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2 / 2)

冒牌县令,被迫登基 红叶似火 7841 字 2024-05-13

陈云州背着手,站在车旁,平静地问道:“丘大人可有什么良策?”

丘梁知道这是陈云州对他的考验,思量少许说道:“轻徭薄赋,这两点大人已经为我们做到了。”

陈云州轻轻摇头:“还不够,短期内桥州的人口很难自然增长到两三年前,即便是鼓励生育,但孩子要长大成人也得十几年,现在战乱,咱们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但没有人,就没法恢复生产,让桥州尽快恢复到两三年前的样子。”

丘梁意识到陈云州有话要说,主动问道:“那依大人的意思?”

陈云州看向长原县的方向说道:“长原县再过去走个几十里就到青州了吧。”

丘梁点头:“没错。”

陈云州笑着说:“龚鑫不敌朝廷的大军,有南下的趋势,若是他们拿下余州,下一个目标必然是青州。青州还没经受过战乱,人口不少,桥州官府可适时地招募一批百姓加入桥州,补充桥州损失的人口。”

丘梁瞬间明白,陈云州为何会特意到长原县了。

长原县与青州的平丹县相临。虽然朝廷将两个地区做了划分,但这种区分并不能实质性地隔开两地的百姓,尤其是交界处生活的百姓。

生活在这片区域的百姓,对行政上划分的界限并没有那么敏感,他们会彼此互相通婚,这就导致这片区域的百姓,亲戚朋友繁多。

如果想要从青州招募百姓,这片地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安土重迁,哪怕官府出很好的政策,百姓也不会轻易搬迁。

一是因为搬家会损失一些财物,比如房子田产,还有些笨重的家具等等,这些都是搬不走的,民间有句话,搬一次家穷三年,就是这个道理。

二是因为对未知地方的恐惧和不信任。他们这些人祖祖辈辈都在一个地方生活习惯了,哪怕给重金让他们搬迁,他们也会恐惧,害怕,觉得这所谓的政策、奖励都是骗人的。

可两县交界处不一样,对面县的亲家、亲戚朋友家里今年分了多少土地,交了多少田赋,这都是一打听就知道的,骗不了人。

相对于官府,他们会更信任这些熟人。

而且这个距离很近,搬家除了房子、田产带不走,只能卖了,其他都能带走。搬到长原县,也有亲戚朋友在,不怕被人欺负。

丘梁想通一切,连忙道:“大人,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陈云州颔首,没有多言。

他迟早要回庆川,桥州的地方事务要交给丘梁,若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丘梁还做不好这事,那这知府也只能换个人当了。

抵达长原县后,陈云州将正事丢给了丘梁和长原县县令徐向磊,他则每天都带着柯九他们出去逛逛。

丘梁和徐向磊商量了五天,修修改改,总算是拟出了一份方案,交给陈云州过目。

陈云州仔细看了一遍。

他们将长原县目前的闲置房屋、田产统计了一遍,然后采用挨个村子向西迁移的策略。从两县交界处开始,鼓励平丹县的百姓迁移到长原县,官府无条件给他们落户,并根据每家每户的人数,提供最近六里内的房屋或是田产耕种权,按人头划分,一人两亩。

而这六里内的百姓,家中有多子女,或是赤贫一块地都没有的百姓,可往西边迁移,官府照样给他们分配房屋或是田产,而且越是迁移得远的,朝廷的补贴越多,往西六里内每人分配两亩田地的耕种权,愿往西迁移六到十二里的,每人提供三亩地的耕种权,超过十二里的,提供四亩土地的耕种权。

这样就相当于只要你肯将家搬到隔壁的隔壁村子,就能获得两亩田的耕种权,而且以后可由子女继承。

这个距离也就相当于普通的婚嫁,甚至很多嫁娶都比这还远。

哪怕搬了家,以后照样可以走亲戚,通来往,有什么事也可找老家人帮忙。

这对家里儿孙多,又穷得叮当响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个很大的诱惑。一家人换到几里外生活,就能有几十亩不用交租子的田地耕种,一年能省下好几千斤租子,不用再饿肚子了。

陈云州合上本子,笑道:“丘知府、徐县令,你们这法子不错,可以试试,若效果显著,可向其他州府推广。”

丘梁松了口气,他生怕自己提供的方案会让陈云州不满意。

“是,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办好此事。”

