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念懂了。 “原来是在押宝比武。”云念踮起脚凑到谢卿礼耳边,大声道:“修士们有时会互相比试,在比武前压下至宝,若谁能赢,便能拿走对方压的宝物!” 周围太嘈杂,她怕谢卿礼听不懂,便加大了音量。 热气喷涂在少年的耳根,莹白的耳垂悄悄染上了一抹红晕。 谢卿礼垂眸看了眼她,问:“这霓裳好看吗?” 云念看了眼那男修手上托着的霓裳。 通体银白,周身好似泛着粼粼波光,做工质地一看便是上乘,属于有钱都难买的那种。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亮晶晶。 她点点头:“是挺好看的。” 但云念不打算打擂,首先她没有什么对等的宝物可压,其次这霓裳再好看也就是匹布,云念拿着也没什么用。 “但其实也就——欸,师弟!” 她的话说了半截,余光白影一闪,少年撑起身子轻盈跳上高台。 云念连忙小声喊他:“师弟!” 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什么,谢卿礼并未看她。 少年个头很高,压了对面小半头。 谢卿礼漠然收回眼,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刀。 通体是压抑的黑,没有刀鞘,刀身裸露在外,刀刃锋利,像是跟随着主人见了不少血,血腥气浓重,刀柄上刻着两个镶金的小字。 但那刀修的眼忽地便亮了。 “陨……陨祭!” 天下第一铸器师陨祭炼制的刀! 身为修士人人都想求他为自己打一把合适的武器。 但陨祭接单全凭心。 总之就是,看脸。 那刀修的手都在抖:“你,你确定要压这?” 谢卿礼将刀搁置在小桌上:“赌不赌?” 刀修连连点头:“赌!” 谢卿礼这时候回身看了愣神的云念一眼。 他无声示意她安心。 刀修拱手:“在下秦木,请道友赐教了!” 谢卿礼点点头没说话。 秦木:“……行,道友果真利落干脆,那便来试试我的剑!” 话音刚落,他拔刀朝谢卿礼冲来。 谢卿礼并未用碎荆,而是随手取了把木剑。 他的神情平淡,秦木是个左撇子,左手抡起大刀划破虚空带起簌簌声,丝毫未留情面朝谢卿礼打去。 谢卿礼只抵挡,并不做任何进攻。 在外人看来,便是少年不敌节节败退。 只有秦木自己知道,节节败退的是他自己,他的额上冷汗直流,握刀的手腕被震得发麻。 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那少年不知道是何来头,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但修为完全看不出来。 他这把刀也算中品,跟随了他十来年,砍在谢卿礼的木剑上,竟被那柄剑震得发麻。 不出一炷香,他执刀的手必定要废。 秦木的大脑飞速运转,还未想出来应对政策,少年动手了! 方才还在他眼前的人身形一晃,竟直接消失了。 他愣神之际,身后一阵寒意,濒死的威胁铺天盖地朝他的后心刺来。 秦木几乎用了所有的修为,迅速转身左手横刀抵挡。 咔—— 是碎裂的声音。 跟随了他十几年的刀身上爬上道道裂痕,在他眼前碎成渣。 这场比武才半炷香,便已经定了胜负。 只几招而已。 秦木看着地上的碎屑愣了许久。 他并未觉得生气,技不如人,没什么好生气的。 只是觉得惊骇,修真界何时出了个天资卓群的少年。 他明明记得,当今年轻一辈的第一是玄渺剑宗的江昭。 “你输了。” 谢卿礼收回剑。 秦木抬起头,神情复杂分辨不清。 少年沉静地看着他。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毁约之时,他起身来到放置宝物的小桌,端起了那匹霓裳,拱手将它奉上。 “今日是在下技不如人,能与道友一战,是在下之幸,请道友收下这匹霓裳。” 云念也不免挑眉。 这修士倒是个输得起的。 谢卿礼“嗯”了一声,端着那匹霓裳跳下了高台。 他并未拿那柄作赌的刀,秦木连忙捡起来喊他:“道友,你的刀没拿!” 谢卿礼头也不回:“送你了。” 秦木愣在原地,巨大的惊喜冲击的他回不过神。 谢卿礼一手拿着那匹霓裳,一手拉起了云念的手腕挤出人群,这里人太多了,他实在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气味难闻,空气燥热,太吵还烦。 秦木的声音自身后遥遥传来:“多谢道友,若有机会再见,我定会重谢!” 谢卿礼已经带着云念走出很远。 “师弟,那边还有人唱歌跳舞呢,不要看了吗?” “明日再看吧,今日太晚了。” 他并未松开手,云念也并未挣扎。 两人并肩回到流光榭。 这里只安排了他们两人入住,江昭和苏楹住在隔壁。 流光榭中有个湖泊,湖正中央是个亭台。 少年拉着她在亭台中坐下,将手上端了一路的霓裳收起来:“师姐,做好衣裳后再送你。” 云念:“你是想要送给我?” “嗯。”少年点头,“这匹霓裳若穿在师姐身上,一定很好看。” 云念老脸一红。 他可真是……总能顶着这般无害的脸说出这种令人误会的话。 谢卿礼靠在长椅上,下颌微扬示意云念看虚空。 “师姐,赏月。” 云念寻着看去,圆月当空,浓云已经散去,零丁散着几颗星,清清冷冷。 她学着他靠向身后的长椅,放松下来吹着晚风。 两人坐的很近,微风将乌发吹起,少年少女的头发交织在一起。 越缠越多,越缠越紧。 时间好似慢了下来。 好像过了很久。 云念能清楚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出了一直犹豫的话:“师弟,你到底在瞒我什么呢?” 谢卿礼回过头看她。 月光洒在她脸上,本就白皙的肌肤越发剔透。 他早就知道她这般聪慧,从看到那副壁画的时候,便应该猜出了他有事情瞒着她。 谢卿礼的声音很轻:“师姐,我不会害你。” 有些事情他会与她说。 但是在那之前。 “请等等我。” 等他有勇气将那些罪恶又绝望的过往摊开在她眼前。 骨节分明的手朝她伸来,竹香密不透风将她包围。 云念嗓子干涩,心跳微快。 少年在她的发髻上轻扫,替她拨去了飘落在上的枝叶。 他的视线在她的发髻上停了一瞬。 那两朵绒花本来明日便能送给她,如今怕是要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才能去取。 他正要收回手,温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指腹正好搭在腕间的那根红绳上。 是截然不同的温度。 很温暖。 谢卿礼看去,云念的眼睛很大,点漆般的眸中倒影的全是他。 他看到红唇微启: “无论傀儡师也好,这莫名其妙的组织也罢,你不想说的事情我不逼你,但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告诉我,好吗?” 她顿了顿,又道:“我想帮你。” 不想他黑化毁灭修真界。 不想他放弃大道自取灭亡。 不想玄渺剑宗的人惨死在他手中。 她是为他而来的,是为了改变既定的结局才来到这个世界。 所以。 云念握紧了他的手腕: “师弟,以后的路,一起走吧。” 谢卿礼问:“走多久?” 云念回:“很久很久,我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天都会与你一起。”
第42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