼神,嘴巴颤抖着,问道:“怎、怎、怎么了?”
一下把他苦练的普通话打回了原型。
婢子了然了几分,笑了笑,持着善意问:“看你老是一个人对着花花草草的,是犯了什么事儿么?”
许清摇了摇头,保持着普通话不流畅,“没、没有。”
许清不是天生的结巴,是他被关了五年之久,完全与世人隔离,才会让自己的普通话退步,但是一些关起来的话,他倒是说的很流畅,也很眷恋。
也是这样的缘故,他面对其他人总会不自觉的自卑。
“没有就好。”虽然心有疑问,但婢子没多问,手指点了点冒着晨露的菊花,“太阳不是突然下山的,晨露也不是突然出现的,所以你也不是突然这样的,凡是想开点,这生活世界就会很美好。”
活了二十来年,许清从未听见过有人关心他,一句看似简简单单的话,却将他整颗心都暖了起来,点点头,重重应了声。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陌生人关心他的。
东边的地平线泛起了鱼肚,接着浸润着浅蓝的帷幕,许清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发现静谧的御花园使人心旷神怡。
待他转头望去,婢子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应该是去服侍哪位娘娘了吧。
穿过长长且幽静的走廊,他看到屋檐缺了个角,徐风而过,几片零落的树叶飘落在地,石阶很安静。泛着朽木损坏雕花的栏杆上,结着细密的露霜,留下了一份绵长的恻隐,映照着黯然。
寂寒的冷宫,像是被遗忘的鲜花,随着时间的流逝,等不到天亮,便会静静的枯萎,不惊动任何一个人。
许清走入此地颇为唏嘘,完完全全与外头的世界隔离了。
冷宫是由正殿与两个侧殿组成的,与其他宫殿无异,就是较为冷清,也没有重兵守着,难怪会被人遗忘。
他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快步来到正殿,没想到什么借口,恰好又有人来了,便赶紧躲在了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利用枯渔网将自己裹挟住。
视线中,他看见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裳的人走进,手里端着一盘食物,闻着味道,他猜测是慢炖过的小米粥,让他肚子都饿了。
好在肚子争气,没叫出声。
直到女人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慢慢地爬起身,凑到门口想要去探听着什么,整个人都贴到了门上,小小打了个哈欠。
整夜未眠,实在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