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好的,而且因为两人都是第一次处理这事,未免出岔子,他们决定亲历亲为。

所以丘梁还得在长原县呆一段时间。

陈云州看自己离开桥州都十来天了,丘梁还要呆在这,他决定自己先回桥州坐镇。

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后,陈云州第二天就带着柯九他们回了桥州。

十几天过去,桥州并无明显的变化。

不过收到消息的童敬已经来了。

陈云州回去后就第一时间见了童敬,询问了陈氏的事。

童敬前两天到的,但他并没有去见陈氏:“少主,我和老林一直追随老将军和宣武将军,在西北打仗,没有去过京城,根本不认识陈家的女眷,也不知陈家到底有哪些姑奶奶。”

即便去过陈家,他们也不可能了解,毕竟那是女眷,他们是外男,身份有别。

看陈云州没说话,他道:“少主,我派了人去寻以前陈家的旧仆,看能不能辨认她们的身份。”

都二十几年了,还找什么找,尤其是这种乱世,太大费周章了。

陈云州笑了笑说:“不必了,童叔,直接将她们送走就是。一会儿我问问,她们想回青州找丈夫、父亲,或是想按照原计划去京城,我都派人护送她们。”

不管她们是真的亲戚,还是假亲戚,也不管她们是真落难,还是假落难,左右两名弱女子,陈云州不为难她们,直接将人送走。

如果真是亲戚,一切都是他的疑心病,那他也没伤害到她们,尽了亲戚的情分,将她们送去了她们想去的地方。

如果她们的出现别有目的,那将她们送走,也就等于破坏了她们的计划,自己这边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且即便是亲戚,但从这母女将主意打到他的头上开始,陈云州也不想跟她们多接触,免得生出误会。

童敬听完他的话,想了想道:“好,你这法子就叫一力降十会,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这么处理总是没错。”

陈云州笑了笑说:“就是劳烦童叔你大老远跑一趟了。”

童敬摆手,跟陈云州吐槽:“得亏我来了,童良那小子,一口气征了五万兵,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他就要将这些报名的人全收了。他也不想想,桥州养得起这么多兵吗?”

他们又不是葛淮安,没军饷了就去抢。

陈云州错愕不已,失笑问道:“怎么这么多人?”

童敬哈哈大笑道:“还不是少主你在桥州的名声好,一听说桥州以后划归了我们兴远,现在庆川军征兵,那些小伙子都特别积极。”

原来是几年前留下的善举今日开花结果了。陈云州笑了笑问道:“那总共招募了多少人?”

童敬说:“我好说歹说,阿良那小子才终于同意砍掉三万人。”

两万兵力,驻守桥州,差不多。

陈云州点头:“那就两万人吧,让阿良将他们分散编入现在的庆川军中,老兵带新兵。”

“少主放心,我会盯着那小子,不许他胡来的。”

童敬拍着胸口保证道。

陈云州轻笑着摇头:“童叔,阿良在大事上不会胡来的,你要对他多些信心。”

童敬嘀咕:“也就你这么相信他,难怪他最服你。听说余州可能打起来,现在庆川也没什么事,我暂时在桥州留一段时间吧。”

陈云州没反对,要是龚鑫真的打到南边来,那他们必然要在桥州、怀州增兵,到时候必须得留个老将在这。

跟童敬聊完后,陈云州回了后衙,让柯九送了一些长平县的特产给陈氏。

陈氏拿着特产,欢天喜地:“云州,你出去办正事的,怎么还给咱们送礼物,多麻烦啊。”

陈云州笑着说:“不碍事的,就一点小东西。对了,七姑,现在姑父都还没回信,只怕余州的情况不乐观,如果余州失守,下一个就是青州,再下一个就是桥州了。到时候桥州也不安全,你们长期呆在桥州也不妥,不如我安排人护送你们去京城吧。”

陈氏握住特产的手一紧,慌张地问道:“打……余州打起来了吗?”

