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棋又冲了个冷水澡。
他把水流调节器拧到底,把淋浴喷头调整到最高,以制造最大的水声。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近乎苛刻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老实说,他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秦元九明明都知道他在做什么,甚至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这么折腾的意义在哪里?
只要没能在1分钟内走出浴室,他就已经输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要真觉得无所谓,那么当着秦元九的面……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不。
不可以。
他不敢去看秦元九的表情。
更不敢去想,在秦元九眼里,自己会是什么表情。
一段时间后,墨玉棋浑身散发着冷气从浴室里出来了。
他的身体被冷水冲刷得十分冰凉,但情绪依然如烈火一般炽热。
秦元九刚释放精神力就差点被他的情绪灼伤。
——他会怎么看我?他会怎么看我?他会怎么看我?
秦元九:“……”
谢邀,有被吓到。
秦元九眼睁睁地看着墨玉棋走到床边,然后就这么对着床跪了下去……
不等他开口,墨玉棋的身子一歪,以一种近乎决绝的态度倒在了地上。
要不是秦元九的精神力还能清晰地捕捉到他的情绪和思维,差点以为他是洗澡洗太久昏过去了。
秦元九迟疑了片刻,试探着问:“真不睡床?”
“别管我了。”闷声闷气的。
“随你。”秦元九本就无所谓墨玉棋睡不睡床,只是好心告诉他一声,自己并没有不允许他睡床。
“晚安。”墨玉棋非常小声地说了句。
意料之外的话语,让秦元九不由一愣。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轻声回应:“嗯,晚安。”
话音落了,墨玉棋的情绪和思维都奇迹般地平静下来,就像波涛汹涌的海上突然没有了呼啸的狂风,海浪一浪低过一浪,最终只剩下柔和的起伏。
秦元九的精神力捕捉到他这一刻的满足和释然,不着痕迹地对此进行了放大,同时减轻了他的五感对周围的感知。
来自向导的安抚就像一对神圣的羽翼,将哨兵温柔地包裹其中,为他抵挡可能会惊扰到他的一切。
护着他,哄着他。
仅仅两分钟,墨玉棋便卸下了对外界所有的防备,在床边冰凉的地上睡得不省人事,呼吸平稳绵长。
比想象的还容易。
秦元九无声地松了口气,小心地收回自己的精神力,安心入眠。
……
墨玉棋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过了。
甚至可以说,这是他从出生至今,入睡最顺利的一次。
不需要忍受各种轻微的响动对精神的折磨。
不需要把同一段白噪音循环播放一遍又一遍,主动承受另一种折磨。
在感知到危险之前,他甚至没有中途惊醒过。
要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连续睡眠超过2个小时了。
他甚至都没有做梦!
然而,当入侵者悄无声息地摸上6楼,出现在613号房间门口时,墨玉棋还是第一时间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要怎么描述那一瞬间的感觉?
就像一条畅游在大海里的鱼,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人,并不能在海水中呼吸,于是拼命挣扎,在濒死中逃离了这片危险的海域。
墨玉棋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但这并不影响他五感的运作——他清楚地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意识到门口有人,并确定了来人不怀好意。
墨玉棋一个翻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身手灵活、迅速,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与此同时,雪狼精神体无声地出现在他身旁,刚出现就有半人高,雪白厚实的狼耳威风凛凛地立着,眼神冷静而凶狠。
哨兵都是好战的,墨玉棋在秦元九面前隐忍到了极限,正愁没有发泄的对象,送上门来的沙包,他简直不要太兴奋!
来吧!越强越好!
越是强劲的对手,他就越是能毫无顾虑地放手一战!
“滴”的一声,房间的电子锁对备用钥匙卡做出反应,门把被压下,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几乎就在门被开启的瞬间,墨玉棋一把将门拉开至最大,让自己的精神体朝着来人扑了过去!
雪狼的爪子牢牢扣住来人的肩膀,靠着惯性将人扑倒在地,墨玉棋紧跟着夺门而出,粗暴地伸手捂住来人的嘴,将他的惨叫完完全全地封堵在了喉咙里。
——墨玉棋并不想吵醒秦元九,否则按照训练时的标准做法,他在发现有人试图闯入的时候就该把自己的向导从床上拽起来。
入侵者有着一头雪白的微卷长发,即便在没有灯光的走廊里也十分显眼。
雪族人?
墨玉棋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五官,不太确定地说出一个名字:“黎亦蓝?”
因为被捂着嘴而无法出声的入侵者——黎亦蓝,惊魂未定地看着把自己死死压制在地上的墨玉棋。
他知道自己不是墨玉棋的对手吗?
当然。
正因为知道,正因为觉得正面对抗没有胜算,他才会放弃哨兵一贯的坦荡,选择深夜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