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睚眦必报,咽不下这口气。
须臾,居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侍者站在门外,道:“大公子,长君传令您去见他。”
谢玹看向门扇,淡声应下,“知道了。”
容娡忆起从前他的做过的事,眸光一闪,趁机张嘴咬了一口他的下颌尖。
谢玹倏地止了声,睫羽一颤,垂眼看向她,湿润的眼眸里,竟带上点隐约的希冀。
容娡飞快松口,瞧见他的神情,愣了一下,伏在他胸口轻笑出声,笑容明艳鲜活,又带着点小狐狸一样的狡黠:
“哥哥,你在期待什么?”
谢玹薄唇微抿,清沉的目光垂落,审视着她。
不及她再说些什么,谢玹便狠狠吻住她的唇,唇舌带着几分强势的凶戾,将她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
侍者在门口候了许久。
谢玹将容娡哄睡后,才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出。
“父亲在戒律堂?”
他像一抹新雪一般,出现在浓沉的夜色里,眼神冷得像是山巅之上终年不化的冰。
侍者畏惧他身上冷冽的气势,不敢出声,只轻轻点头。
谢玹垂着眼帘,若有所思。
——不出他所料。
原本,谢玹是打算徐徐图之,一点一点的显露出他待容娡的情意,慢慢让世人知晓他待容娡情深义重,非她不娶。
但,暖寒会上容娡被掳走,实属在他意料之外,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魏学益为了让他不沾情爱,故意支开他,让容娡身处险境孤立无援,再将一切过错推到贺兰铭身上。
谢玹极度厌恶这种事态脱离他掌控的感觉。
不过,他虽愠怒,却并未被怒气冲昏理智,派兵卫找寻她的路上,便极快地想好了顺水推舟的计策。
索性借此意外——在劳师动众找寻容娡的同时,让他的心意大白于天下。
甚至,不惜砍下贺兰铭的手,以此来彰显他对容娡的珍视。
谢玹绝不是毫无头脑的莽夫。
他运筹帷幄,算好接下来走的每一步。
去侯府赴宴的人不少,他当着诸多权贵的面,蓄意闹出大动干戈的动静,几乎要将侯府掘地三尺,就是为了让他对容娡的情意传出。
此举有悖君子端方,有损名誉,势必会引来谢氏族老的震怒。
不过,他们无外乎是以家规处罚他,待受罚之后,这样大的动静也应传遍洛阳,届时,人尽皆知他对容娡倾心不已,几乎是近似疯狂的地步。
族老们再怎么不情愿,为息事宁人,也当无可奈何的准允他迎娶容娡——
步步为谋,处心积虑,只为能娶容娡。
谢氏家规极其严苛,谢玹熟读每一条戒律。
他一向严于律己,如今既然身为谢氏中人,便不会去违背谢氏的清规戒律。
谢玹清楚的明白,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惩戒。
他收回思绪,神态自若地朝戒律堂走去。
浓长睫羽下,昳丽的眼眸中,翻涌着冷邃幽深的情绪。
容娡既然一直以来心悦他,想要得到他,如今,他来遂她的意,满足她的所求。
她不会等太久。
谢玹无法容忍事情会脱离他的掌控,他绝不会允许能够牵动他心弦的容娡嫁与旁人。
经此之后,容娡当非他莫属。
事态尽在他的运筹之中。
从前,谢玹身负许多人的各式期许,因而对自己的要求极为严苛,一言一行,循规蹈矩,清冷自持,从未有过差池。
眼下他竟因为容娡,作出这般令自己名誉扫地的疯狂之举,他以往从未料想过,细想过后,也不禁有些意外。
意外之余,好似也没那么在乎了。
他只在乎——
只有这样,才能与她锁在一起。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地掌控容娡。
—
暖寒会上,容娡险些被掳走之事,很快便传遍谢府。
谢云妙听闻过后,想到是自己让她去赴宴,心里有些愧疚。见容娡数日不曾露面,以为她受了伤,踯躅一番,决定前去晴菡院登门拜访。
但容娡并未受伤。
她以前经受许多磨难,这点惊吓也算不得什么。
之所以不曾露面,是因谢兰岫知晓容娡惹出的乱子后,气得将她禁了足。
容娡久久见不到外人,白蔻与白芷也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出现,而谢玹竟也不曾派人前来寻她,她心里慌得很,一见到谢云妙,眼眸当即直冒光。
谢云妙没料到她丝毫没有芥蒂,心中愧疚更甚,因而当容娡求她,帮她遮掩、让她出门时,她毫不犹豫的应下。
容娡偷偷溜出房门时,冷不丁听见侍者扬声报四夫人来访。
院门前挤着许多侍从,容娡一时无法偷溜出去,又觉得四夫人来得蹊跷,或许来意同她有关,衡量一番,索性悄悄溜到谢兰岫房间的窗外,想听一听她们在说些什么。
仆从被尽数屏退,四夫人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容娡站在开了一道小缝的指摘窗外,将她们的对话大致收入耳中。
“……大公子绝不可能娶容娡。”
四夫人沉声道,“如今流言四起,族老与长君震怒,禁了大公子的足,勒令他与容娡断干净。贺兰铭近几日频频向长君传达对容娡的爱慕之意,长君向我夫君施压,要么将她献给大皇子,要么将她逐出府。”
“我衡量一番,不若为娡儿寻一门亲事,也好过日后举步维艰。”
闻言,容娡的心,如同被一只满是利刺的大手紧紧攫住,攥的她喘不过气,一抽一抽的泛着疼。
她的脸色骤然沉下去。
怪不得谢玹近日杳无音信。
亏她一直以来竭尽所能的引诱他,以为他会是她安身立命的凭依。
怎料眼下不过稍遇波折,他便默不作声地对她不闻不问了。
她还是想错了,谢玹那样的人,虽身居高位,但也有太多束缚与羁绊在身。
他既不可能娶她,她另觅旁人便是。
她又不是非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