陈云州摇头:“派出去的人打探这事的人还没有回来,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现如今,除了京城,恐怕哪里都不安全,七姑还是趁着天气不太冷先回京吧。”

陈氏不肯:“不行,你姑父、表哥还在余州呢,我实在是不放心不下他们。云州,你说他们爷俩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表妹可怎么办啊……”

说到最后,陈氏捂住鼻子,伤心地哭了起来。

陈云州又抛出另一个方案:“既然七姑如此放不下他们,那我派人送你和表妹回余州看看吧。现在应该还没打起来,你劝姑父和表哥早做打算,别以卵击石了。他不替自己想想,也要替你和表妹想想啊,你们还是尽快撤离余州吧。”

陈氏错愕,抬头,眼泪挂在眼睫毛上。她眨了眨,讷讷道:“这……你姑父这人执拗得很,做了的决定谁都改不了。他不会允许我们回去的。”

陈云州点头,附和道:“也是,七姑与表妹都是女子,现在回余州太危险了。这样,我再派人去余州打听打听,若有了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七姑。”

陈氏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地说:“那就有劳云州你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姑父他们定然没事的,七姑不必担心。”

陈云州安慰了陈氏两句。

柯九适时地出现在了门口,说有人找陈云州,陈云州随即起身道别。

到了前衙,柯九低声问道:“大人,七姑奶奶他们是北上还是回余州?护送的人已经挑好了。”

“不用了,她们不走了。”

陈云州轻轻摇头。

柯九错愕:“这……为什么啊?”

“她说放心不下毛通判父子。”

陈云州讥诮地说。

柯九听完撇嘴:“既然放不下,那当时干嘛还要走?要真放不下,那就回去啊,在桥州干着急有什么用。”

陈云州笑看了他一眼:“不错,七姑倒不如咱们柯九通透。”

柯九总觉得陈云州这话似有深意,但他又想不明白,只能挠了挠头,权当大人夸他了。

陈云州踏入书房,对柯九说:“吩咐下去,以后七姑奶奶和毛姑娘到前衙来找我,都说我出去了,不在。”

柯九顿时明白,那位七姑奶奶肯定是惹到自家大人了。

陈云州并没有太将陈氏的事放在心上,她不走也无妨,她到底什么来历,过几天便见分晓了。

还没过几天,次日,最早派去余州的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了毛通判的信。

现在余州的情况确实比较危险,龚鑫在江南吃了败仗,带兵南下,已经逼近余州边界处了,很快余州估计就会陷入战乱中。

现在余州城里乱糟糟的,富户、有钱人不少开始变卖家产,准备跑路。一时间,余州城内房屋、田产、铺子价格大跌,相对的马、马车、粮食等的价格则一直在往上长。

余州知府和通判在征召民兵守城,还出了告示,说官府一定会尽全力守住余州,让百姓不要恐慌。

余州通判确实姓毛,妻子陈氏,有儿子一女,陈氏和女儿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见了。探子拿了陈氏母女的画像,找了几个她们常去布庄、银楼让掌柜的和伙计辨认,已确定陈氏母女确实是毛通判的妻女。

这些信息都跟陈氏母女的话对得上。

不过这并没有打消陈云州的怀疑,因为他拆开了毛通判的信。

毛通判这封信是写给他的,信中对陈云州表达了深深的感谢,感谢他救了陈氏母女,感谢他收留陈氏母女,然后毛通判话音一转,说余州如今随时可能发生战乱,江南、中南地区都不太平,她们母女上路太危险了,恳请陈云州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暂时收留陈氏母女。

如果这次他们父子能留得一命,他日必会重谢陈云州。

这话听起来很诚恳,可不符合毛通判的人设。他一个要死守余州,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大臣,已经知道了陈云州乱臣贼子的身份,也知道陈云州是定北大将军府的遗孤,不骂他一顿就算了,还这么和气,合理吗?

别说什么妻女都在陈云州手里,他有顾忌这类的理由。

他连自己的性命,长子的性命都豁出去了,又怎么会这么在乎妻女的性命?真这么在乎,怎么可能安排那么四个不着调的人护送陈氏母女回京城。

陈云州收了信,塞进抽屉里,理了一下衣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一身黑色,这打扮去“报丧”很合适。

他起身,直奔后衙,敲响了陈氏母女院子的门。

陈氏看到他有些意外:“云州,你怎么来了?一会儿留在七姑这里吃饭吧,七姑正在做饭。”

陈云州一脸沉痛,张了张嘴,又说不出来,一副很难开口的模样。

陈氏见此有些诧异,笑了笑说:“云州可是有事要跟七姑说?咱们姑侄还有什么不方便开口的?”

陈云州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七姑请节哀,我……我刚收到余州送回来的消息,七天前,龚鑫的乱军攻打余州,余州知府和通判以及城中大半官员殉城!”